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亮何处是长安》夜放花千

9、九

　　晨露滴落于羽毛，花的香气从风中传来。
　　许久未曾感受到的……生命的气息。
　　是许久未感受到的……宁静的气息。
　　有人轻轻舔舐他的羽毛，黏黏的、暖暖的。像是春风，像是绵雨。而他不过是山间普通的鸟，比翼齐飞，逍遥自在。
　　然后他睁开眼，是欣欣向荣的山谷。古树参天，火红的鸟儿在树旁飞翔。他抬头，看到幽紫的眼里透着数不清的笑意。
　　然后诸葛亮想，啊，是回忆啊。
　　那已是……褪色于记忆里的久远的回忆。
　　“我们以前经常挨在一起。”狐狸盯着他，声音又温柔又怅然。百年不过须臾，记忆却刻在时光里。
　　阵法停止的那瞬间，二妖便冲了进去，在一地残骸中翻找暗鸦的身影。
　　庆幸的是，暗鸦还活着。
　　不幸的是，他元气大伤。
　　没了妖力支撑的暗鸦变得格外怕冷，那身绒羽抵挡不住体虚的寒气，经常瑟瑟发抖。
　　他甚至维持不住神智，连话语都说不出来。
　　于是狐狸便凑过去，将暗鸦藏于自己的绒毛下，时常舔舐他瘦小的身躯。
　　非人形的诸葛亮只有小小的一团，跟狐狸的体型比起来大约只有巴掌的大小。看不到诸葛亮胸有成竹的神情，缩成一团的细小身影显得格外凄惨和无助。
　　李白是第一次见他的原型。
　　若非他心里有愧，若非他心含怜惜，他定是要嘲笑一通的。
　　可是他心里有愧，可是他心含怜惜，所以他只是将诸葛亮包在怀里，用自己的妖力驱走他的寒冷。
　　后来庞统说他当时的表情很是戾气，杀气冲天，连自己也不敢靠近。但他舔舐暗鸦的动作又是何等的小心翼翼。
　　大概是诸葛亮让他想起了族人，想起了青丘。
　　族人死去，诸葛亮还活着。
　　是否说明他已拥有了保护所爱之人的力量，不用面对死亡再苦苦挣扎呢？
　　暗鸦颤动的绒羽承载着他的希望，每一次颤抖，都令他欣喜若狂。对于暗鸦的愧疚，早已于一点一点地舔舐间，化为爱意。
　　或许那份爱意并不纯粹，但于暗鸦而言却是无比温柔。比任何事物，比阳光、比春风，都要温暖。是妖力营造不出的温暖。
　　暗鸦一族的爱向来是自私、冰冷的。而原来爱也是拥有温度的么？
　　迷迷糊糊间他又往温暖的源泉处蹭蹭，狐狸被他的举动惊醒，而后欣喜若狂地送上更柔软的绒毛。
　　那之后二妖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
　　即使诸葛亮的强势已经恢复，他还是喜欢缩在狐狸的绒毛下。李白明白他是在放纵，是在发泄。
　　他们经常于节日偷偷混入人群，曾于河畔放灯，曾于高山插萸，也曾坐在破旧的小摊里，缓慢品尝飘着油星的菜汤。
　　道士已然覆灭，妖族也不再是人人喊打的灾星。
　　有时候兴致上来了，李白会拉着庞统去街头卖艺。
　　庞统自诩高傲的凤族，怎能做这等低贱的事物。
　　于是他做了个傀儡，对李白说，“哝，快去快去。”
　　然后自己美滋滋地凑到暗鸦身旁，幻想着等那只狐狸走了就这样那样……
　　当然，幻想就是因为不可能实现才被称之为幻想。
　　事实上，他俩打了一场，然后被发怒的暗鸦赶下山。
　　“不赚到修补房屋的钱就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