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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再相逢 ...

  •   林朝英眼见令牌终于到手,一颗心终于落定了下来,但觉欣喜之余更多的却是苦涩,与他这三年来大大小小决斗过无数次,芳心其实早已暗许,无奈王喆不知是木头人还是心中只有抗金大业,竟对她的一番心意完全不知,为了引得他注意,只得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他争竞,弄到最后,竟连自己也分不清到底算是他的朋友,还是敌人。
      他愈是不领情,她心中愈是沉郁。而她这样费尽心力地为王喆奔波,偏偏却还不能被他知晓。

      想到无可奈何之处,她满心的欣悦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叹口气,抽身便走,耶律玉哥追着喊道:“女侠,这玉蜂针的毒您可别忘了给我解。”眼见失去令牌,这大将军是当不成了,他可不想连命也保不住。

      林朝英人早已去得远了,耶律玉哥又气又急,跌足叹息,黄啸悄没声息地欺近,点中了耶律玉哥的睡穴,轻笑道:“你还是先睡睡吧,明日清晨自会醒来。”

      黄啸看出林朝英心絮烦乱,根本没有心思替耶律玉哥解毒,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封了他的穴道再说。

      “中原蛮子果然不守信用,过河便想拆桥”这是耶律玉哥晕去的瞬间,最后想到的一句话,这回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曲三忽然问了一句:“黄师傅,林姑娘为什么要走,她不亲自交令牌给将军了吗?”
      黄啸负手不语,情之一字最为累人,尤其是无望的爱。

      回去的路因心无挂碍,速度便快了许多,王喆不知从那里弄来了大堆的盔甲兵器,群雄早已更换停当,密密挤了一室,见黄啸与曲三安全带了令牌归来,尽皆欢呼,连余惊涛的态度也改观了许多,郑重向他致了谢,黄啸胸襟殊不宽宏,淡淡笑道:“余观主先别忙着客气,许峥那叛徒将你拥有九阴真经的秘密泄露了出去,西域的欧阳峰得到消息,已然赶来中原欲行抢夺,此消息一旦流传江湖,恐怕上清观从此将不得安宁,余观主还是自求多福为好。”

      余惊涛受他这一抢白,脸色一凛,想生气又忍住,良久才从齿间挤出一句:“多谢黄大侠转告此事。”,他将黄大侠二字咬得极重,袍袖一拂便转身离去,黄啸呵呵一笑,置若罔闻。

      王喆一直担心师兄对黄啸敌意未消,见两人交谈得似不大愉快,连忙走过来询问,黄啸轻笑道:“王兄多虑了,我与余观主相谈甚欢。”王喆似信非信,见黄啸不欲多说也不加追问。

      霞岭镇本就有千余大军驻扎,夜色中一队身着大金服色的军众来到关口,又有耶律将军的令牌为凭,毫不费力地便出了关,等到耶律将军醒过来派人追赶,群雄早如鱼跃深渊,鸟飞丛林去得远了。

      黄啸谢绝了王喆欲邀共事的好意,王喆知他性情古怪也不强求,两人告别各自前行,王喆继续北上抗金大业,黄啸不知不觉却往江南行来。

      其时已将入冬,江南却仍一片温暖景象,古道西风瘦马,小桥流水人家。有道是灵山秀水出锦绣人物,一路行来,端的是连路边童子也脱不了儒雅形态,男人清秀女子娇媚,说不尽的人采风流,又因此处为宋皇所治,未遭金人荼毒,居民皆一派乐天殷实情象,不若北地处处荒芜,民不聊生。

