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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二回 咸阳宫软禁宝眷、斋堂岛改变航向 ...

  •   诗曰

      一帆风雨路十千 故乡扶桑渐去远
      骨肉别离长相思 夜半涛声泪涟涟
      紫燕飞去又复返 海鸥悲歌伴白帆
      浪里寻求天堂路 涛中常见阎罗殿
      慈母送别泪如线 爱妻灯下缝衣衫
      默默相对千万语 仙界怕是也有寒
      鸾音鹤信须凝睇 只把唏嘘问苍天
      春去冬来多保重 风平浪静再扬帆
      阴霾散去天晴日 苦尽甘来三神山
      早日回头归西岸 天伦之乐万万年

      徐福船队在海中探索了多日也没有寻找到三神山,突然间又遇上了大雾。副使韩终和大巫师看到海鱼落满了一船。皆认为是邪祟,认为大祸必将降临。于是,便欲偷偷地驾船逃跑,只因为夜黑雾大,一不小心撞上了暗礁,船沉之后,幸亏徐福率领船队及时赶到,才挽救了一百条船员的生命。但却有四个厨娘,困于船舱之中,因为溺水太久窒息而亡。
      徐福船队只好傍岸,回到车牛山岛,掩埋了四位厨娘的尸体,又继续朝着红日升起的东方,加快了速度探索前进。他们越过了触礁沉船的地方,又向东南方向航行了三天,还是不见一个岛屿。
      徐福焦急起来,他的心里像着了火一般,要是再过两天还找不到仙山,找不到小九洲之外的大九洲,船队就要陷入绝境了,因为船上的淡水和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为了稳定人心,他不敢把这一消息公开,只暗暗地派齐武和鲁南、楚海龟把住粮船,封锁消息,其他人不得而入。
      瞭望塔成了徐福寸步不离的地方,为了寻找到目标,他会一连好几个时辰屹立在上面,一动也不动地盯视着船队的周围,渴望能出现一座仙山或者一片陆地,哪怕有一丝杂草,他的视力都不会放过……
      三神山呀……三神山,你究竟在哪里呢?
      他在瞭望塔上被太阳晒得头昏脑胀,但是他还是坚持着仔细地寻找。
      这是一个闷热的中午。
      卞姜站立在瞭望塔下,手捧着一碗清水,心疼地呼唤他:“福哥哥,下来喝碗水吧!你在瞭望塔上整整的暴晒了两个多时辰了!”
      徐福的确焦渴得厉害,但为了节约用水,他已经给船员们下达了一项规定:每人每天按量用水,不得超过一陶罐。
      他朝着塔下的卞姜挥了挥手,示意她回舱,身体刚一挪动,便看到前方很远的海面上突然有几星白光在阳光的照耀下一闪,瞬间便变化成了一条白线,继而那条白线越变越长,越变越宽……徐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暗暗地叫道:“不好!”他的心开始紧缩,直觉告诉他,那是一道正在咆哮着向楼船扑来的水墙。
      他下意识地从怀中掏出三枚贝壳摇占一卦,不由地更加惊恐。三卦皆是:大凶。
      徐福吹响了牛角号,命令各船提高警惕。各船长接到命令,迅速到位,指挥水手、升帆员和抛锚员都要坚守岗位,严阵以待。
      那条白线渐渐变成了白练,越逼越近,并且还发出了虎吼似的啸声。当楼船上的人们听到它发出的响声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像小山头一样高的一道水墙了。
      人们大吃一惊,所有看到这一现状的人,都被惊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妈呀,滔天巨浪!
      鬼门关前,生死关头。徐福机智沉着,大胆地作出了一个决定,果断地指挥众人:“莫要惊慌,沉住气,降帆卸桅,抓紧舵柄,调正船头,迎着巨浪直冲过去!”
      话音刚落,巨浪便扑了过来,楼船钻进了水底下,强烈的冲击波把徐福从瞭望塔上掀翻下来。就在巨浪息伏下去的一刹那,徐福伸手抓住了那个备用的舵杆。他双臂用力,死死地扣住了舵柄,让楼船正直地勇往直前地向前方冲去……
      楼船在水下,像是一只巨大的水鸭子,扎了一个猛,又把船头昂立了起来!
      其它的楼船也如影随形,跟着帅船冲向了巨浪,浪头从船体上滑落下去。巨浪冲击过后,几十艘楼船却都奇迹般地又重新漂浮了起来……
      第一道水墙被徐福他们冲破了,船员们又哭又笑,一边用锅碗瓢盆从船舱里往外攉水,一边大声高唱:
      啊——嗬——嗨——
      天苍苍,
      水茫茫,
      海啸怒吼击双桨,
      双桨撕裂男儿手,
      女儿血泪一行行。
      他们的歌声悲壮凄凉,震荡着大海,震荡着蓝天白云。
      风刮得更大了,浪头也越来越高,越来越快,就像一匹匹张牙舞爪的怪兽,一次次地居高临下地向楼船扑来,更像是一座座倒塌了的山峰,轰轰隆隆地砸向楼船。
      徐福全身精湿,擦了一把满脸的海水,亲自吹响了牛角号。他在用旌旗指挥各船卸掉桅杆。
      各船遵命而行。
      在砍断桅杆的同时,他又命令各船把砍倒的桅杆,都用来做船与船之间的搭杆。搭杆横在两船之间,把两艘船连接起来,成为双体船。为了防止碰撞,中间隔开了3——5庹的距离。这样一来就大大地提高了楼船抵抗风浪的能力,使航行中的船队平稳了许多。
      白帆被狂风撕烂了,桅杆被人们砍断了,楼船有的三艘连在了一起,有的四艘连在了一起,但更多的还是两只联体。船队没有了桅帆,失去了动力,只能像一片树叶似的任凭风浪吹动着顺风而行。东南季风卷起来一股巨大的左回旋流,船队就在这股左回旋流的推动下颠簸起伏着,漫无目地的随波逐流,向下游败退……
      艄公们手把舵杆,一刻也不敢放松,他们清楚地知道,楼船顺流而下,最怕的就是横身浪头,此乃航船之大忌。一旦船体横向,就会有被恶浪掀翻的危险!但可庆幸的是,主帅徐福大智大勇,想出了这么一个用桅杆联体的妙招,使楼船相互支撑着战胜了一个又一个滔天的巨浪,闯过了一道又一道鬼门关。
      险情持续了一天的时间,方才平静了下来,风息了,浪小了,海面像是湛蓝的绸缎,涤荡着灰尘。
      天空十分的晴朗,没有一丝云雾。恶浪把她们摇晃得晕头转向,太阳似乎从东方落下,又从西方升起。徐福把舵杆交给艄公,又摇摇晃晃地爬上了瞭望塔,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休息,没有吃东西了,他的头有点晕,但是他还是顽强地站立着,不让自己倒下去,他知道,他不能倒下去。此时此刻,他一旦倒下去,所有的船员们就都会倒下去!整个船队就都会倒下去,那样就会有全部覆没的危险!
