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影落》梓欣宝宝

19、来势汹

　　月儿亮如玉盘，浅浅地挂在树梢，冯蘅忽然想起一事，坐直身子问道：“黄大哥，你说洪七他是不是也是冲着清虚观而来的？”黄啸点头说道：“我瞧多半是，北方是这乞丐头儿的大本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他岂有不来之理，更何况九阴真经的事已然泄了风声，江湖上又有谁不想亲眼见见这本真经？”

　　冯蘅放下手中的树枝，叹道：“恐怕明日到了清虚观，看热闹的人会更多。”黄啸不语，心中却颇为感叹，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上清观只因拥有九阴真经便导致灭门之祸，如今战火烧到了清虚观，恐怕会有更多觊觎真经的人蜂涌，看来明日清虚观一行，注定会掀起江湖上的血雨腥风。
　　心中一时感触良深，也许只有武功最高强的人物得到了真经，江湖上才会真正获得太平。

　　两人在风波冈宿了一夜，天明时收拾上路，赶到清虚观的时候，果然已经来了不少武林人物，意外地竟见到了曲三，他见到黄啸极是兴奋，远远便招呼了一声，他身旁便是王喆，一身长衫形容更见消瘦，金人日前在河北剿灭叛逆，打了几场胜仗，义军伤亡惨重，眼看毕生心血尽数付诸东流，加之师门又遭恶变，王喆如今颇有些心灰意冷，与黄啸拱手见礼，神色憔悴，黄啸知他是为师兄的死难过，遂安慰道：“那欧阳锋行事歹毒，惹怒中原武林，下场势必凄惨，王兄不必耿耿于怀。”

　　话音未落，忽然听到一个破锣般的嗓子大声道：“白驼山欧阳锋今日便来领教中原武林博大精深的武功，请问有那位先行赐教！”

　　众人皆未料到欧阳锋竟来得如此之快，无数双眼睛寻声望去，清虚观正门的台阶上缓缓走来一行人，皆是清一色的西域少女，姿容妖娆装束奇特，步上台阶之后自动分成两行站定，嘤声沥沥唤道：“奴婢们恭迎主人与少主大驾！”

　　人未现身，排场倒摆得十足，候得片刻，欧阳锋一身白衣，携着一个小儿大步走来，那小儿大约七八岁年纪，只生得齿白唇红俊秀之极，只是容颜过于秀美了，便隐隐流露出一丝邪气，站定身子老气横秋地说道：“我叔叔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你们有那位活得不耐烦的，正好出来让我叔叔送你们上西天。”

　　这么一个可爱的孩童，说出话来却如同地狱恶魔，众人气愤之极，但皆因谁都没有见识过欧阳锋的功夫，一时不敢妄动，王喆铁青着脸率先站出场，沉声说道：“上清观王喆，领教欧阳先生高招。”

　　欧阳锋高鼻深目，肤白发卷，面貌与中原人迥异，他一直眯眼浅笑看着那小儿，目光中难得地露出了一丝慈爱之色，在听到王喆的名头后，却轻轻咦了一声，睁开双眼直视他道：“你就是上清观牛鼻子无尘真人的关门弟子，在北方领兵与金人对抗的王喆？”

　　王喆说道：“正是。”

　　欧阳锋呵呵笑道：“上清观的武功也不错，就是余惊涛这牛鼻子太不识时务，那九阴真经留在上清观中也没什么用处，我好言好语地向余观主请赐，他不给也就罢了，居然还想轰我出门，我不得已才施予他小小惩戒，那知他倒是个硬骨头，宁愿抱着真经上册跳海也不肯让我观摩观摩，这牛鼻子老道一心求死，我自然是要成全他的。”

　　王喆眼中如欲喷出火来，说道：“阁下休得强辞狡辩，你枉为一派宗师，为了抢夺真经做出这等无耻行为，我身为上清观弟子，岂能容你肆意胡为，今日我王喆便要好好领教白驼山欧阳锋的绝艺，你请出招吧！”
　　说罢王喆提起了右掌凝神摒气，身形端凝如山，长衫下隐见真气流动起伏，昂然便有一代宗师渊停岳峙之势。

