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情枯芳华》撸铝的黄羊

6、记草鱼（三）

　　时间飞逝，曹钰风尘仆仆的赶回京城，天还未亮，几颗星子挂在灰色天空，站在定国府的朱红大门前，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哎？你…小侯爷？”
　　门从里面被拉开，走出来一位身材发福面相和蔼的中年男人，正是定国府的老管家。
　　“李叔。”
　　曹钰走上前去，笑了笑，自己离开侯府大概有一年了，窜高了不少，整天又风吹日晒，仆人不敢认自然是正常的。
　　“老奴这就去命人给您备水沐浴，早膳还按以前靖安侯的吩咐来？”
　　李叔微微鞠了一个躬，带着曹钰回了他的蕴雪苑，曹钰道了声：“一切照旧，麻烦李叔了。”
　　曹钰推开朱阁门，没有想象中的灰尘扑面，反而每一个物件儿都干干净净，安安静静，和一年前无差，屋外的海棠依旧笑春风。
　　“李叔。”
　　曹钰叫住送来热水欲走的管家，犹豫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兄长何时归来？”
　　“老奴也不甚清楚，将军们回来应当要先去宫中觐见皇上。这房间曹将军吩咐下人每日打扫，物件儿不曾移位，那海棠没事也有人照料，还望小侯爷住的习惯。侯爷可需小厮伺候沐浴？”
　　李叔站在门外，体贴的询问曹钰的意见。
　　“不用了，多谢李叔。”
　　曹钰微微一笑，关上了门，除去衣袍，泡在浴桶里，看着眼前热气腾腾，把头埋进了水里，用力的涤荡，仿佛要将什么东西洗去似的。
　　“哥哥…”
　　曹钰红着眼靠在桶壁，愤愤的打了一下水面，捂着脸开始低声抽泣。
　　“如果哥哥也喜欢钰…不会的，哥哥永远都不会喜欢钰的。”
　　曹钰很迷茫，很痛苦，他对曹晟无尽的思念像是藤蔓一样肆意滋生，将他的心缠绕紧绞，让他不能自己。二人是亲生的兄弟，血浓于水，曹钰却对曹晟产生了异样的情感，碍于关系，不能表明心意，倾诉衷肠。
　　曹晟，是曹钰的可望而不可即。
　　既然得不到，那就放手远离。
　　曹钰换上以前的衣裳，发现本应合身的衣裳竟有些肥，把腰带束得更紧了些，腰际的曲线展露无遗。束发插簪，走到祠堂，给战死沙场的先父先母上了三炷香。又去了餐厅，看着一桌子熟悉的菜肴，百感交集，这是以前曹晟特意给他配制的饭食样式。简单的扒拉了几口，又踏出门去。
　　虽是黎明清晨，街上却已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我的这支簪子好看吗？插的怎么样？好不好看呀？”
　　“嘁！曹将军才不会看上你这等庸脂俗粉呢！”
　　“呦！你这胭脂抹多了吧，这脸蛋儿跟猴屁股似的！”
　　“你们都别争了，曹将军是我的！我今天打扮的这么漂亮，曹将军一定会喜欢我的！”
　　“呸！曹将军才不会喜欢你这个狐媚胚子呢！”
　　“那我们说好了哦，你们争你们的曹将军，宋将军归我！”
　　“你起开啦！宋将军是我家的！”
　　曹钰听着耳边曹晟和宋义女粉丝嘈杂的争吵声，默默的用手捂住了耳朵。
　　“啊——是曹将军！是靖安侯爷！”
　　“啊——将军看我啦——”
　　“哇——将军好帅啊——”
　　远处传来笃笃的马蹄声，不急不缓。人群突然骚动起来，曹钰被挤来挤去，被狼狈的挤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踮着脚伸着脖向远处眺望，看见了两个人影儿愈来愈近。
　　曹晟头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从容不迫，威严高大，气势凌人，令人惊叹。
　　□□的玉华骢是瘦的，却金嚼玉鞍，马上的人是瘦的，却锦衣长袍。
　　晨光熹微偏心似的，都聚在曹晟的身上，灿如碎金，映得他整个人都萦绕着一圈金色的光芒，让曹钰呆呆的移不开眼。
　　“哒哒哒！”
　　马蹄声渐近，曹钰看着那张日思夜想的脸，鼻头一酸，觉得视线模糊，看不真切。
　　“哇！宋将军~”
　　和曹晟并排骑在马上走的宋义将军英姿勃发，甩了一下扎的高马尾，扬唇一笑，电眼迷死了一大片春心萌动的少女。
　　在少女们的欢呼声中，曹晟从马上跳了下来，走向了曹钰。
　　“怎么？迷了眼？乖乖等我回来。”
　　曹晟粗粝的指腹划过曹钰的脸颊，磨的曹钰有点疼。
　　曹晟没有多说什么，跨上马，怒喝一声，鞭子用力一抽，马便似箭一般冲了出去。
　　曹钰这小子站那么靠后，着实让曹晟好找，好不容易看见了，眼圈还红红的，曹晟想他定是受了委屈，于是快马加鞭踏尘而去，心想速去速回。
　　“喂！曹晟，走那么急干嘛，也不说等等我，跑这么急莫不是背着我找了小情人！”
　　宋义调转马头，扬鞭一打，踹了一脚马肚子，勉强追上了疾驰的曹晟。
　　“我不想让阿钰久等。”
　　曹晟俯着身子随着马的跑动上下来回颠簸，身后的黑色斗篷迎风招展，飒飒作响。
　　“噫！瞧你俩这兄弟情深的，那你不打算陪陪我家昭晴？”