      他爬上瞭望塔,一边观察着海面,用旗语指挥着僚船不要掉队,一边凭借黄昏的夕阳辨别着方向。他的心里有了一丝慰藉,因为他从夕阳落下去的方向来判断,楼船正在顺着洋流往西北方向漂移……
      他用旗语把这一好消息告诉给了各船,各船上得知了这一消息,恐惧紧张的气氛才有了一丝的减轻。他们知道,西北便是大陆,便是自己的家乡,便是大秦国的土地!
      太阳神奔跑了一天,似乎也已经疲劳了,无精打采地坠落下去,暗无踪影。
      黑暗又袭上了人们的心头,天空布满了星斗。暴风虽然小了,但还是没完没了地刮。一艘载粮船因为艄公失控,舵把稍微一歪,粮船横向,被巨大的浪头一摧,打了个滚,翻沉下去。船上的几十个人早有心理准备,腰里系上了安全索,随着刚才联体用的横桅爬上了另一艘楼船。人们的心情越来越沉重。三千名圣男圣女的坐船,虽然关闭了门窗,但只因为浪头太猛,还是把孩子们摇晃了个七颠八倒,坐立不稳。
      萝卜、蒜、姜汤已经失去了应有的作用,孩子们还是被巨浪颠簸得呕吐不止。
      各艘楼船上都是哭声震耳,哀气冲天。副帅韩终自从触礁获救之后,因为外感风寒,内受惊吓,一直昏昏然然卧床不起。只有齐文、齐武、鲁南、鲁北、鲁东、鲁西、楚海龟七位船长和徐福一样,始终坚持在第一线上,掌舵排险,操纵着楼船。
      徐福站立在瞭望塔上,看着黑漆漆、雾蒙蒙,淼淼无垠的大海,心头突然升起一股凄凉。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他想起了年迈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嫁给他之后,却没有真正享受过一天夫妻情爱的妻子妫嫣。
      这些人都是他至亲至爱的亲人呐,但是,他给这些人带来的却是无休止的痛苦和伤害!
      小时候因为生相奇异,几经齐王追杀,父母二老提心吊胆,倍受牵连,抱着他东躲西藏,许多年都没有过上一天安宁的日子。长大了,他又为了寻求一条救国救民和平共处的真理去游说各国,受到各国的冷遇,也让父母二老备尝辛酸和思念。现如今他又离开了他们,踏上了一条危机重重、步步凶险的道路。还不知道这些至亲至爱的亲人们又是怎样的担心和牵挂着他哩!徐福想到这里,愧疚地流下了眼泪,在心里默默地说:“对不起呀,二老……对不起呀,妫嫣……”
      妫嫣是一个非常贤惠的女子,自从十多年前嫁给了徐福之后,夫妻二人在一起的日子,一共加起来也没有一百天!
      徐福并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因为他深爱着的女人并不是妫嫣而是表妹齐姬。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让他和妫嫣结成了夫妻,新婚之夜,他就喝了个酩酊大醉,对妫嫣说:“你……你……不应该……嫁……嫁给我……”
      妫嫣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羞涩地微笑着,温柔地做着新婚之夜里新娘子应该对丈夫履行的那一切。
      “我的儿子小求仙,今年已经十岁了吧!若能上岸,我一定要把他接到身边来!”
      徐福的心里充满了酸甜苦辣,爱恨情仇一齐涌上心头。他取出来那柄玉箫放在唇边慢慢地吹奏了起来……
      黑暗中,楼船依然被浪涛撕咬着,摇摇晃晃地挣扎着向前滑泻。
      深夜潜伏着危机,死神正在楼船的周围一步一步地向他们逼来。
      风,就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怂恿着大海,拨弄着浪涛,肆无忌惮地把楼船托起,抛下,再托起,再抛下……楼船成了死神手中被玩弄着的一个绣球。
      这是一个恐惧的黑夜!这是一个残忍的黑夜!这是一个处处都潜伏着危机和死亡的黑夜!舵手稍不留神,就会像刚才的那艘楼船一样,被恶浪掀翻,被死神吞噬掉。
      楼船上的人们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恐惧和战栗,他们把生死已经置之度外,决心与死神拼搏到底!
      五号船船长鲁南双手掌舵,带头唱起了刚才还没有唱完的那首歌:
      啊——嗬——嗨——
      暴风狂,
      恶浪猖,
      死神逼来生命挡,
      舵手不乱心不慌,
      风头浪尖闯一闯。
      所有楼船上的船员们听到徐福的箫声和鲁南的歌声,也都一起放喉高吭:
      “啊——嗬——嗨——
      啊——嗬——嗨——”
      黑暗终于被太阳神撕裂,一轮红日冉冉地从东方的海面上升起,寻仙船终于战胜了死神,逼退了恶浪,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风息了,浪停了,海面光滑如镜。初升的阳光照射在海面上,突然映影出一幅让人如痴如迷的仙境。
      一座金光灿灿的仙山矗立在五彩缤纷的朝霞之中,在东方的海面上赫然而出,仙山的上面盖满了金碧辉煌的宫殿,参天的大树之下,集市繁荣,车马拥挤。
      徐福屹立在瞭望塔上看的真切,高兴地指给离他最近的二号楼船上的大巫师说:“大巫师,你看那是什么?”
      大巫师顺着徐福手指的方向张目一望,不由地“啊!”了一声惊呼起来:“三神山!三神山!我们找到三神山了!”
      他的呼叫声首先把船舱里的副使韩终给惊动了。韩终顾不得病体的沉重,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登上瞭望塔一看,顿时喜极而泣,哽咽着说:“三……神……山……”跪倒在了塔房里。
      楼船上所有的艄公、水手、杂工、厨娘,还有几十个年龄大一点的、已经准予参加水手训练的圣男圣女们也都看到了,他们一齐跪倒下去,向太阳神叩头,向大海叩头,向三神山叩头,忍不住地欢呼雀跃:“我们找到三神山了!”“我们找到三神山了!”