　　欧阳锋仰天哈哈一笑道：“久闻无尘道人的关门弟子王喆武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可惜上次缘悭一面，未能亲身领教，实乃憾事，幸而今日在此遇见，庶几可了心事。”

　　他一番说得甚是客气，手一伸，身边侍女立刻送上蛇杖，他接过往地上重重一顿，蛇杖之顶盘旋的两条小蛇受惊，身躯蜿蜒爬动，口中嗤嗤红信吞吐不已，瞧来便令人心生惧意。

　　他俯低身子，阴沉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朝身边的白衣童子温和地说道：“克儿乖，到姐姐那里玩去，叔叔还有正经事要办。”将那童子轻轻推开，示意侍女带走避到一侧。
　　那童子欧阳克拍掌欢呼，一边走一边回头说道：“叔叔，克儿最喜欢瞧你杀人了，这些中原的蛮子瞧不上我们西域的武功，叔叔你不给他们一点子颜色瞧瞧，谅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天外有天！”

　　这小娃子的口气与他的叔叔一样地狂妄，已经有不少的人脸上现出怒容，王喆冷冷说道：“闲话少说，出招吧！”

　　便在这时，一个蓝衣道人拨开众人跃入场内，大声说道：“王师弟，欧阳锋冲着清虚观而来，我贺某身为观主又岂能置身度外，你且退下，让我来会会他！”来人颌下三缕长须迎风飘扬，正是清虚观的观主贺惊风，他激动之下跳出场，虽脸上怒容难恃，然相貌清奇，颇有潇洒出尘之态，他的武功不在余惊涛之下，但也绝非欧阳锋的对手，王喆不欲他作无谓牺牲，摇头说道：“今日之事皆由上清观而起，贺师兄不必相争，我与他这一战在所难免。”

　　贺惊风琅琅说道：“师弟此言差矣，清虚观与上清观同气连枝，份属同门，这贼子辱上清观即是辱我清虚观，更何况他曾公然下贴挑战，我若避而不战，师弟你再替我报仇吧。”

　　武林中人重声名远胜于生命，贺惊风自知武功不是欧阳锋的对手，但对方公然欺上门来，他若是任由师弟代为出头，却要他颜面何存？因此他此番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宁死也决不能容对方小觑了清虚观。

　　王喆深知贺惊风的心意，知他无论如何也不肯置身事外，只得叹了口气退开，心中打定主意，在他敌不过欧阳锋时再出手相救不迟。

　　冯蘅在黄啸身边附耳说道：“贺惊风与我爹爹是多年故交，他非欧阳锋之敌，与他交手必败无疑，黄大哥，到时你须救他一救。”黄啸点头道：“这个我理会得。”

　　欧阳锋冷眼看他二人争来争去，哼了声道：“牛鼻子自己要来找死，我岂有不成全之理，你肯出头正好，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输了，可要乖乖交出九阴真经下册，我便饶了你这满观道士的性命。”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在场之人多数是冲着九阴真经的名头而来，此刻听闻真经便在贺惊风手中，登时议论纷纷。

　　贺惊风一惊，说道：“九阴真经并不在清虚观。”欧阳锋眼中闪过一丝戾寒，缓缓说道：“余惊涛狡黠多端，知我要寻他的麻烦，事先便将真经下册送于你处保管，你当我不知么？”

　　贺惊风更是惊诧，脸上神情却绝非作伪，摇头道：“决无此事。”欧阳锋冷冷道：“是也罢，不是也罢，咱们手底下见真章，你不肯交出九阴真经，休怪我手下无情，血洗清虚观！”重重一顿蛇杖，单掌抬起，一股凌厉之极的劲风便击向了贺惊风的胸口。

　　贺惊风应招快极，手中拂尘一举，万缕银丝根根散开，直罩向欧阳锋面门，欧阳锋精神一震，赞道：“好功夫。”左手虚势如钩，呈鹰爪之形擒他手腕。寒光一闪，贺惊风左手袖中忽然飞出一把短刃，以精妙之极的剑术与欧阳锋的鹰爪功相抗。