      江南还有一宗好处,酒香醇厚甚合黄啸心意,他日日一叶扁舟载将美酒无数,或随舟远逝,或垂钓醉月,或寄意箫曲,日子过得甚是舒坦忘忧。

      直到这几日见到有江湖人物一拨拨地赶到江南,才恍惚觉得事态有些不寻常。

      更加不小心听到几个江湖人物的议论。
      “江南冯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听说冯介亭伤心之下,一夜几乎白了头发。”
      “这个黄啸胆子真大,先前听说他在青城干的那些事,已是惊世骇俗,想不到连江南冯家的二小姐,他也下得手去?可怜人家娇滴滴地小姑娘,就这样死得不清不白?”
      “哎,如今冯家全仗大小姐冯蘅主持大局,听说她为了这件事,连自己的婚事也耽搁了,龙吟山庄的大少爷几次派人上门商议婚期,都被她冷言拒绝了。”
      “好在今日便要召开武林大会,大伙不妨前去凑个热闹,且去看看黄啸是何等人物,竟将武林搅得如此天翻地覆。”
      “听说他当年被青城逐出师门后,便去了极东的海岛拜师学艺,只两年便学成归来,又在江湖上四处厮混,学得不少邪门武功,人送外号东邪,端是不好对付。”
      “哦,那更加要去看看了。”
      “呸,你是什么东西了?只怕凭你还不够资格踏进冯家的门槛?”
      “我不行,难道你就能行了,妈的王八羔子,嘴里这是放的什么屁?”
      “莫生气,是小弟喝多了胡唚,这样吧,待会去迎春院,由小弟作东,请花魁娘子好好地陪兄弟喝一杯。”
      “这还差不多,不过话说回来,这花魁李凤娘生得倒真是不错,细皮嫩肉的,琴弹得好,这箫也吹得好,啧啧,销魂有趣得很啊。”
      “嘻嘻,这迎春院里的姑娘,又有那个不是吹得一口吹箫?”
      “这倒是,莫非兄弟你亲身体验过?哈哈。”
      种种不堪的欢笑声随风飘得极远,黄啸从舟中直起身来,脸色瞧不出是喜是怒,心中却如波涛汹涌。

      他总算是明白了一件事,本是信步而往的自己为什么会不自觉地来到江南,江南风光好,却不是吸引他的唯一理由,原来他还有牵挂,或许是记挂着闵峰源没有如愿得诛,更或许是记挂着午夜里与自己琴箫和鸣的清冷少女。

      那一刹那间的心意相通,远远胜过相交十数年。

      一声长啸站起身来,岸上诸人皆闻之心惊,纷纷抽出兵刃凝视戒敌,黄啸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转过,诸人但觉得此人目光深水难测,为他目光所扫犹如刀锋割过,肌肤生粟。
      他忽然一笑,笑意中满是讥诮嘲弄,缓缓问道:“江南冯家在何处?”

      这几个人一呆,不回答他的问话,反诘道:“你是谁?凭什么打听江南冯家所在?”
      “黄啸。”轻轻两个字,听在岸上诸人耳中却如雷轰电鸣,吸气声过后,忽然有人高叫道:“是东邪。”兵刃当当当掉了一地,发一声喊,众人齐皆四散奔逃。
      他们都是江湖中不入流的小人物,黄啸的事迹经好事者传扬江湖后,早演变成了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的邪魔,他们那敢与黄啸打照面,自然是想溜之大吉。

      黄啸手中长篙在水中一点,如一只飞鸟般跃过了隔岸十余丈的距离,力气将竭时足尖借力踏在岸边的杨树之上,顺势消去了冲势,杨树枝条柔韧,一上一下的起伏,他的身子更如毫不受力一般,轻飘飘地随着枝条晃动,衣衫飞舞,恍如乘风。

      手指一弹,一粒小石不偏不倚打在其中一人膝弯处,那人哼了一声,奔跑正势的身子陡然一滞,身不由主地跪到了地上。

      “你胆子倒不小,我问的话还未回答,便想逃跑?”黄啸立在杨树之上悠悠说道。

      那人心中直呼倒霉,落在这魔星手中,也不知会如何折磨自己,只得哭丧着脸说道:“不是小的想跑,只因阁下声名素著,在下等人乃是无名之辈,一见之这个肃然起敬,那个敬而远之,哦不,不敢打扰阁下雅兴,只得仓皇告退!”情急之下,说话也结巴了。

      “江南冯家的地址,我不想再问第二遍。”黄啸冷冷打断他。

      那人连忙竹筒子倒豆,唯恐说得不够详细。
      黄啸听了久久不语,那人大着胆子抬起头,竟然看到他冰冷的目光中浮现出了淡淡的暖意。

      平阳镇最繁华处便是东门大街,街道左侧一条青石甬道的两侧摆满了菊花,一丛一丛灿金如海,尽头处是一座建构宏伟的宅第,一个灰须白发的老者正在门首迎客,此刻有不少江湖人物络绎而来,人人手中都持有拜贴,细心的老者检查无误之后,方始放行。