      太阳神越升越高,三神山越离越远。徐福真人的船队因为砍断了桅杆,失去了风帆,再也不能扬帆远航,只好被东南季风吹动着在海面上漂流了七天七夜,才顺着洋流又返回到了瑯琊台下。
      经过这次东渡,两次遇险,徐福对大海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从中找到了一条航海的规则,只有顺乎洋流才会一帆风顺。千锤百炼则成金,经过多次历险,徐福船队的航海技能有了很大的提高。徐福决定修缮楼船,增添补给,让水手、船员和圣男圣女们登岸休养生息。
      然后,他又写好奏章,派副使韩终和三号船船长齐文进咸京去向秦始皇禀报此次遇到大雾和暴风的情况。
      两只仙鸾在瑯琊台下飞来飞去,翩翩起舞,表现出对故乡的热爱和眷恋。
      那匹白鹿也撒了欢似地“呦呦”长鸣,兴奋无比。一切都是如此的亲切,如此的新鲜和美丽。
      啊!故乡,你这块生育了我们,养育了我们的热土,只有脚踏在你坚实的土地上,我们才会感觉到无比的安全和幸福。
      徐福有条不紊地安排着一切,船场里又响起了锯斧锛凿的叮噹响声,他要抓紧时间打造修复楼船,补齐六十艘之数,积蓄力量再次东渡。
      徐福经过这一次的航海经验,又对楼船加以改进,特别是楼船上的桅杆,为了升降自如,在固定死的主根部又做了活销和插头。插上插头就可竖立起来张帆,拔掉插头便可以放倒做两艘楼船上的支架和稳定木(他们把船与船之间的横木也就是连接木叫稳定木)方便、稳固,成效显著。
      徐福做着这一切,但他的心里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轻松,他知道秦疯子正在迫不及待地等待着他求仙归来的好消息呢!
      两次入海,两次失败,两次空手而归,秦疯子是不会满意的。此次韩终和齐文进京,他会不会怪罪他们呢?徐福想到这里问身边的齐武道:“二表兄,大表兄和副使韩终也该到咸京了吧?”
      二人正说着,鲁东、鲁西簇拥着一位身穿黑色衣服的青年人走了进来。
      来人二十多岁,细长身材,月眉星目,皓齿朱唇,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出精明干练。见到徐福,未经别人介绍,纳头便拜道:“小人燕北飞拜见徐福大人!”说完,呈上了一封绢书。
      这封信是荆继轲写来的,只见上面写道:顿首百拜义父大人,自从东海之滨瑯琊山下别后,儿和赵龙、赵虎二位将军又回到了太行山寨,招兵买马。现在山寨兵强马壮,粮食充足,正准备不日去咸阳生擒嬴政替父亲报仇,替六国贵族以及百姓报仇。今闻义父二次返航,不日还要东渡,特遣挚友燕英雄前来联络,望今后能水陆呼应,共图大计!
      义子荆继轲顿首百拜
      年 月 日
      徐福读罢来信,一阵沉默,表情严肃地问:“燕英雄,太行山寨现有多少人马?”
      燕北飞回答道:“两千余众!”
      “两千余众,你们就想和秦始皇的百万大军相抗衡?这……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去送死!我要对得起我死去的好朋友荆轲英雄!”说着取出信绢,在上面写道:“审时度势,量力而行,保持冷静,切勿轻举妄动!”交给燕北飞让他火速去送给荆继轲。
      临行之前,徐福唤过那匹白鹿,交给燕北飞说:“小英雄,这匹白鹿跟随在下多年,奔跑如飞,我现在把它赠送给你,希望我们能够经常保持联系!”
      燕北飞谢过徐福,但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徐大人,我们水陆两隔,若要保持联络恐怕不是件太容易的事情吧?”
      徐福道:“这有何难,小英雄请看!”说完,撮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头顶上立刻便飞来了那两只仙鸾。
      徐福指着那两只仙鸾对燕北飞说:“这两只大鸟乃是两只仙鸾,颇通灵性。你今天就骑鹿驾鸾而回,让神鹿和仙鸾熟悉一下路线,它们只要走过一遭,以后就再也不会忘记。只是一路上,你必须得把这这块红绫挂在鹿颈之上,仙鸾在空中看到红绫才能跟你一路同行!”
      燕北飞拍手称奇,羡慕不已。徐福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红绫交付与燕北飞,又对他说:“以后每逢双日,你便把红绫挂在山寨门前的旗杆上,仙鸾自会望绫而至!”
      燕北飞半信半疑,接过那块红绫系挂到白鹿的脖颈之上,道声别,轻轻地用巴掌在白鹿的臀部一拍,那匹白鹿,奋蹄狂奔,犹如腾云驾雾一般。神鹿跑得快,红绫飘得急,空中的那对仙鸾也就不甘示弱振翅而飞。
      不提燕北飞骑鹿驾鸾而回,单表寻仙副使韩终、齐文二人进咸京汇报二次东渡的情况。秦始皇听了,十分恼火,把齐文和韩终臭骂了一顿。但又不愿意放弃。责骂徐福、韩终无能,并且气忿忿地对韩终、齐文说:“你们回去告诉徐福,下次入海,拼得一死也要找到三神山!”
      中车府令赵高是一个心胸狭隘、嫉贤妒能的小人,见秦始皇发怒,急忙趋步向前又添油加醋地说:“皇帝陛下,臣上次奉旨去东海赏赐御酒,但见徐福船队浩大,并且在船舱之中还暗藏枪矛箭戟之类的兵器,不知徐福待要如何?”
      秦始皇和众大臣一听,俱是心中一惊。因为在灭掉六国之后,为了防止各国旧贵族和黔首们起来造反,制订了几百条律令,其中有一条就是:朝野上下,黔首百姓,皆不得私造、私藏、私带兵器,但有违令者斩!
      从此,便实行了收兵铸金人、家无寸刃的办法,每家每户除了锅碗瓢盆之外,三家连爨共同拥有一把厨用菜刀,哪怕是一具铁铧犁和一枚钉子也要登记上册!
      赵高的一番话引起了满朝文武的警惕,又有一大臣曰:“东南方向紫雾冲天,王气昌盛,陛下应该防备一二!”