　　贺惊风的武功源出上清，经过多年衍生演变，与本宗上清观的武功却又有所不同，他左手短刃右手拂尘，刚柔相济，配合得恰到好处，数十招内竟是丝毫未露败相。

　　欧阳锋乍见贺惊风的武功招数，情不自禁地大声叫好，牢牢以守势细观他诸路招式变化，以他独到的眼光，三十招后便发现了贺惊风武功的秘奥，当下一声长笑，蛇杖运动如风，顷刻间便挽回颓势反守为攻。

　　再斗得片刻，贺惊风额头见汗，呼吸之声越来越是沉重，眼见对方蛇杖攻到面门，拂尘奋力挥动，尘须去势如虹，在蛇杖之上迅速缠绕了几圈，欧阳锋一时竟不能收回蛇杖，贺惊风大喜，将拂尘执得更紧，欧阳锋面色丝毫未变，趁他左手短刃凝滞的瞬间劈手来夺，五根手指已袭上了贺惊风的衣袖，贺惊风无暇多管，暗叫一声苦也，催动内力，拼着受他一掌，只想尽快将蛇杖断为两截，欧阳锋有恃无恐，呵呵一笑，口中呼喝两声，贺惊风忽觉一股腥臭之气直冲鼻端，却是杖顶的两条毒蛇倏地窜出，电也似地射向贺惊风面门。

　　这一惊之下纵身后退，内力便松懈了，欧阳锋收回蛇杖，手掌印在了贺惊风胸口上，贺惊风无法再避，闷哼一声，身子如断线风筝跌向了后面。

　　一青一灰两条人影迅捷无比地纵跃场中，齐齐扶住了贺惊风，正是黄啸与王喆同时出手，贺惊风扑地吐出一口鲜血，脸上迅速浮起一层黑气，他先为毒蛇咬中，复又中了欧阳锋一掌，伤势严重之极。

　　冯蘅急忙走到贺惊风身边，察看了他的伤势后，从怀中瓷瓶中摸出一粒赤红的丹药喂入贺惊风口中，他的亲随弟子连忙奉上茶水，贺惊风勉强吞咽了下去，眼睛微微睁开，强撑着一口气说道：“欧阳锋武功怪异，师弟你且要小心。”

　　冯蘅急道：“贺伯伯勿要用功相抗，毒性只会发作得更快。”取出金针在贺惊风手腕处接连扎了下去，贺惊风朝她望了一眼，虚弱的眼中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冯侄女，谢谢你出手相助。”

　　欧阳锋傲然说道：“我这蛇毒天下无双，除我之外无人能解，小姑娘莫要白费力气。”

　　冯蘅眉毛一扬，声音清脆娇柔，言语中却是充满了自信：“天底下能难得倒江南冯的毒药，只怕还不多，你这西域土产的金丝银线蛇虽毒，但只要金针及时刺穴，再有高手用功相逼，虽不能尽解蛇毒，贺惊风的性命却可保无虞。”

　　冯蘅博闻强记，对天下诸般毒物皆了若指掌，欧阳锋杖上盘踞的毒蛇，正是西域特产的金丝银钱蛇，此蛇雌雄同居亲密无比，周身各有一条金丝银线缠绕身躯，毒性之强天下无双，冯蘅其实并无解药，但她所说的法子的确可以保住贺惊风的性命，只是他的一身武功恐从此尽毁，这一点她却隐瞒了未说。

　　但饶是如此，欧阳锋已是大为惊异，暗忖中原武林果然能人众多，连眼前这弱质少女都对他所恃之毒的解法知之甚详，心中起了杀机，冷冷说道：“江南冯果然名不虚传，我有意向姑娘请教几招。”

　　冯蘅却摇头说道：“我不会武功。”欧阳锋一怔，哈哈笑道：“原来闻名天下的江南冯，竟沦落到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执掌门户的地步，真是可笑！”黄啸皱皱眉，不动声色地拦在冯蘅身边，说道：“我黄啸愿代这位姑娘，接欧阳先生几招。”

　　身旁风声晃动，阿二与阿三悄无声息地纵到场中，紧绷着脸说道：“阁下休要出言侮辱江南冯，我兄弟二人不服，愿向欧阳先生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