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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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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亲我一次可以吗,伪信徒?
“哎呀,再见啦。
“我要离开了。”
法芮尔是一个人在床上醒过来的,沙发上那只哈士奇玩偶被塞到她怀里,绒毛刚好拨动着她的鼻子,让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她的手臂上被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整整齐齐地写着一句话:
我走了,祝你好运。
洗脸的时候还发现有人恶意地涂了口红,一个鲜红的唇印大大咧咧地印在了脖子上。
这个恶魔真是的。法芮尔无奈地笑笑,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脸。
她盯着那个熟悉的纹身,又一次想到胡狼神,想到那些叽叽喳喳的精灵,想到她审判过的一个又一个生命,在那些生命里,有没有出现过一只恶魔。然而这些都是离她很远很远的事情了,时间长到让人想不起胡狼神的脸来,只记得他会简单询问几个问题,就立即决定那些灵魂的去处,动作优雅地拈一片羽毛进行称量,然后说:“下一个吧,法芮尔。”
她曾经觉得生命很简单,只不过几句话他们就立刻开始新的轮回。他们曾有过举世无双的辉煌,也经历过难以言说的落魄,没人会记得他们曾经挣扎过,呐喊着和命运抗争过,因为最后的结果都不过是用羽毛来衡量。
或许成功了,或许失败了,但也绝不是以区区命运就能够代替的经历。
法芮尔如梦初醒,她曾以为自己那高贵的灵魂,如今却在以最碌碌无为的方式消耗着。
“等你做好准备的那一天,你也就不再需要它了。”
“是吗?”她反问镜子里的自己。
夏日的炎热被洗去,湿润的季风带着雨水席卷而来,它们轻轻略过城市的上空,终于扫去困扰人们多时的沙尘。
法芮尔辞去了工作,临走前她看着那幅熟悉的壁画,安静地和胡狼神对视。
“对不起,我想我会下地狱的,”她笑笑,“到时要您来进行审判了。”
他们乌黑的眸子越来越相仿,直让人分不清楚。
与同事告别后,法芮尔开始整理自己的行李,她办妥了一切事务后,终于穿过这个城市的街道,搭上了一班离开的飞机。
在大半年前,也有一个如同无糖黑面包的女孩儿穿过街道,那时没有人对她的故事感兴趣,而有一个人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来决定她的故事里是否会有她的影子。
是巧合,又并非巧合。
法芮尔现在在西班牙一家小餐厅工作,给那里的主厨打下手。较为休闲的午后时光,她有时候会被叫去海边采购海鲜,也会被允许与主厨一同和前来品尝美食的老板朋友闲聊片刻。
老顾客都认识这个肤色黝黑的女孩儿,她看起来健康有活力,每次展现出的美食都让人赞不绝口,再加上外乡人独特的口音,更令众人觉得这样的异域风情别有风采。
她这些年晒黑了,虽然看起来瘦了不少,身上却结结实实地有了肌肉,整个人看上去很有精神。
离开埃及后,法芮尔前往某个德国小镇的酒馆,相传酒馆年代久远,虽然其貌不扬,做香肠和黑面包的手艺倒是一代代传了下来,很合当地人的胃口。她一路辗转,终于在小雪中找到了暖烘烘的酒馆,并且如愿获得了美食的款待以及在当地生活的机会。
那是一段有趣的时光,小镇仿佛与世隔绝,信息流通的速度很慢,整个冬天都如同冬眠的松鼠。法芮尔怕冷,只好裹着厚重的衣服和当地人交流,一边在暖炉旁喝美味的扁豆汤,一边学习制作香肠和黑面包的秘籍。天气好的日子,她也会去集市提几只猪蹄回来,向邻居莱因哈特学习烤制猪蹄的方法,并和他的家人共进晚餐。
春天来临的时候,她已经能自己制作出口味独特的红香肠了,小房子里总是飘着一股百里香和豆子混合的香味。草木抽芽,她这才发现来时的路两旁是密不透光的森林,轨道劈开绿色的汪洋延伸向远方。于是她跟随当地人学习打猎,在丛林中获取水源,辨别毒蘑菇,做起来行云流水。
“或许我过去的想法有些错误,我们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法芮尔在记事本上写道,“有时候会幻想在这里和你生活的样子,但不知道下次再见你是否还会记得我。”
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后,法芮尔在埃及生活的习惯终于展露出来,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她活动,由于禁猎期的到来,她申请了护林员的工作。