      秦始皇曰:“朕虽然讨厌儒生、方士们弄虚作假,搬弄口舌,但御弟为人敦厚,朕又厚待于他,我看他未必就有背叛朕之心!”
      赵高又进一步谗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千年古训。皇帝陛下刚刚平定了六国,征服了蛮夷,难免会有一小撮人不服。荆轲之逆,侯生、卢生之诈,便是前车之鉴,还望陛下谨慎行事!”
      秦始皇被众大臣七嘴八舌地一说,真的对徐福这支庞大的船队不放心了,问丞相李斯曰:“李爱卿,假若如斯,该当如何处置?”
      李斯深思了一会儿,走近龙案,贴近秦始皇说:“徐君房不是创造了风筝吗?那就还以其人之道,当治其人之身吧!”
      秦始皇问:“此话怎讲?”
      李斯说:“风筝飞得不论有多么高,多么远,总会有一根绳子被主人牢牢地牵掣在手心里,徐福是有名的大孝子,要想控制住他,那就必须这般……这般……如此……如此……他才会有去有回,俯首贴耳!”
      秦始皇听后大喜,于是,便采纳了李斯的建议,赞扬道:“还是丞相考虑的周到,你看应当派遣何人去请最为合适呢?”
      李斯说:“御弟之父母,尊贵无比,我看只有请中车府令赵高大人亲劳大驾去请为妥!”
      赵高和李斯,虽然同殿称臣,但一向都是勾心斗角,面和心不和,见李斯在始皇帝面前提议把这一得罪人的差使交给了自己,不由地暗暗痛恨道:“李斯呀!李斯!你小子一肚子坏水,有朝一日,老子得势,我定然不会让你好看!”
      中车府令赵高虽然心中气忿,但口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硬着头皮连连答应:“诺!诺!”
      李斯一向看不起赵高,明里暗里都想给赵高点苦头吃,今日去东海岸边上的瑯琊郡赚请徐福的家眷,正是让赵高去受一趟苦差的好机会。因为连年干旱后的胶东湾,现在又是大雨倾盆,洪水泛滥,道路泥泞难行。
      赵高无法推辞,只好硬着头皮领了圣旨,再次长途跋涉,赶赴东海岸边上的瑯琊郡去请徐福的家眷和亲属。
      徐福送走了燕北飞,正在海边上观看楚海龟训练童男童女们凫水游泳,只看见海滩上奔来了一匹快马。那匹马越来越近,待到面前时,徐福方才看清楚,马上的青年人乃是负责侍候义父驺衍老圣人的厨佣魏帪。
      魏帪见到徐福,急忙跳下马背“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哽咽着说:“徐大帅,驺老圣人他……他……”
      “他怎么了?”徐福急忙搀起魏帪问。
      “他……他……归天了……”
      “啊!”徐福大吃一惊,接跟着狂呼了一声:“义……父……”
      徐福与驺衍既是师徒关系,又是父子关系,情深意重,得知义父仙逝,徐福万分悲痛,接过魏帪的那匹马,就要向吴国旧地的徐福村奔去。
      “哦啊!”、“哦啊!”头顶上两只仙鸾凄厉地狂叫着,向徐福扑打着翅膀阻止他前进。
      徐福勒紧了马缰,悲伤地问:“鸾儿,你们回来了?”
      两只仙鸾跟随燕北飞去太行山探路顺利而返,但在归途之中,却正巧碰上赵高他们来瑯琊赚请徐福家人的车队。齐文和副使韩终也和赵高的车队在一起。齐文心知肚明,秦始皇派中车府令赵高来接取徐福的母亲妻儿进京享福并非好意,实则是赚取亲人进京押作人质。他正愁无法通知徐福早做准备,却听到了空中仙鸾的叫声,顿时喜出望外,灵机一动,佯装小解,隐身于路边树丛中,学着徐福的做法,撮唇打了个响亮的唿哨,把两只仙鸾召唤下来。两只仙鸾认识齐文,翅膀一收,降落下来,齐文急忙咬破中指,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条,急急忙忙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拴缚在仙鸾的腿上让它们送了回来。
      徐福听到空中鸾鸣,见两只仙鸾行事诡谲,知有缘故,呼唤下来,仔细一看,果不其然,在红鸾的腿上缚着一块布条。他急忙伸手把布条取下,只见上面写道:“王使诈,派赵高来赚取家眷。即到!”此信正是齐文写来的血书。徐福不看尤可,此一看更是大吃一惊。秦始皇对他竟然采取了掌控措施。
      徐福面临双厄,痛在心中,身为主帅,焉能不保持清醒的头脑?他让楚海龟、鲁南鸣锣停训,把圣男圣女们招回楼船,把楼船驰向斋堂岛。又令齐武、魏帪速回吴国旧地徐福村,操持义父驺衍老圣人的丧事。鲁北、鲁东、鲁西留守造船厂,抓紧督造修复楼船。一切安排就绪,独自一人回到了瑯琊医馆自己的家中,告知全家人,秦始皇派赵高来接的消息。
      他的老父亲徐猛,听说金兰兄弟驺衍去世,嚎啕大哭,又得知秦始皇要来接他们进京,更是惶惶恐恐。他对全家人说:“秦赢政接我们进京,其用意就是让我们去做人质,把我们软禁起来,用来防止福儿逃逸不归,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徐贵、徐求仙两个孩子留下,莫让他们一锅端去,不留余根!”
      徐福的大哥徐禄焦急地说:“那就把他们先送到楼船上去吧!”
      徐福说:“也只有这样了!”
      于是,便和小司药徐旦一起,把侄儿徐贵、儿子徐求仙迅速转移到了楼船上,又让小司药徐旦化妆成水手也留在了楼船上。
      徐福这才松了一口气,等他返回到瑯琊医馆时,赵高的大队人马也已经在瑯琊郡守乜方的陪同下,敲锣打鼓地停在了徐家医馆的大门口。
      赵高正在宣读诏书,只听他念道:“大秦臣民徐猛,乃皇帝亲戚故交,医术精湛,造福四方,曾为皇帝医好顽疾。更念御弟寻仙真人徐福两次冒险入海,不畏艰难险阻,战狂风,斗恶浪,为皇帝寻求长生不老仙泉之水,情意惓惓,感人至深,为了给予嘉奖,特请宝眷进京,封官晋爵,享此殊荣。徐猛名医被封为太医院总领事,长公子徐禄被封为太医院大郎中,其余家属宝眷一干人等一一皆有封赏,即刻起程进京,不得有误。钦此!
