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兔子与病美人》鱼愿

6、一株倒立的白菜

　　小八来找苏白的时候，苏白正拎着衣服看着窗外那簇青竹发呆。
　　“不会穿么？”小八放下手中的水盆走上前去，从苏白手里拿过衣服，“我教你。”
　　苏白有些不好意思，听从小八的指示抬了抬手，说了声“谢谢。”，格外的乖巧顺从。
　　“这几日我要回家一趟，从今日起，你便要代替我陪在世子身边了。”小八一边帮苏白束腰封，一边慢慢演示给他看，“旁的都不需要你在意，唯有一点你要记住。”
　　苏白:“什么？”
　　“日后若要出手，不是情非得已，最好不要再用你原来的功夫。”
　　“为什么？”
　　“你的功夫路数同我们这边的不一样，若你当真为了世子好。”整了整衣服，把边角扯平，小八抬头，认真的看着苏白道，“你便听我一次。”
　　拍了拍苏白的侧腰，小八又重新过去端起水盆:“我不知道你从前经历过什么，只是大胤的情况错综复杂，一步错便步步错。若你愿意，我也可以教你这边的功夫。”
　　“我知道了。”苏白看着小八往外走的背影，顿了顿，又笑道，“我会你们中原的功夫，你回去的时候，我会保护好九昭哥哥的。”
　　“好。”小八没有回头，轻声应了，这时，容九昭从外门走了进来，“你们在说什么？”
　　“小八教我穿衣服。”苏白笑道。
　　“学会了么？”容九昭问，见苏白点头，抬手摸了摸他脑袋，“既然好了，那便去用早膳，一会儿随我去学士府。”
　　大胤的学士府设立于学士院，由君王特选人间名士任教六艺，学子皆是各大世家之后，一般以三年为期，三年期满，通过六艺全考者可入太学院，同皇子一起学习，得六位帝师指导。
　　先不说太学院意味着什么，便是最后这两点，就足以让各大世家为此挤破了头。
　　今日恰值六艺全考，听闻这次，皇上特令太子随同帝师一同监考，这消息一出，来瞧热闹的人便比往年翻了几番。
　　容九昭向来不喜欢麻烦，为免碰上太子一行，他今日特地早些出门，准备先入考场。
　　只是有些时候，天总是不随人愿，你不想碰上麻烦，却无法避免麻烦找你。
　　学士院门前的石阶级级向上，取步步高升之意，共七十二阶，直通文试入口。苏白跟在容九昭身后，时不时抬头看看前方，生怕他家哥哥一个不慎便会支持不住的倒下了。
　　相对于苏白的担心，容九昭却觉得有些多余。只是为了不露馅而假装身形不稳时，狼崽子冲上前来护住的模样着实有趣，坏心眼的世子抬头看了看天，走的更加随便肆意了。可还未等他多逗弄狼崽子几次，便感觉有危险渐近。
　　打斜里吹来一阵凉风，眼角余光正瞥见一黑衣小厮不管不顾的往他这处冲来，侧身后退半步，容九昭刚想躲开，视线落在身后的狼崽子身上，挑了挑眉，愣是阻止身体下意识的条件反射，停在了原地。
　　苏白早早便感觉到不对劲，抬头往身前看去，只见他家九昭哥哥因为太过脆弱，便是想躲都来不及。目光落在容九昭那没有半分表情的脸庞上，狼崽子不知从哪儿看出来那上方包含着倔强隐忍的。有些心疼的上前一步，在那黑衣小厮撞上来的前一秒将容九昭护住拉开原地，苏白一掌将那小厮推倒在地，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这时，耳畔响起轻微嗡鸣，有风自前方吹来，带着利器破风的细碎声响，苏白下意识的转身抬手，接住一支长箭，转头看去，只见那箭头再近几寸便会插入此时正站在他身后的容九昭的额头。
　　“哎呀！”这时，侧方传来一声惊呼，握紧箭身，小狼崽转身往那侧看去，只见一绿衣公子堪堪收了弓箭，笑着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想试试这弓箭合不合用，你看我……不过还好，世子并无大碍。”
　　那绿衣公子走上前来，眉目间没有半分歉意，那张白嫩嫩的脸上，还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情绪:“再说了，这箭是在下特地带来考试用的，箭头乃蜡头所制，便是当真不慎，射中世子，想来也并无大碍。”
　　“咔嚓”折断手中箭矢，苏白只觉得眼前这株白菜叽叽歪歪，着实讨厌的很——那公子一身绿衣，偏生皮肤白皙的很，可不就像一株倒立的白菜么？
　　轻轻抛了抛那断下的箭头，换了个方向握着，苏白将它对准那颗白菜的眉心，笑的无害极了:“其实，蜡头也可以杀人的。”歪了歪头，他问，“想知道么？”
　　白菜被对方脸上的笑容晃的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想要做些什么。退后几步，目光落在少年那人畜无害的脸庞上，咽了咽口水，原先的底气荡然无存:“你可别乱来……我，我可是朝阳将军的长子……”
　　朝阳将军，大胤三代良将之一，威名赫赫，若是放在以往，简直是百试百灵的挡箭牌，只是可惜，苏白不知道这些。