      黄啸停在当地,目视着前方匾额上的金字“江南冯”良久,脚步却如钉住了一般。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他早已不是翩翩少年,曾经的伤痛让他刻骨铭心,这一份心意虽然觉悟已迟,却是决不该有。
      他猛然摇了摇头,转身欲走。

      “这位侠士请留步!”门首那老者大步追赶了过来,抱拳说道,“来者是客,请进入正厅,容江南冯家略尽地主之宜。”他说话颇为客气有礼,黄啸一怔回礼道:“我并无拜帖。“

      那老者缓颜一笑,说道:“大侠只管请入,有无拜贴皆无妨。”黄啸挑了挑眉,他适才明明见这老者细心查验客人手中的拜贴,如今却请他进入,分明事有玄机。

      那老者看出了黄啸的疑惑,一捋长须,和和气气地说道:“小姐早有吩咐,凡身持碧玉箫者,不须拜贴皆可进入江南冯家。”

      黄啸心中一凛,仿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什么一击而中,登时思绪纷纭,冯蘅如此做,是在期待自己来临吗?
      不由得迟疑难决,那老者呵呵笑道:“既已来之,如何能过门不入?大侠请随我来。”他殷勤在前引路,黄啸身不由已竟然随之步入。

      正厅内聚集了不少江湖门派首脑,此番聚会与青城派召开武林大会之时又有不同,闵峰源爱惜身份,当日请的皆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名门正派,而江南冯家却广撒英雄贴,无论帮派大小,甚至连一些行事不甚光明的帮派,尽皆留有一席之地。

      江南冯家威震江南,行事亦正亦邪,医毒相辅相成,平时也凭借医术解救过不少武林人物,是以无论正派邪派均与之相交甚欢,闻听冯家遭逢不幸惨事,各大门派居然尽皆抛却门户之见,欣然与会共坐一堂,于此不可不说是一件异事。

      黄啸在厅角捡了个角落坐下喝酒,他戴了面具,旁人自是认不出他是谁,冯家为客人备下的酒很是不错,闻之便知是上好的女儿红,他默默地自斟自饮,同时不断地告诫自己,他只是来看一看闵峰源伏法就好,看完便走决不停留。

      厅内突然一阵骚动,坐在角落里的黄啸抬头一看,目光登时冷凝了下来,闵峰源携着一众亲信弟子昂然迈入,他容貌本就轩朗出众,此时身着鹤云氅,足蹬金丝靴,头戴七星冠,说不尽的雍容风华,俨然是一派之主的威严气势。

      自有冯家弟子引他往正席坐下,他踌躇满志地四处望了望,与相识的好友点头致意,坐下时右手忽然捂住了胸口,极轻极轻地皱了下眉。

      这时四周一片寂籁无声,却是冯介亭与冯蘅从内室走了出来,冯介亭痛失爱女,果然如传闻中鬓发已然全白,朝众人拱了拱手后便惊鸿一瞥地入了内堂。
      冯蘅一身浅绿色衣裙,月余不见,脸庞更见清减,加之腰间系着一根素白丝绦,愈发见得腰身轻盈,弱如春柳,但她的眼神却极是镇定,微微夹杂水洗过的哀伤。

      她的目光在满厅中人扫了一圈,似乎掠过一丝失望之色,最后却定格在了闵峰源脸上,凝视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家父悲伤过度身体不适,请恕不便待客,小女子冯蘅,愿代家父招待各位,请大家且先品尝冯家特酿之女儿红,权当洗却一路风尘。”

      一番客套之后,差不多所有的客人都饮过了面前桌上的女儿红,冯蘅始扬声问道:“各位觉得这酒如何?”

      “好酒!”
      “不错,不错!”
      “香醇无比,甘冽如泉。”

      在一片赞扬感叹声中,冯蘅眼圈儿却红了,拿起帕子按了按,低头说道:“不瞒各位,此酒乃是舍妹冯芷出生之时,家父亲手所酿,江南素有旧俗,若家中得了千金,必预先置下好酒埋于地下,待女儿出阁之日拿出飨客,是为江南最有名的女儿红酒,可惜美酒仍在,舍妹却永远等不到出阁之日。”言语中咬齿叹息,眼底有深沉的恨意翻卷如潮。
      黄啸神情一滞,想起了冯芷的娇憨不禁,登时觉得口中的酒苦涩无比。