      年 月 日
      徐猛一家人被秦始皇念了个软禁箍咒,又没得理由拒绝,只好叩头谢恩。
      齐文把徐福偷偷地扯到一边,悄悄地说:“表弟,秦始皇玩的这一招对我们实在是不利呀!你就这样让姑父姑母,还有弟媳他们进京?”
      徐福道:“不这样进京,更会引起秦始皇的怀疑,那样对我们就更加不利了!你这次进京见到表妹齐姬了吗?”
      齐文摇了摇头说:“没有!听说秦嬴政把赵国的黎姜接进咸阳之后,忙于建造阿房宫,把大部分嫔妃都派往雍城去陪伴老太后赵姬去了!妹妹也在雍都!”
      徐福叹息了一声说:“唉!秦嬴政这个疯子!”
      瑯琊郡尉乜方是一个官迷心窍的人,为了附炎趋势,专门设宴招待赵高。还另外备办了酒席,为徐猛一家人送行。
      徐福跪倒在父母二老的面前,千语万言不知从何说起,看着父亲残废了的那条臂膀,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徐猛说:“福儿,什么都不用说了,父母了解你,你做的对!驺衍老圣人虽然去世了,但他的灵魂会保佑你早日找到他推断出的大九洲的!我们也祝愿你早日成功!”
      徐夫人和妫嫣早已泣不成声,徐福扑倒在母亲的怀抱里说:“母亲,孩儿不孝,让您颠沛流离受连累了!”
      徐夫人抚摸着儿子的双颊说:“好孩子,不要为我们担心,最让人放心不下的应该是你们的船队,海上无风七尺浪,你们千万要多加保重啊!”可怜天下父母心,此时此刻,徐母不是为自己进京去做人质而忧愁,而是为自己的儿子再次入海而心碎!
      “福儿,能把你媳妇也带去吗?”徐母悄悄地问。
      徐福痛苦地摇了摇头说:“进京人员的花名册上已经注定了她的名字!”
      妫嫣的双颊变得苍白,心头布满了阴云,但还是装出轻松的样子安慰徐福说:“夫君,你放心地去吧!无论仙岛有多么的遥远,但终有到达的那一天!父母二老有我照顾,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和咱们的儿子小求仙,我也就放心了!”
      徐福深情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她们已经有半年多没见面了,他真想一下子把她搂抱进自己的怀抱里,尽情地亲吻她爱抚她。但是,这已经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了,因为吃完了这顿饭后,她们就要各奔东西,分道扬镳去跟命运拼争了。他用双手攥住了妻子妫嫣纤细的小手说:“妫嫣,我对不起你,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吃苦受累了!”
      妫嫣的眼里噙满了泪花,含情脉脉地说:“海中风大多穿衣,求到仙药早回头。莫恋宝岛黄金地,但念故乡土一抔!”
      人间悲哀事,生死与离别。徐福目送着满载父母、妻子的马车远去,又想起了义父驺衍还在停柩待葬之中。于是,便满怀沉痛的心情赶到吴国旧地的徐福村埋葬了义父。
      马勇也在徐福村,见到了徐福自是有说不完的知心话语。
      徐福知道马大侠还在为义父的仙逝而伤感,便安慰他说:“马老英雄,不必思虑太多,保重身体要紧!我知道您老热土难离,所以,也不便强求,您就留在岚山头耐心等待吧,我们一旦寻找到仙山,一定派人来迎接老英雄!”
      马勇叹息了一声说:“唉,岁月不饶人,我已经老迈了,力不从心了。但愿你们能早日寻找到三神山,早日摆脱掉秦疯子的掌控,我就在这岚山头静待佳音了!”
      二人又约好了联系的方式,无非是以红绫为信,以仙鸾为使。
      六十艘楼船又修复一新,徐福把马大侠送来的一千石粮食,装载上楼船,在斋堂岛沐浴更衣又做了一番祭祀海神的仪式,便招集各位船长们说:“各位船长,我们前两次入海,主要是因为经验不足,航海技术不过硬,没有掌握到海水的流向,才导致了每遇风浪,便会经受不住打击,失败而回。据我们两次摸索出来的经验,我们此次要改变航向,不再直下正东,而是利用海水的流向迂回过去,方能顺利到达太阳神居住的东方找到三神山!”说着,他把手中的一枚荷叶抛向大海说:“你们看!”
      众船长顺着他的手势往下一看,只见那片荷叶飘飘悠悠落在了水面上,在波浪中打了个旋向东方漂去……
      徐福问:“众家兄弟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东海的左回旋流,我们不仅要靠春夏秋冬四季的季风,再加上这有力的左回旋流,先沿西岸向北顺洋流航行过去,到了来年的冬天,西北季风刮起来的时候,我们再顺西北季风和左回旋流向东南方向航行,定然就会找到我们所要寻找的三神山!”
      船长们听了徐大帅这一有根有据理由充分的论证,群情激昂,都欢呼雀跃起来:“愿听主帅指挥,誓死找到三神山,不找到三神山誓不回头!”
      “好!扬帆出发!”
      徐福一声令下,二十只牛角号一起吹响,锣鼓声中,焕然一新的六十艘楼船,队列整齐地离开了斋堂岛,改变了航向,沿着大陆西海岸缓缓地向北方航行。
      此时,和煦的东南风,刮得恰到好处,灿烂的阳光洒在海面上,铺下了一片金光,暖洋洋的,让人感觉到一丝丝的困倦。
      徐福坐在帅舱里,手里捧着义父驺衍赠给他的那卷《终始》触物伤情,两行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滚落下来。
      卞姜正走进船舱来为他添置茶水,见到他黯然神伤的样子,心疼地问:“大帅,还为嫂子她们进京,被拘为人质的事情而烦恼?”
      徐福急忙用竹简遮挡住自己的眼睛,用手背抹去了眼泪说:“那里!那里!我看书久了,视力有些模糊!”
      卞姜“噗嗤”笑了出来,轻轻地夺下徐福手中的竹简说:“那就先休息一会儿吧!”
      徐福和卞姜同舟共济两年多了,她们不论在海里还是在岸上,都是相互关心,相互爱护着对方。特别是每次入海之后,卞姜对徐福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徐福非常感激卞姜对他的关心和照顾,轻轻地一笑说:“你也去歇息一会儿吧!”
