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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若是你心上稍稍有我 ...

  •   莫稹送走了执事,合上门,一个人静静待在屋中。三十年三十年,到头来却还是一场空,莫稹双眼腥红,情不能自已。
      莫稹拿出腰带里的扳指,攥在手中,一点一点摩挲,突然想起在禁地里,身份莫测的扫地僧,黯淡的美眸一下子又泛出了光亮。
      想到这,莫稹忙夺门而出,赶到那棵树下。不知为何这树下空无一人,树上的叶随风不时抖动,而树下的地却始终一尘不染,一叶不沾。
      莫稹心知是扫地僧的作为,只是却不知扫地僧身在何处,莫稹四处张望,突然瞥见不远处房门紧闭的屋子,了然,“前辈,我是前些日子误闯禁地的修士,我的丹田被异火焚尽,不得新生……我想向您请教道法。”
      “道法是有,只是我为何要教授于你,我与你非亲非故。”紧闭的房门里悠悠传出一道声音。莫稹喜上心头,“前辈您前些日子说我们这类年轻修士过于心急,根基不稳,我自知我不是您的对手,自远遁以免丢人现眼……可不才这般心急却也有几分缘由……”
      “不才心无大志,不为争那大道之巅,只想护着心上之人,还清对往日故友之辜负……莫某自知才疏学浅,入不得前辈的眼,但还请前辈稍稍指点。莫某根骨尚佳,又有木系灵根,异火扶持,有着炼丹之资,若前辈稍加知道,莫某此生愿为前辈鞍前马后。”
      “我不在乎你的报答,老衲什么都不缺,利诱于我无用,你不必再煞费苦心了……文院收留老衲多年,也是时候清算人情世故的旧帐了。”莫稹微微昂首,刚刚攥紧的五指默默松开,在手心留下一道血痕。“那前辈的意思是”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只是老衲不教蠢笨之人,树下与我这屋子之间有一道禁制,你若能破了它,我便收你为亲传弟子……”远处的声音再一次传来。莫稹心生欢喜,抬手在树上轻轻一点,正如莫稹所料的一般,沿着指尖一道剑气反弹而来。莫稹修为尽失,身上再无灵力加持防护,指尖一时就冒出血来。
      莫稹对此不管不顾,稍稍减轻了力道,继续在树上摸索着树中的纹路,直至十指腥红,血流不止。鲜红的血珠沿着莫稹指腹,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滩血渍。
      虽十指连心,但为搏心上最后一丝希望,在筋骨皮囊间多添几道伤痕又何妨。
      树上的纹路也被莫稹无意中沾上了血迹,纹路中一道道浅浅的剑痕一一显露,莫稹心生一喜,拿出卿封隔开了嫩白纤细的手腕,鲜红的血从皓腕中溢出,一点一点滴落在先前的血渍上。莫稹对此依旧不管不顾,将沾了血的手,默默抚上树上的纹路,见树上的剑痕一并显露后,执起卿封,沿着树上的一道道剑痕,一笔一笔细细刻画。
      直至腕上的伤痕自行恢复,青石板上的血渍也一点一点干涸殆尽,树上的禁制才堪堪破开,树上的叶随风一一飘落而下,空气中处处都藏着剑气。莫稹一时伤痕累累,却也仍是咬牙拖着身子继续朝着扫地僧的屋子前行,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刺眼的红点缀着黯淡的绿,从叶子缝隙间漏出的星点光亮,静静看着树下不远处一个因失血过多趴在青石板上,昏迷不醒的红衣女子。
      莫楸你知道吗?爱只在咫尺之间,可我永远无法触及咫尺外的另一端,你于我还是过于遥远。
      “你听说了吗?大灵院的莫前辈来了。”
      “听说了听说了,我还听说莫前辈渡劫成功,已修得正果,得道成仙了。”
      “是啊,这两日你我听她的讲座,若是能有幸得其垂青,这后半生可就不用愁了。”
      “先不说得她垂青,若是能受她指点一番也是打造话啊。”
      “……”莫稹一大早就被不远处的说话声惊喜,起身对着周围的环境细细查看,心知是扫地僧把她救了起来,莫稹出门想向扫地僧道谢。只见得扫地僧一如既往地拿着一把扫把,在树下清扫着落叶。
      “前辈……”莫稹还未穿起鞋袜,就急急强撑着虚弱的身子,走到扫地僧身边,俯首作掬,欲要道谢,却被扫地僧拂了拂手,制止住,“大灵院来人了,这里的剑气感受到了你情绪的波动了。她与你是旧识,你不去看看吗?”
