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aded Atobe Ann[主网王]》哑直

6、6.往事·不信

　　确实是悠远的回忆。那要追溯到……

　　迹部安四岁时，迹部景吾五岁。

　　半夜，孩童撕心裂肺的啼哭惊扰一室好梦。灯光如游龙渐亮，走廊涌来杂乱的脚步声，集中奔向某间漆黑的卧室。

　　单独睡在隔壁房间的他被吵醒，翻个身，缩进被窝里继续睡，睡意朦胧中，嘟囔道：“是谁这么吵……真是烦人。”

　　一夜睡不安稳。翌日，负责照顾迹部安的女佣们十有八九精神不济，呵欠连天。而她本人，蜷缩在最亲近的女佣怀抱里，眉头紧皱，隐隐欲哭。

　　他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双手环胸，没好气地问：“怎么了，这家伙昨晚是不是又见鬼了？”

　　旁边的女佣朝他比出 “嘘”的手势，抱着迹部安的那位女佣微微皱了眉，欲语还休。他撇撇嘴，嚷道：“跳级来跟我读大班！世界上才没有鬼呢！她需要多接受一点教育！”真笨啊，居然会怕鬼，曾今还振振有词地指给他看跟他解释。切，他才不会信这种鬼话呢！

　　说话声终于惊醒女佣怀里的家伙，她稍稍睁开眼，隐隐显露两抹黑与红——是红血丝，竟然爬满了她的眼白——此刻她无声注视他，蓦地，迹部景吾喉头哽住，视野里只剩下她红黑交织的双眸。

　　迹部安五岁时，迹部景吾六岁。

　　迹部安终是跳级了。兄妹两成了同班同学，就读于King Primary School。依稀记得小时候她跟他一起闹，开开心心多美好。但幼年的记忆原本淡薄，自他四岁起，长久面对沉默寡言的妹妹，他便没了原先的亲近之意。同班之初尚且事事带她一起，时间一长，他在她的冷淡中败下阵来，只当她是缀在身后的远方亲戚。

　　某次同学提议道：“景吾，我们去鬼屋玩捉迷藏吧！”

　　“诶，我也要去！”“还有我！”“那个新开的游乐园的鬼屋吗！”旁边马上有人附和。

　　“来呀，都来。”提议者想起什么似得，又问他：“Ann呢？叫她一起呗。”

　　如果她在人前惊声尖叫，仓皇失措，言语不当仪态不雅，那得多丢脸——这是他的第一想法。便双手环胸，故作淡然地说，“为什么要叫她啊，带女生一起玩多没意思。”

　　“反正有同伴嘛~”提议者笑眯眯地说，“你总是不带她一起玩，难怪她平常都不说话。”主动加入游玩列队的女同学们马上议论开，从迹部安的性格到她的平常表现，方方面面，褒贬不一。

　　议论入耳，他竟然觉得有些丢脸，别过视线，不满地说：“哼，要叫，你去。”他才不想去。

　　当然是失败了，真是毫无意外的结果。他远远地见她冷漠地瞥一眼前来邀约的同学，毫不客气地转身离开。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结局，迹部家的礼仪课，左耳进右耳出，说的就是她。真是……丢人呢。

　　迹部安六岁时，迹部景吾七岁。

　　母亲教过他何为“兄长”。一大堆责任扣在头上，他隐约知道过去并非“称职”的哥哥，但他现在长大了！他会好好保护妹妹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到底要保护她什么。家世强盛如迹部家，还有什么令他们操心的事呢？

　　这天，妹妹起得很晚。他便主动去找她。

　　迹部宅很大，兄妹两各一间房，房内还有许多功能房。穿过一道道门，找遍每一个可能藏身的地方，都没看见。真是奇怪……他略显着急。

　　于寂静中捕捉到隐约的玻璃敲击声。他猛地转身，闻声跑进身后的浴室。打开唯一的橱柜，几样东西跟着掉落在地，哗啦几声脆响，砸碎一地玻璃，是她的玻璃瓶装日化护肤品。他及时退开，避免被溅伤。视线从地上缓缓爬进橱柜，里面躺着面无血色的妹妹。

　　看见他来了，只是微微转动了眼珠，并无过多表情。这个神态他见惯了，也不恼，犹豫片刻，说道：“今天去远足。”

　　她并无反应。他又说：“我背你出来吧。”她光着脚，地面一片狼藉，尽是玻璃渣。

　　仍无反应。他到底不是当年不懂事的他，动动脚，随意扫开跟前的玻璃渣，走上前，弯腰伸手抱起她。

　　很轻。之前某次她晕在衣柜被他找到时，他就知道她很轻，低于正常六岁少女的体重。他的妹妹，明明是迹部家的大小姐，活得却像灰姑娘，从三岁至今，一晃三年。

　　后来某天。他执意要走回家，拒绝了司机的接送。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忽然被人掳进巷子，那人还没来得及对他动手脚，跟在他后面的她就干脆利落地跳起来将人打晕，马上拨通了尾行保镖们的紧急电话。

　　他呆在原地，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不知所措。却听她说：“哥哥，保密。”

　　愣愣地点头。当然要保密！他是想做保护妹妹的哥哥，才不会宣扬被妹妹保护的事呢！话说回来，这么帅气地解决这么高大的成年男性，她还是那个瘦小的迹部安吗？

　　迹部安七岁时，迹部景吾八岁。

　　在他的努力引领下，两人一起学习、玩耍、发展兴趣特长。她会开朗地笑，会和周围人一起玩。除了打扮日趋中性，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完全是正常的七岁女孩。再也不会说莫名其妙的话，再也不会哭闹，乖巧懂事，礼貌文雅，迹部大小姐的风范，隐隐透着迹部大少爷的影子。他弹钢琴她能伴舞，他考第一她拿第二，他拿男金她夺女冠。迹部家的天之骄子，有两位。

　　除了他模糊印象里的残缺碎片，似乎没人记得当年孤僻怪异的迹部安。这样很好，心里这么想着，谁知道居然无意识地问出口：“怎么，不疑神疑鬼了？”

　　当时她正接受了同学们的夜游邀请，闻言，表情有些错愕，转头看向他，眨眨眼，神色马上恢复如常，她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不是疑神疑鬼啊，这不是信不信鬼怪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