      卞姜为徐福斟满了一杯水,放在了徐福的面前,在徐福的对面坐了下来。
      徐福却有些儿不自然了,他望了一眼卞姜俊俏的面容,腼腆地问:“这一次楼船上载的萝卜、姜、蒜多不多?”
      卞姜回答道:“还行吧!圣男圣女们都已经服用过了蒜汁姜汤,晕船的人已经很少了!”
      徐福又道:“这些蔬菜暂时先不要吃,葱、姜、萝卜、蒜都是用途广泛的良药呢!”
      卞姜对徐福渊博的知识总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听了徐福的吩咐,点了点头,调皮地回答道:“好!在下遵命!”
      继而,又一本正经地说:“大帅,上一次多亏了那些海鱼,要不然,咱们的蔬菜早已经没得吃了!”徐福“哈哈”地大笑了一阵问:“那些海鱼好吃吗?”
      “好吃!好吃!可新鲜了!我在咸阳宫里也没有吃到过这么新鲜的大鱼!卞姜咂吧了一下薄薄的嘴唇,似乎又嗅到了鱼肉的香味,馋涎欲滴地说:“我现在还想吃呢!”
      二人同时“哈哈”大笑。
      徐福说:“好,等着吧!我一定还会让你再吃上的!”
      卞姜羞涩地笑了,天真地问:“大帅,那些鱼不是神鱼吗?龙王爷要是知道我们把他的儿孙们都吃掉了,他还会派它们到楼船上来吗?”
      徐福看着卞姜天真烂漫的样子,开心地一笑说:“放心吧,还会的。我已经找到了神鱼上船的原因了,到时候,我自有办法让它们听我的指挥,争先恐后地落满所有楼船的船舱,让你们大家吃个饱,吃个够!”
      卞姜听得徐福说找到神鱼上船的原因了,高兴地问:“大帅,那些鱼是怎么上来的?”
      徐福未答,反问道:“你还记得吗?你在杀那些大鱼时,你的手指曾经被长长的鱼鳍划破了是吗?”
      卞姜点了点头说:“记得,多亏你是神医,用黄鳝粘膜为我敷在了伤口上,才止住了血!”
      徐福又问:“你还记得吧?那种海鱼的胸鳍、腹鳍、背鳍和尾鳍都长得特别的长大?”
      卞姜点了点头说:“是!”
      徐福又道:“那种海鱼,我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叫:飞鱼。”
      卞姜不解地问:“为什么叫飞鱼呢?”
      “因为它们的胸鳍和腹鳍都长得长长的,大大的,像鸟的翅膀一样,所以……”
      卞姜还没有等徐福说完,便抢先说:“所以才会飞!”
      徐福赞美地说:“对,你很聪明!”
      卞姜莞尔一笑,又皱起了眉头问:“那么,六十艘楼船,它们为什么却单单只飞落在了大帅哥哥的帅船上呢?”
      徐福道:“关键性的问题也就在这里。你还记得吗?那天夜里的雾特别的浓,特别的大?”
      卞姜道:“是呀,对面都看不到人,伸手不见五指。好恐怖,好吓人。那一夜,你还不让其他的楼船上亮灯,除了帅船上之外,四周都是锅底一样的漆黑。那一夜,我可害怕了!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心还‘扑通!扑通!’地跳呢!”
      徐福道:“这就对了,据我分析,那些海鱼是把帅船上的灯光,错误地当成是一汪明晃晃的海水了,所以才腾云驾雾飞来,一下子落在了帅船上!”
      卞姜听完徐福的分析,直惊得张口结舌,,从心底的深处发出了一声赞美:“徐福哥,你太聪明,太伟大了,你……你……你简直是神人下凡……”
      因为无法遏制内心的激动和敬佩,卞姜竟然不顾一切地在徐福的前额上狠狠地吻了一下,飞跑出去。
      一天过去了,六十艘寻仙船刚好航行到崂士山脚下。此时,月色正明,徐福正要登上山去拜望师父天命真人和师叔阳子居,几年不见了,他非常想念自己的师父和师叔。这时,忽然听得天空之中传来歌声曰:
      人人都说蓬莱岛,
      砖头瓦片都是宝。
      宝贝都是身外物,
      两手空空人去了。
      人人都说神仙好,
      无忧无虑无烦恼。
      神仙都在传说中,
      几人成仙得道了?
      人人都说修道好,
      不生不灭永不老。
      八卦炉中炼仙丹,
      蟠桃会上争仙桃。
      沧海茫茫何处找?
      神仙不老谁见了?
      歌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渐渐地消失……
      徐福听得歌声耳熟,既像是师父天命真人的声音,又像是师叔阳子居的声音。忍不住地放声高呼:“师父——师叔——”
      徐福独自上山去追赶那歌声,那歌声在月光下已慢慢地消失。
      崂士山,七峰九水十八盘,徐福都了如指掌。因为他在这里跟随天命真人学习道术期间,天天登山锻炼,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找到登山的途径。
      他借着月光拾阶而上,刚爬上了一座山头,便看到在离他不远处的前方,影影绰绰地有两个身穿道袍的人影在晃动。那两个身影行动怪异,脚步无声,飘飘而行。
      徐福看着二人的背影,活像师父天命真人和师叔阳子居,高兴地大叫:“师父……师叔……”
      二人没有回应,依然在徐福的前面不急不徐地悠悠而行。
      徐福紧走几步欲撵上二人,但那二人的脚步和速度亦和徐福的一样,徐福快,他们则快;徐福慢,他们则慢。如影随形,始终和徐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即不离。
      徐福心中诧异,又放开嗓门提高了音量大声地呼唤了一声:“师父——师叔——”
      前方的两个人影依然还是没有答应。这时,月亮蒙上了一片乌云,夜,顿时黑暗了下来。山梁上的黑松林里传来了一阵鹪鹩鸟的叫声:“咕嘎嘎、嘎嘎吱哇……吱哇……吱哇……”
      叫声阴森森的,让徐福不由地打了个冷颤。半夜鹪鹩叫,人死殃鬼笑。
      徐福的一颗心顿然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握紧了挎在腰间的那柄辟邪宝剑。
      再翻过前面的那座山峰就是觅天洞了,那里就是师父和师叔的居处。徐福加快了脚步,再也顾不得前方的二人是人是鬼,疾步如飞攀登上了前面的高峰。觅天洞近在眼前,他忍不住地高声呼叫:“师父……师叔……我来了……”
      觅天洞里寂静无声,阒无一人。只有一大堆碗口粗细的茅竹堆积在洞中,显得特别的引人注目。
      徐福在洞中焦急地寻找着师父和师叔,开口大叫:“师父!师叔!你们在哪里?”
