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亮何处是长安》夜放花千

2、二

　　“这是你的东西。”黑衣人对他说。
　　炫目的日之塔，是魔道与机关的究极结晶。它的力量何等强大，它的光芒何等耀眼。屹立于废墟之上的日之塔，是太阳。凡人怎能与日争辉，所以这日之塔下，是白骨累累。
　　后羿贪婪地用眼神将日之塔舔舐一遍，仿佛如此它就是自己的东西。
　　不，它就是自己的东西。那个黑衣人这么说。
　　黑衣人是半月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时他刚刚接受了摧毁日之塔的任务，自方舟出发。那天乌云密布，乌鸦横飞。黑衣人突然于树上，未曾发出一丝声响。“后羿，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
　　“等你继承日之塔的力量。”
　　“日之塔是我要摧毁的东西，我又怎会继承它的力量。”
　　“不，你会继承。”黑衣人说的斩钉截铁。
　　后羿有时也会猜想这个黑衣人到底是谁，他的声音很是年轻，行路也昂首挺胸，步伐稳健，并不似个老者。可他身上又没有年轻人的血气方刚，整个人如同死水。后羿有时会问起他的来历，黑衣人总是一言不发。
　　“你是谁？”
　　“无关紧要的人。”
　　问是问不出结果的，像他法力如此精湛，阅历如此丰富的人，怎么可能是凡人。
　　是神吗？
　　是神吧。
　　不是神，又怎能完美地预言未来呢。
　　埋藏于心底的野心开始发酵。后羿开始设想，自己也能否拥有神的力量。
　　黑衣人说的很准，后羿射向日之塔的箭非但没有摧毁，反而将日之塔的能量导向了自己。一旦尝到了力量的滋味，便再也无法放手。
　　黑衣人带着他一路收集日之塔的能量，从未出过岔子。而眼前的，便是最后一个。
　　“这就是最后了。”
　　诱惑显而易见，是真是假又能如何？后羿一路上怀疑了许多，怀疑这个黑衣人是否为王者的探子，怀疑他是否别有所图，但那些疑问在见到日之塔后通通化为了虚无。
　　他想要它，他想成为最后的太阳。
　　后羿迫不及待地拉起弓箭，射向那精密的魔道机关，霎时间光芒万丈，如日神下凡。力量！无穷的力量！“原来这就是太阳的光辉！”后羿仰天长啸，好不快活。
　　他已顾不上什么任务，什么王者，什么黑衣人，他已沉浸在太阳的光辉中。人的极限是什么？生老病死？过于强大的力量令他直接从这些苦痛里超脱。他的双目能看得更加遥远，他的耳力也更为灵敏，曾经笨重的弓箭轻如鸿毛。他已不再是人，而是神！
　　黑衣人沉着地看着这一切，他海蓝的瞳孔里满是波澜不惊，如同在看一棵树，一掊土。英雄已经堕落，王者即将来临。站得越高，便会摔得越狠。他将自天空跌落，怀抱着不甘与愤怒，与太阳一同沉睡，直到多年后被有心之人再度唤醒。
　　一切都是既定的故事。
　　所谓人，不过是天的棋子。所谓神，不过是人的妄想。
　　黑衣人裹紧了衣衫，转身离去，再不看后羿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