　　“容九昭！你便是这么教导下人的？”白菜见自己躲到哪里，苏白的箭都能指着他，倒不是说怕了那蜡头做的箭头，只是眼前这少年微笑着说要弄死他这模样着实诡异了些，让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信服。左右躲闪无果，抬头见容九昭躲在那少年身后，看戏似的一言不发，连忙出声提醒他，该管一管了。
　　经过刚才那件事，狼崽子便将他完完全全的护在了身后，一直低头看地面的容家病秧子听到有人叫他，这才歪了歪身子，探出一个头来。
　　目光落在白菜身上，几秒后，容九昭又重新缩回了狼崽子的包围圈里。只是他到底还是高抬贵手，伸手在小狼崽的手臂上拍了拍，淡声道:“别弄出人命。”
　　白菜一听这话，顿时便放心不少，刚直起身子，下一秒，便听那病秧子又道:“杀了他对你不好。”
　　……好像有哪里不对？白菜抬头，还没来得及吱声，便觉得右手一阵刺疼，低头看去，只见虎口被那蜡头射中，之前特地派人削尖的蜡头已有大半插进肉中，直抵掌骨底。
　　六艺全考，一生只有一次。因其选拔严格，通过者稀少而成名。不成功便成仁，因为参与者内人才众多，对武将而言，骑射分便显得尤为重要。右手受伤，便意味着骑射这一门的不过关，落后于他人，便没有机会再更进一步。
　　将军府出来的人，何时这般丢人过？他的前程，又怎能因此而毁于一旦？
　　拔出箭头，许是知晓今日考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白菜的眼睛充了血，与方才那畏畏缩缩的模样大相径庭。
　　“容、九、昭！”伸手接过身旁小厮递过来的长鞭，白菜一字一句，咬牙切齿，“我若失了资格，你也别想好过！”
　　苏白没料到，不过是一点小伤会让对方这般模样，一时之间有些愣怔，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对方的长鞭已经绕过他直挥向他身后的容九昭，苏白立刻转身护住容九昭，抬手握住鞭子。可这时，身后却传来一阵剧痛，对方显然是用了内劲，不等他反应过来，又连抽两鞭，等到第三鞭下来的时候，苏白已经提前做出反应，咬牙抱着容九昭往旁边躲去。
　　还未来的及抬头看看，那长鞭就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又缠了上来，苏白转身躲开，这才发现，原来白菜是用了双鞭。方才被苏白捉住右手那只鞭子后，他左手便很快抓过另一根鞭子，趁其分心的时候挥了过来。
　　他虽不知晓白菜的来历，可这人的功力与他那白嫩嫩的长相着实是成反比的存在，苏白将嘴里的鲜血吞了下去，目光落在身后的容九昭身上。
　　若不是自己轻敌受了伤，又何至于这般被动，若是重来……又怎能重来！
　　苏白这般想着，握住白菜挥过来的长鞭，用手卷了几次，猛的一拉，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住手！”
　　与此同时，一人迅速飞身过来，挥剑将两人拉紧的长鞭切成两段。苏白同白菜一同转过头去，还未看清来人，便见周身所有人皆恭敬跪下行礼，呼声整齐:“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白菜似是愣了愣，也很快跪下，苏白转头打量着来人，被容九昭一拉，稳稳当当的跪在了石阶上。
　　“不必多礼。”太子抬手，等众人起身后，这才开口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白菜听闻此言，连忙上前道，“容世子纵容恶仆伤人。”说着，抬起自己还在流血的右手，道，“如今正值六艺全考，右手受伤便意味着提前弃考……还望太子明察。”
　　“明明是你先恶意伤人！若不是我反应及时，你那箭可是往九昭哥哥头上射的！”苏白看着白菜那如泣如诉的模样，只觉得这人当真是讨厌至极。
　　白菜抬眼，问道:“你这么说，定是有人作证了？”说着，他转身问自己身边的仆人，“你们可以作证？”仆人们摇了摇头，他笑，又转身去问在场的百姓，“你们呢？”百姓面面相觑，默不吱声。
　　苏白抬头望向四周，刚想开口，却见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如避蛇蝎一般，集体后退了几步，没有一个人敢对上他的视线。
　　为什么会这样？
　　他们明明一直都看着，不是么？
　　方才受的那三鞭着实不轻，苏白被这情形一激，气血上涌，咬了咬牙，再次将嘴里的鲜血吞了下去，苏白的手指紧握成拳。可还未等他有所行动，拳头就被容九昭握住了。
　　为什么？苏白转头看向容九昭，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
　　难道就这样任人欺凌，捏造事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