      无人回答。
      只有洞壁受音波的震动发出的“嗡嗡”回音,根本就没有天命真人和阳子居的踪影。
      徐福走向那堆茅竹,只见在最上层的一根粗大的竹杆上刻着一个醒目的大字“种”。种字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福儿领受!”
      徐福把“种”字一口气念了许多遍,还是琢磨不透师父为何要写这个“种”字,这个“种”字又代表什么呢?他无意识地搬起了那个写有“种”字的竹杆,却不料想那根竹杆却非常的沉重,他把竹竿往地上一竖,“哗”的一声,从里面撒漏出来许多稻米。
      这些稻米全都是带着糠皮的糟米,并没有加工成粮。
      徐福一一验看,竟然发现所有的竹杆都被打通了关节,装满了带壳的稻米。数量之多,足有八、九百石。
      徐福感激流涕,喃喃地说:“恩师深知徒儿的难处,早已为徐福募化来了这许多的粮食,师父的恩情比东海还深,比泰山还重啊!”
      徐福跪倒在地,对空磕了九个头,又重新站立起来,大声高呼:“师父!师叔……你们在哪里?徒儿徐福,我回来了……”
      洞壁的回音“嗡嗡”作响,使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冥冥之中,只听得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徒儿,莫要悲伤,我们到仙界再会吧!保重啊……我们去了……”
      这种声音似乎就在他的耳边,又似乎远在天边。他跑出觅天洞去,去寻找那种声音,却霍然发现那两个高大的身影在他的眼前一晃,飘飘然然地飞了起来,在朦朦胧胧的月光下,越飞越高,越飘越远……渐渐地超出了三界,摆脱了凡尘。
      徐福没有找到师父、师叔,便在觅天洞中坐了下来。炼丹炉旁还保留着他学艺时的床铺,他便和衣歪倒在床铺上,等待师父天命真人和师叔阳子居的到来。
      “师父和师叔都到哪里去了呢?刚才那模糊不清的两个身影分明就是师父和师叔,为什么他二老都不理睬我呢?”
      徐福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大睁着两只眼睛想着心思,越想越感觉蹊跷,那两个身影明明就是师父和师叔,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和我相见呢?难道他们二老……”
      一开始,徐福也想到了这一层,但他却不敢往下想,也不愿意往下想,因为他太爱自己的师父和师叔了,他要强迫自己多往好处想,师父和师叔是他生命中的力量,他不能没有师父和师叔!
      起风了。洞外传来了“莎莎啦啦”的风吹树叶的响声。
      徐福侧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再仔细地听着……
      他多么希望就在这时,洞外能传来师父的脚步声和师叔疯疯癫癫的“嘻嘻哈哈!”的欢笑声。
      然而,什么也没有。既没有天命真人的脚步声,也没有阳子居“嘻嘻哈哈”的笑声。有的只是山风吹动树枝、树叶的“莎莎啦啦”的响声……
      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朦朦胧胧的月光下又出现了刚才的那两个高大的身影。这一次他看得非常的真切,一骨碌爬起来,拔腿就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喊:“师父!师叔……我是徐福……”
      天命真人和阳子居手扯着手,在前面悠闲地走着对徐福的呼叫声依然置若罔闻。谈笑风生地说着一些让人琢磨不透的谶言偈语,从崂士山顶径直地向东海飞去……飘飘然然,悠悠然然地在空中唱道:“人人都说蓬莱岛,砖头瓦片都是宝……”
      徐福听到这里,认定二人的确就是师父和师叔,奋力往前一跃,只听“噗通”一声,便从床铺上跌了下来……
      梦醒了,天也明亮了。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徐福从地上爬起,揉了揉被摔痛了的膝盖,站立起来。他看到那座高大的炼丹炉上正贴着一幅天命真人亲手绘画的:八仙过海图。
      画面形态逼真,人物栩栩如生。调皮的张果老正倒骑着毛驴向他频频地微笑。
      “大帅,早上好!”
      齐文和鲁南寻上山来,见徐福正在从炼丹炉上往下揭那幅画,急忙走过去帮忙。
      徐福说:“把这幅画放好,回去贴到帅船舱中,我们也要学习八仙过海的精神,各显其能!”说完郁郁地长叹了一口气。
      齐文、鲁南二人得知徐福一夜未归,却没有等到师父、师叔,心中不悦,都一起安慰徐福说:“大帅不必着急,二位道长怕是外出云游去了吧?”
      徐福摇了摇头,把昨天月光下,似梦似幻的情景讲述给了他们听。二人听后,也是止不住地嗟叹。鲁南快人快语道:“二位道长莫不是得道成仙了?”
      徐福担心了一夜的事情一下子被鲁南戳穿,终于忍不住地掉下了眼泪。但是,他还不甘心就此罢休,命令船队在崂士山下休整待命,继续盼望、等待师父、师叔的到来!
      圣男、圣女们正值十一、二岁的年龄,童心未泯,贪玩好耍,训练之余,便都聚集在崂士山下的沙滩上,挖沙坑,塑沙雕,寻欢作乐。还有几个年龄大一点的,便在沙滩上比武斗力。
      此时,正是杏黄麦熟的季节,崂士山上,满山遍野地长满了杏树,蛋黄似的杏子缀满了枝头。
      徐福宅心仁厚,为了让孩子们在航海之时,也能够有水果吃,便派鲁南、鲁北带领年长一点的圣男圣女们登山去采摘。
      这群孩子们之中有一对年龄最大的,也就是上一次提到过的从盐山县千童镇童家村招募来的一对圣男、圣女。这对圣男、圣女正好都姓童,男的叫童男;女的叫童女。童男、童女又是邻居,童男今年十四岁;童女今年也十四岁。童男是八月出生;童女是正月出生。两个人从小在一块儿长大,在一块儿玩耍,现如今又同时被选为圣男圣女入海做活祭。自从上一次遭劫,她们二人在荆继轲的煽动下,逃跑未遂之后,始终牢记着荆继轲的那句话:“孩子们,快点逃命吧!寻仙真人是让你们做活祭入海去喂大鲨鱼的!”
