《命运之轮：爱情魔方》安心

75、舍得

　　唐晟担心地望着面前的唐果。自他回家发现她呆坐在沙发上后，她一直维持着现在的姿势，一动不动。他对她说话，她只是动动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告诉他已经听到。

　　他知道问她她也不会说。现在的她，让他想起当年急匆匆赶回来时已被叔叔们送进精神病医院里的她。那天，他走进病房时，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病床上，大大的黑眼睛里写满了空洞，似乎在看着他不知道的地方。叔叔描述的所谓的狂躁、所谓的嘶咬和呐喊在她身上早已消失，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失去了生命的雕塑，安静的可怕。

　　至今，他仍然无法原谅叔叔一家自以为聪明的自作主张，把唐果接回家后，他搬了家，这些年，他甚至与叔叔他们断绝了交往。尽管当年他们帮助他们料理了父母的后事，并为他们争取到了可观的赔偿金。但他无法原谅他们将孤零零的唐果送进那样可怕的地方，让她在恐惧与忧伤中度过了整整十天！

　　他恨自己——如果当时假期里他没有和同学一起去登山而是选择了及时回国，如果当时他小心些没有遗失手机或者在旅途中记得和他们联系——也许这一切悲剧都不会发生，即使他无法留住父母的生命，但他至少可以不让唐果经受这十天的折磨！

　　这十天里发生过什么，唐果从来没有提及，他也从来不敢碰触她内心的这个角落。他能做到的，就是办理了退学手续，留在家里照顾唐果。从早上醒来，到她安然入睡，他拼命和她不停地说话，直到说到喉咙充血，直到说到嗓子沙哑，他真害怕，害怕周围没有声音，看着一脸漠然和呆滞的自己会发疯！可她就只是那样听着，沉默着；他让她吃饭，她就吃饭；他让她洗脸，她就洗脸；他让她刷牙，她就刷牙；他让她睡觉，她就推开卧室门进去躺下······

　　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她不再说一句话，

　　就这样日复一日，直到他自己都要绝望——在她沉默了三个月后，他带她去公园。这是她从医院回家后第一次出门。他牵引着她过了马路，刚才还低头沉默的唐果看到了路边的医院——立刻，恐惧写满了她的眼睛，她挣脱了他，转身向马路对面冲去！

　　他在快速驶过的汽车中穿梭、躲闪着，终于抓住了她。她的大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

　　然后，他终于听到了三个月来她的第一句话：“哥哥，救救我，我不要去医院！”

　　他激动地搂住她，那一刻，他的泪水流了下来：“放心，有哥哥在你身边，我们不去医院！”

　　从那天起，她慢慢地恢复了正常。她在客厅的飘窗边安静地画画，画长着翅膀的天使，画神话中的女神，画夏日暖阳下大片大片的栀子，画她喜欢的大头娃娃······她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让他一度以为，前些日子可怕的沉寂，只是他半梦半醒中作的一断迷梦。

　　而现在，似乎这个梦又要重新开始。

　　他担心地望着她：“过来吃饭。”

　　她没动。

　　“你不饿吗？或者你想先和我谈谈？”

　　她的眼珠动了动。

　　这时，他的手机响。他接了起来。

　　“她还好吗？”是宁克凡：“她手机关机。”

　　“出了什么事？”唐晟压低声音，走到阳台上。

　　“一言难尽。总之，麻烦你帮我照看她。”他感觉到了宁克凡语气中的苦恼。

　　“你们吵架？克凡，男人要有度量，多让着她些。”唐晟交待。

　　宁克凡只想苦笑：他何尝不想再有些度量。但他也只是正常的男人。

　　望望正在他办公室里激动地走来走去的母亲，他只有交待两句挂机。

　　“克凡，你一定不能再见那个唐果！”宁金岚抓住他的手：“你不可以让你父亲失望！”

　　“如果你真的喜欢她这类型的女孩子，漂亮、可爱又纯真的，妈妈可以给你找来一大排，让你随便挑，随便选！”

　　“妈妈，你不了解她······”

　　“儿子，妈妈确实不了解她，但妈妈了解你。以你的认真程度，妈妈知道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可是儿子，你确定她也爱你吗？至少，妈妈觉得她不够爱你。”宁金岚语气伤感：“守住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很难。那种痛是你无法想象的。妈妈坚持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十多年，不也一样重新打回了原形？”

　　“放弃之后，虽然失落，但妈妈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和你爸爸的关系居然也能像现在这样融洽——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离开以后，你父亲会永远感觉对我们有所亏欠；这比守在他身边，看着他的心走远更有胜算。”

　　“儿子，妈妈不关心你找什么样子的女人，但妈妈是真心希望你能快乐。”

　　“和她在一起，你会痛苦。”宁金岚沉痛地说：“互相折磨得久了，就连曾经美好的回忆也将不复存在。所以，儿子，放手吧。有时候，肯舍才能有所得。”

　　宁克凡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交叉的双手托着额头。宁金岚不忍看儿子这样痛苦，叹口气：“你已经不小了，虽然在爸爸妈妈眼里你永远是个孩子，可现在你已经到了能做出正确选择的时候了。仔细想想，你就会明白妈妈说的是对的。”

　　“妈妈，你会不会觉得儿子很没用？”宁克凡声音沙哑：“我知道爸爸非常生气，我也非常痛苦。但是——为什么我就恨不起来呢？面对那样的情景，我不应该恨她、鄙夷她，对吗？可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心痛？”

　　他一脸痛苦地望着宁金岚：“对于盛世，我从没有过野心，我以为自己喜欢过着自由的生活。可是，遇到她以后，尤其是在知道了她与与非曾经的关系后，我变了——不是我勉强自己去争取，而是我不能不去争取，因为，我爱上了她，我不能输给与非！可是，为什么我给了她足够的信任、自由与空间，得到的结果依然是伤心？”

　　宁金岚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回答儿子，因为，在爱情与家庭这门功课上，她本身就是不及格；她最大的杰作，就是面前这个儿子。

　　“妈妈不希望你改变自我去争取什么。妈妈希望亲爱的儿子永远快乐。”

　　出门前，她替儿子带上了门。

　　宁克凡的爱情遭遇，让她原以为已经平静下来的心已经掀起了波澜——那些尘封的往事，又鲜血淋漓地一一展示在她面前。

　　她也曾经相信过至死不渝的爱情，因为这种对爱的信念，她不顾家人的反对，选择了身无分文的苏黎世。所以，在爱情上，她知道父母永远无法真正左右子女的选择，因为他们是爱子女的，最终一定无法抵挡孩子的请求与执拗，就像当年父母对自己一样。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不顾一切反对跟随的男人，会又爱上了别的女人，并且在有了孩子之后才告诉她。她哭过、闹过，有什么用呢？变了心的男人，也会变得不同寻常的执拗。最终，浪费掉了所有的青春，她还是不得不放手。

　　只是，上天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当年，何凤至抢走了她的男人；而今，她儿子的女人也要被她的儿子抢走！

　　她不希望儿子重蹈她的覆辙——但她也同样不希望，在他们抢走了她的丈夫后，这一次又让他们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