      众人皆唏嘘不已,闵峰源纵观全局,隐约觉得声讨黄啸的时机已到,清了清嗓子说道:“此事说起来与青城派孽徒黄啸脱不了干系,江湖上人人皆知他当日在青城曾以冯二小姐为质胁迫逃走,事后居然残忍杀害了冯二小姐。我青城派未能保护冯二小姐周全,实为憾事,是以此逆徒虽早已脱离青城门下,我闵峰源却仍要代表青城,向冯家郑重致歉!”他说完便离座而起,朝大厅正中弯下腰去,执礼甚恭地拜了三拜。

      他的谦卑沉痛之态博得了在座众人的好感,纷纷有人劝道:“快不必如此,此事青城已尽力了!”
      “黄啸既已在青城除名,那么他的所作所为焉能和青城扯上关系,闵帮主太谦逊了。”
      “都只怪那黄啸人面兽心,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大伙儿若见了他,定将他碎尸万段。”

      话题很快由劝慰闵峰源转变为了讨伐黄啸,闵峰源面上得色一现即隐,趁着群情汹涌之际沉声说道:“听闻黄啸已经落在冯大小姐手中,相信冯二小姐的深仇今日定可得雪。”他果然厉害,轻轻几句话,便将众人焦点完全转移到黄啸身上,无形中威压冯蘅交出黄啸就地正法。
      黄啸是压在青城派头上的阴影,黄啸一天不死,他永难心安。

      冯蘅黯然不语,端起一杯茶浅浅饮了一口,她一张脸苍白得有如透明一般,更衬得靠近茶杯的几根手指,秀长纤纤如白玉雕成。

      她缓缓放下茶杯,神色倒是异常平静,嘴角微弯,似含一丝讥笑。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上转着圈,仿佛丝毫未曾看见周围人目光中的催促之意。

      隔了许久,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闵帮主,请问这数日以来,你可曾觉得胸口有何不适?”女儿红酒性甚烈,闵峰源饮了此酒,毒性只会提前加速发作。

      闵峰源一怔,下意识地抚住了胸口,不明白她为何会在此时提起这样一件风马牛不相干的事,不过他毕竟是一派掌门,心中迟疑神情却淡定之极,沉吟说道:“这几日一路奔波得累了,胸口确会隐隐作痛,不过不妨事,相信稍事休息便可痊愈。”

      他暗想江南冯家医术超群果然不是诓语,冯蘅只是看了自己一眼,便知自己身上病痛,也许稍后请她为自己诊断一番,她也并不会推拒。

      冯蘅冷冷一笑,再不答言于他,面向众人大声说道:“小妹自数月前参加青城派武林大会,竟不幸死于青城派之手,我江南冯家与青城派可谓是结下血海深仇。”
      “青城派沽名钓誉,人面兽心龌龊不堪,今日便要让大家看看青城派的真正面目。”

      闵峰源大惊,听到前一句他尚以为冯蘅是记恨黄啸曾是青城中人,言辞中怨恨难消,听到后一句立刻意识到不是,连忙站起身来澄清说道:“冯大小姐此言差池了,黄啸早已被先父驱逐师门,冯二小姐之死虽然责在青城保护不周,但此事推本溯源是黄啸之过,青城派万万不敢背负此恶名。”

      黄啸闻言唇边泛起了一丝冷笑,同时也暗惊冯蘅的复仇计划策划之周详,闵峰源一心想杀黄啸,机关算尽却远不如冯蘅心计玲珑步步下套,他中了巨毒本就性命不保,但冯蘅偏不让他爽爽快快地死,闵峰源爱惜羽毛沽名钓誉,她偏偏要叫他在天下群雄面前声名扫地,死得狼狈不堪。
      唯有如此才能彻底撕破伪君子的真面目,给予他最严厉的惩罚。

      冯蘅扬手止住厅内众人的喧哗,目光从厅外漂移的日色中收回,淡淡一笑,神情静默有如净水白莲。

      “江南冯家于使毒一道小有心得,蒙武林同道不弃也算在江湖上薄有声名,其中有一味蚀心散,中在人身上月余始发作,胸口窒闷疼痛正是毒发的征兆,我敢说天下除我之外,无任何一人可以解得此毒,以闵帮主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正是中了蚀心之毒,我很是不解,为什么小妹贴身收藏的毒药,竟然会用在闵帮主身上,还望闵帮主明示,以解我惑。”许久她才说出了这番话,声音并不大,然而却清晰无比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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