      二人当时年龄尚小,还不能完全领会什么是活祭,随着一年年的长大,她们才慢慢地知道:活祭就是像被大巫师、大祭司摆放在神龛上的牛、马、豕、羊那样,是用她们来祭祀海神的!
      二人多次见到过被大巫师、大祭司投抛到大海里的圣豕、圣羊。牲畜们被捆绑住了四蹄,哀哀地嚎叫着,“嗵”得一声被投抛进海水中,瞬间便无影无踪。
      童男、童女不愿意去死,不愿意去做活祭,她们一有机会便悄悄地商议,怎样才能偷偷地逃跑。
      楼船除了在海里航行之外,每次靠岸,各位船长都是严加看管,即使在沙滩上活动,周围也会布满众多的船员和水手。
      这一次,机会终于来了,童男、童女踊跃报名参加登山摘杏的活动。她们手拿竹竿,臂挎竹篮,跟随着大队人马进了山。
      崂士山巅狮子峰上,草木茂盛,山花野果散发出馥郁的香气。
      鲁南、鲁北把一百多名圣男圣女匀分成两个小组,一组由鲁南率领在狮子峰上采摘;二组由鲁北率领去北边的峰山上采摘。童男、童女被分配在二组跟随鲁北去了北边的峰山。
      峰山比狮子峰更是不同,奇花异草满山,香桃甜杏丰盛。圣男圣女们像一群花果山上的泼猴,攀树跳枝,采花觅果。
      一个个欢欢喜喜地专心采撷山杏。童男、童女却趁鲁北采杏不备,悄悄地溜下树来,钻进了茂密的野树林里。
      天渐渐地黑了,鲁北吹响了集合号,分散在满山遍野的圣男圣女们都从摘杏的树上下来,满载着甜杏到指定的地点集合。
      人们陆续而至,鲁北按花名册点名,点了一遍又一遍,单单不见了童男和童女。鲁北心下着急,举起牛角号又吹,他反反复复地吹了无数遍,还是不见童男、童女二人归来。太阳落山了,鲁北只好率领着圣男圣女们回楼船上去交差请罪。
      这时,主帅徐福也带领着侄子徐贵,儿子徐求仙从山上采药归来。听完鲁北的汇报,命令所有的船员和水手们立即下船,连夜到山上去寻找。
      楼船上只留下副使韩终、大巫师、大祭司以及厨娘们看护圣男圣女。
      天黑了,森林中传来了野狼的嚎叫声,徐福一手仗剑;一手握着火把,带头向山林里奔去……
      崂士山上恶狼成群,还有金钱豹和蟒蛇。童男和童女时时刻刻都有被它们吃掉的危险。
      徐福他们一边敲锣打鼓让号手们吹号;一边放声呐喊:“童男……”
      “童女……”
      童男、童女听不见他们的叫喊声倒还罢了,听见了锣鼓声和他们的呐喊声之后跑的更快了。童女说:“坏了,徐大帅他们找来了,我们逃不掉啦!”
      童男说:“姐姐不要怕,此处山高林密,他们一时半会是不会找到我们的!”
      二人手牵着手继续往前跑,被骄阳蒸晒了一天的野山林闷热得让人发晕。
      汗水黏黏地从毛孔眼里往外涌。
      童男干渴得厉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说:“姐姐,我实在跑不动了,咱们停下吧?”
      童女说:“那怎么能行呢?我们若是回去了,就会被丢进大海里喂大鲨鱼的!”
      二人又继续往前跑,刚跑出没多远,童男便一屁股坐了下来说:“姐姐,徐大帅待咱们很好,咱们还是回去吧?”
      童女也累得实在是跑不动了,想起了徐大帅平日里对她们的百般照顾,心一软,也坐了下来说:“徐大帅对咱们再好,然而还有副使韩终和大巫师他们呢!”
      二人说着便哭了起来。
      两个人坐在岩石上休息了一会儿,又想起了在海水中挣扎嚎叫着的圣豕、圣羊,恐惧地说:“我们再跑吧?”于是,两个人又继续往前跑。
      夜黑林密,使他们迷失了方向,一口气也不知道跑出了有多么远,竟然又跑回到了海边。
      徐福在鲁北的指引下,率领着大队人马把峰山头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童男童女。
      鲁北深感不安地说:“大帅,天已经明亮了,你先回楼船上去休息一会儿吧,我再到别的地方去找找!”
      徐福不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说:“船队即将起航了,你们也不要走远,就顺着沿海的山峰往北边寻找吧,船队在前边等你们!”
      徐福回到了船队,让船员们把觅天洞中用竹筒装载的稻米搬运到楼船上,离开了仰口湾又徐徐地向北方移动。他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盼望着岸上鲁北的消息。
      鲁北丢失了童男、童女非常自责,带领着十几个人一直找到平顶山头,才望帆而回。
      这时,徐福也率领着船队在山下泊锚,等待着他们。鲁北下山而来,刚走到山脚下的一处海滩上,猛然看到山林之中有两个人影在奔跑。
      他惊喜地呼叫了一声:“童男!童女!”
      童男、童女奔跑了一夜,又渴又累,实在是跑不动了,听到鲁北的呼唤,顿时瘫软下来,停住了脚步。
      鲁北十分的光火,走上前去“啪啪”对童男、童女每人扇了一个嘴巴喝问道:“你们为什么要逃跑?”
      童男、童女怒视着鲁北顶撞道:“我们不愿意去喂大鲨鱼!”
      鲁北气极“唰”地抽出了一柄短剑道:“我让你们不愿意去喂鲨鱼,老子现在就让你们去死!”说着举手就斩。
      这时,徐福正巧赶到,玉箫一伸,把鲁北的短剑磕飞道:“三弟不可胡来!”
      童男、童女见大帅赶来救了她们,一齐跪倒在徐福的脚下忏悔道:“大帅,我们再也不敢了!”
      徐福亲自把她们搀扶起来道:“孩子们,我不会让你们去喂大鲨鱼的,你们起来吧!”
      一行人马回到了楼船上,徐福指着太阳神升起来的东方对她们说:“我要带领你们到那里去寻找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徐福在平顶山下的海滩上找到了童男、童女,就又率领船队出发了。

      有诗为证:
      二次东渡未成功
      触礁沉船龙王兵
      设下樊笼禁宝眷
      斋堂岛上又起程
      岁月如梭匆匆过
      圣男圣女解风情
      活人作祭心胆寒
      不是杀生是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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