法芮尔换了住处,又一次远离人群,尽管又一次开始了孤独的日子,不过她倒是变得坦然许多,与安吉拉若即若离,自己焦躁不安的那段日子比起来,她出落的越发成熟稳重。
法芮尔会在清晨就准备好自己的食物,烹饪切块的红肠和八字面包将陪伴她度过一整天,动物的感官比人类更加敏锐,他们通常警惕地盯着法芮尔不愿靠近,只有一些胆大的鸟雀来同她分享美味,伸着脖子去啄地上的面包渣。
晴朗的晚上她会带着冰啤酒爬上瞭望塔,看着一整片森林在寂静的黑夜中摇摆生长。远处城镇亮起的灯光温暖了她的心,她如神一般在高处鸟瞰自己守护的一切,既满足又失落。
直至回到镇上采购的时候,甜品店老板的女儿送了法芮尔一袋饼干。
“这是给你的礼物——磨牙棒,我亲自做的!”她笑起来美极了。
“谢谢。”
纸袋打开,里面放着几个狗骨头形状饼干,还附赠了一块圆形哈士奇狗头小饼干。
“很适合你哦。”
法芮尔看着那团哈士奇蔑视的圆脸笑出声来。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做梦,不出所料又是以前的回忆,精灵的吵闹声好像能把她从梦里惊醒。
第三个圣诞节的时候,法芮尔受莱因哈特的邀请一起过节,夜晚睡在自己曾经的房子里,她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花香。
她梦见了魅魔。
“我一闻这个味道就知道是你。”光线很暗,像是只有淡淡的月光陪伴着两个人,尽管安吉拉语气轻松,法芮尔也听出她强忍着疼痛。
奇怪的是她一伸手就握住了魅魔的手,便把自己的侧脸靠过去,让那个人的掌心轻轻抚摸她的脸颊。
“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边。”
魅魔闷闷应了一声,她的手往上伸,摸到了胡狼柔软的耳朵,借着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胡狼的眼睛,那里变成了一片晶莹的湖泊,马上就要溢出水来。
“不要哭,你怎么会哭的呢?”魅魔感到惊讶,揉着她的耳朵安慰,“发生什么了?”
“安吉,我是个糟糕的神,总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作为神高不可攀,可是我错了。
“即便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也没能使我清醒。”
她于这个生机勃勃的世界中,却自私冷漠的把这一切当作身外客,甚至从未去理解过他人。
这是惩罚,也是对一个神灵的审判。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安吉拉捏捏她的鼻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可是……”
所有的光突然消失了,连熟悉的温度也被人一起抽走,黑暗中只剩下法芮尔一个人,刚刚落下的话音在这个空间里回响。
胡狼瞪大了眼睛,企图抓住什么。然而这样的寂静似乎持续了很久,她依旧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见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声。
有人在她的耳边叹了一口气。
“我们走吧,该下一个了。”胡狼神用惯常的语气说,他说话的音调还是老样子,不带一点起伏,让人听了想打瞌睡。
“你自由了,法芮尔。”
法芮尔喘着气从梦里醒来,壁炉里的火苗还在噼里啪啦跳动着,窗户上结了一层水雾,看不清外面的景色。
小镇的钟楼会响起十二次钟声,最后一次刚刚结束。
“最近老板的朋友们好像在组织募捐。”
法芮尔正在准备晚餐要用的食材,其他店员的闲聊落入她的耳中。
“什么样的募捐?”
“法拉不知道吗,是新闻上风头正盛的医疗慈善机构。”
“我知道,他们有几项研究的确很厉害。”
“唉,这些就轮不上我们来管啦,但是这个机构里面有位女性特别厉害,听说以前是一位战地医生呢!”
几个女孩儿不禁幻想起来,能看出她们对女英雄一股脑的崇拜。
法芮尔来了兴趣,继续笑道:“哦,是吗,你们的关注点果然是在这里。”
“法拉不感兴趣吗?”
“你别看她冷冰冰的样子,背后肯定查了人家不少资料了。”
“那样厉害的人很招人喜欢吧。”
法芮尔苦笑不得,她是真的不知道,现代快速的信息传播下,她依旧保持着自己慢悠悠的生活状态,偶尔看看报纸获取的信息也很有限,哪来的心思去关注这样的明星人物。
直到女孩们放下手里的事,吵闹着把医生的照片递过来时,法芮尔终于是愣住了。
“喂喂,老大,你的口水都流出来啦!”
法芮尔把起哄的女孩儿叫回去继续工作了,她清理海鲜的手粘糊糊的,也只是在围裙上随便抹了两下,从后门离开了厨房。
这个人,她实在太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