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尾草》咩小粒

10、第10章

　　十、
　　“廖一帆，我都知道。”那晚当吴漪听完廖一帆的自述后平静地说：“...还有那些，包括你没说出的…还是，是你至今不愿意面对的现实，我知道，统统都知道。”
　　廖一帆想做错事的孩子抽泣起来：“对不起...吴漪，我以为有些事情不告诉你是对你的保护，我只是想将对你的伤害减到最低...或许人最爱的还是自己吧，对吗？其实我是想保护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堪，我承认…吴漪，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现在。”
　　廖一帆愣住，把头从方向盘上抬起：“你很恨我吧。”
　　“我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种权利。”吴漪坐在漆黑的房间里，镇定地说话，冷冷的流泪，冷的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直到鼻涕淹过嘴唇。
　　廖一帆的生命是从顺子得以延续的，顺子的肾换给了廖一帆，顺子和父母都瞒着廖一帆捐赠人的信息，直到寥一帆知道顺子因为肾移植引发的并发症去世。廖一帆不能原谅父母，更不能原谅自己。母亲安慰了廖一帆很多，寥一帆只记得一句：你爸爸他不想同时失去两个儿子，顺子病了多年...人生的缘分弄人，他和顺子因为那个被称为父亲的人相遇开始此生，也因为他，一个入死途，一个生不如死。李小雅见证着他们三个人的离离合合，分分散散，她觉得自己能明白廖一帆决定的含义，他只是想弥补他自己内心过不了的关卡，也不想拖累了自己，让她再次陷入他与顺子与吴漪难逃离的怪圈。所以，李小雅潇洒的消失在他们充满荒凉的人生里。
　　“寥一帆，你还记得吗？秋天，我们一起去村子后面栗子结满树上的墓园玩。我经常会在我妈妈的墓碑落地的栗子捡回家，我固执的以为那些栗子会有妈妈的味道，可是后来吃了那么多墓园之外的栗子味道并没有什么区别。寥一帆，可是，我还是很想很想再吃一次妈妈墓碑旁掉落的栗子…”
　　“吴漪，要不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回去吧。”
　　“我不！寥一帆，你不懂，我会想念…但，我不会回头了。以后我也许会回去，但不是现在，妈妈看见我现在的样子会心疼的。”吴漪对着手机委屈的像丢了糖的小女孩，寥一帆静静地听着她的哭泣。“寥一帆，我告诉你奶奶的遗愿是葬在太奶奶的旁边，我帮她完成了。可我不会像奶奶一样…不会。虽然我会想念妈妈，但她一定希望我身边躺着的是可以在我生前给了我一是关怀的男子。我们该学会长大了，寥一帆，对吗？过去就让她过去…好吗？”
　　“对不起，因为我…”
　　“不是你，寥一帆。在你之前我们就一直错过，他等着自己健康起来，我等着他迈出实实在在的一步后我们开始名正言顺的爱情。等着等着，就错过了。”
　　“我还是很想再见一面顺子，顺子的弟弟。我会和他说说悄悄话，告诉他我偷偷地想着他、念着他，直到他那个初夏死去，我才知道我竟然偷偷地爱过他…哈…他会笑我是个笨丫头吧，真笨。”
　　吴漪不能分辨是不是错觉让她总能在廖一帆的身上看到类似顺子的样子，她总是安慰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孩总是看起来相似。发生了太多让吴漪一时难以接受的事情，无论是自己还是廖一帆，都是这在现实苛责的夹缝的里拔苗助长出来的，她不允许自己恨廖一帆，因为他们都是受害者。可是，这样的想法并不会让她心里好过，即使她总用顺子留下的那句话安稳自己‘我都放下啦’。
　　吴漪一度陷入倒嚼回忆的痛苦之中，意志力的颓败让她习惯在泥沼般的日子中打着诨拉扯自己。后来廖一帆找过她要李小雅的联系方式，他知道李小雅曾把吴漪当做最好的朋友，但他不知道她们已经三年左右没有联系。那日阳光闪耀的不像话，一切都是希望满满样子，满的像要溢出一样，满的即将破灭。那日过后全都破灭。李小雅最终败给人们最初对廖一帆的估量，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句话时对时错，李小雅最初的选择是错的，最终的选择也是错的。顺子去世那天，廖一帆告诉她：分手，因为他要赎罪。李小雅心跌进冰层下的深海，她不服，多年的匍匐守卫的爱情竟落得如此结局。她找到吴漪让她给她些许宽慰，看到吴漪时想起她从未被别人宽慰的心，她突然很心疼吴漪。顺子死在故乡的远方，吴漪却一直把自己的心流浪在异乡，她不再得到关怀，得到一个自始至终都没得到爱人怀抱女孩的关怀。多年的蹉跎后，李小雅后悔陷入他们的谜语人生，也搭上自己的洒脱不羁。
　　深夜难捱，吴漪关掉灯。在房间营造的黑洞里，死死地盯着上空，这样的时刻他总是想到顺子，替他心疼，替他难过，她还是在猜测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顺子，有没有一点的茁壮的爱情发生在他们中间。她是不确定的，也许顺子也是不确定的，只是兜兜转换后，他们都发现当年的小男孩小女孩都将最真挚的感情各自瑟缩在心底，等着其中的一方先转身，然后自己再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轻轻地说一句：其实，我一直都在这里。
　　吴漪在那天与廖一帆通过话后，知道了顺子的墓地，但她还是没有勇气去看顺子一眼，想到顺子她心疼的透不过气。事实上，吴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她要心疼的人太多太多。奶奶枯苦了大半生终于回到母亲的怀抱，可吴漪还会想到那个芳华早逝的女子会认得自己苍老女儿的身体吗？她会给女儿一丝温暖迎接蹉跎了一生的老小孩吗？吴漪的妈妈也躺在阴冷的栗园里二十几个年头，她想是不是自己也要卧倒在妈妈的脚旁，乞求母亲的爱怜？
　　吴漪越来越发现这世界是一座叫做地狱的孤城，每一个人都带着不可磨灭的伤疤，带着灵魂的伤痛，奴役在这儿。吴漪几次拿起电话想问一问廖一帆关于顺子那些她不知情的小小故事和生活的点滴，但最终都没有打出去。吴漪害怕或许那些故事的细节，会残忍的削弱她想要快乐的意念，无论是怎样书写的故事，吴漪决定不再深挖，因为她已经与顺子在思念的河里漂流了十年，她决定收回自己一直流放的心灵儿。
　　三十岁生日的那天，吴漪得偿所愿来到顺子的墓前。吴漪躺在墓碑前，在心里与他诀别。她那些想要悄悄说给他的话，如今却没有了半句。北半球的冬天入到深冬时，寒气逼得人骨头发痛，吴漪想多陪顺子一会，冻的五体渐失知觉，冷的发麻，整个人木木的。她想走了，离开这个寒冷的地方，人在又饿又冷的状态里意志变得薄弱，感情也会被虚化，即使曾经撕心裂肺地为他痛过。
　　吴漪身后的写着‘廖天琪’墓碑旁放着吴漪打印出来的顺子写给她的邮件，他的归还给他，她收拾自己荒凉的心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