　　宋义不屑的翻了个白眼，挑眉问他，身旁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
　　“改日有空再来拜访昭晴殿下。”
　　曹晟勒紧缰绳，跳下马，大步流星的踏进了皇宫。
　　“你这都快跑起来了，着个什么急啊！等等我，咱俩一块去！”
　　宋义小跑着跟在曹晟的身后，揪住他的披风，塞到他手里一支海棠簪子。
　　“你这是做什么？”
　　曹晟看着手里镶金雕翠的精致簪子，放缓了脚步。
　　“又不是给你戴，给我家昭晴的！要是我给她，这小丫头铁定扔到犄角旮旯里，但如果是你，她肯定宝贝的紧，天天捧在手心里。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看上你这个冰坨子了！”
　　宋义一脸嫌弃的怼了一下曹晟，抱着臂上下来回把曹晟看了看，摇了摇头。
　　“十四。”
　　二人身后响起一清澈男声，似是古朴琴弦轻弹。宋义转瞬间喜笑颜开，回过身奔过去扑在了一身穿杏黄四爪蟒袍的男子怀里。
　　“七哥！”
　　“我命御膳房给你做了你喜爱的吃食，等你一会儿给父皇请完安，来我的东宫，我们好好叙叙旧。”
　　太子宋德长的丰神俊朗，挺拔不屈，就是面上的神情严肃，好像写着“生人勿近，不聊，滚”。见了宋义却像是一池被东风吹皱了的池水，绽开涟漪，泛起波澜。
　　“嗯！”
　　宋义拉着曹晟就跑，嗖嗖跑的飞快，宽大的衣袖被风灌满，猎猎飘动。
　　长街上，人影散乱，看完热闹，该干啥干啥，总有几个闲人谈论是非：
　　“这…好像是定国府的小侯爷？”
　　“好久没见了，我都忘了这号人了…”
　　曹钰盯着远去的背影，无视百姓的闲话，强装镇定跑回了侯府。
　　而另一边，曹晟皱着眉头骑着马走在回侯府的路上，拿着皇上赏赐的诏书——迎娶昭晴公主。
　　“咻咻——”
　　曹钰独自一人在蕴雪苑练剑，眼神却一直盯着门口瞧，耳朵也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一旁曹钰幼时亲手种下的海棠一树明艳，美丽动人。
　　“好！”
　　墙头传来一声称赞叫好和拍掌声，曹钰循声看去，是曹晟。
　　“兄长。”
　　曹钰有无数话想要和曹晟说，那绵绵的思念从跳动的心脏源源不断的流出，顺着气管一路而上，到了嗓子眼儿却怯生生的钻回了九曲十八弯的肠子，拐了无数个弯，改头换面，在声带上小心翼翼的跳，说出口的只剩下一句疏离的“兄长”。
　　“阿钰…你瘦了。”
　　曹晟将圣旨藏在袖中，从墙头跳下来，看着曹钰拿着剑站在原地不动有些失落。
　　曹晟想着，以前啊，有一个可爱的少年，会在他每次凯旋归来都欢喜热情的扑到自己的怀里，问东问西，把自己来来回回看上好几遍，每天粘着自己跟在身后。
　　有一次曹晟的胳膊被砍了一刀，伤口不深不大，曹晟脑子一抽让军医把自己整个臂膀都包扎了起来，曹钰见了哭的稀里哗啦，连着好几日亲自伺候曹晟的起居，还开始习武练剑，说是要保护曹晟，但后来把他送进友人八皇子宋义将军管理的军营时，问及原因，回答却变了个样：保家卫国，建功立业。
　　“兄长为国效力，守土开疆，兢兢业业，日夜消瘦，兄长辛苦，钰远远不及。”
　　曹钰回答官方冷冰冰，曹晟听了直皱眉头，一口闷气憋在胸口，莫名难过，从曹钰手中夺过长剑，兀自耍了一套剑法，一旁的海棠花被剑风砍得簌簌飘落，一角明黄从袖中露了出来。
　　“阿钰，皇上…给我赐婚了，昭晴公主。下个月十五成亲。”
　　曹钰把剑插回剑鞘，取出圣旨放在桌上，抬起眸子看着曹钰。
　　的回答曹晟的问题，猛然想起来什么，却吞吞吐吐，迟疑半天才道：
　　“就是之前有一事：小侯爷写了几页自己关于用兵之道的见解，张丞相之子张浩梓见了嫉妒之下嘲讽小王爷说是抄的您的，讥笑小侯爷懦弱无能像个小麻雀，一辈子只能在您的羽翼保护下生活。还说定国府出了两头熊，一个英雄，一头狗熊。小侯爷一气之下打了张浩梓，按军中条例被罚跑校场二十圈。这是小侯爷撕毁的纸笺，老奴偷偷用浆糊黏了起来，请将军过目。”
　　“本王知道了，你退下吧。”
　　曹晟接过皱皱巴巴的纸笺，揉了揉太阳穴，冲厨娘摆了摆手，厨娘如获大赦似的飞快地告退了。
　　而房内的曹钰心如死灰，双眸木然，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看，翻来覆去的难受，不可言说的痛苦积淤在胸口，疼得曹钰呼吸困难。
　　屋外的海棠花凋零了不少，只剩几朵残花将将挂在枝头，风一吹便再也坚持不住，落回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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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俺硬生生把皇帝写攻了！可把俺牛逼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