      “我如今这般残破,何需污了她的眼……昨日多谢前辈了。”莫稹本不显山水的木然随着自己嘴角微微上扬,惨然一笑,渐渐破开。
      “这般俗事,老衲管不了,也无从去管,只是你这拜师一事,我还未答应……如今你的身子已是经不起这般剑气的折腾,你过些时日再来吧……”扫地僧抬起衣袖,欲要遮住从叶缝见钻进的耀眼的光。
      “前辈,可是只要我从这树下走到您屋前,您便答应收下我。”莫稹抬眸,静静看着扫地僧。
      “是。”扫地僧依旧静静扫着落叶,他的回话就似莫稹的一道幻觉。莫稹没说什么因着有了前车之鉴,拿出卿封执在手中,以作拐杖,撑着自己在剑气下再一次伤痕累累的身子,一点一点的往前挪。
      扫地僧依旧面色无常,“修为有这般重要吗?为了它,竟连命都不要了。”莫稹并未搭话,怕因着一开口,嘴里强撑的一口气溢出,自己一倒不起,一切的努力再一次功亏一篑。
      直到深夜,莫稹才堪堪触及到扫地僧的房门,卿封早已染得一片腥红,不留一丝空白,随着莫稹开口,她嘴里的气溢散在凉凉的月色中,莫稹直挺挺的扑倒在扫地僧房前,“前辈……”
      随着一丝光亮漏进屋内,莫稹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你的旧友,马上就要离开了,不见她最后一面吗?”
      “前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莫稹俯首苦笑。
      “我想你的剑它是明白的,十年磨一剑,你的身体需要二十年,这一次见她,会是你这二十年里的最后一次……不论磨剑,还是磨人,都不要心留遗憾……”扫地僧三指夹着茶杯,目光投于杯中,不知道在透过杯中茶水想些什么。
      莫稹听着扫地僧的口气,心知拜师一事已成,便松了一口气,想来莫楸的事又是沉默不语,一个人呆在屋里想了许久,突然忆起幻境了一夜之欢,莫楸的缱绻温柔,一时眼角酸涩,清泪迷眼,也顾不上穿鞋,朝着那个心心念念的地方奔去。
      总有些人能毫不费力,直接站在白云之巅,藐视众生。莫楸不论是哪一世,都是如此。
      这里是玄界五院之一的小文院,我是淹没在人潮里,小文院修为尽失的无名长老,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她是高岭之花,灵界文院院长的亲传弟子,是仙界受万般娇宠的仙帝独女。
      莫稹与她的鸿沟自不可言说。那个几十年来始终藏在莫稹心底的疑惑,也因这鸿沟羞于启齿。她在台上传经授教,莫稹在台下闭口不言。自那时莫稹便深深体悟到有些人,就是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深深感受到那种无可奈何的颓然与无力。
      莫楸授完经准备起身离去,她举手投足之间毫无迟疑。莫稹想来觉得也是,对莫楸而言蝼蚁纵是万般努力也不过还是蝼蚁,即是蝼蚁又何必放在心上……
      只是总有些人心怀侥幸,痴痴站在台下,等待着她的回头,即便明知所有的侥幸都将被一一打破。这些人里自然有莫稹。莫稹最后醒悟过来,也只是恼自己不知分寸,随随便便因一个人乱了阵脚,虽说那人曾是心上人……从此以后,她的梦中人……
      为避免正面遇上莫楸,乱了自己阵脚,污了莫楸的眼,去问出那些对她并无意义,给自己徒增难堪的问题,莫稹便离她更远了些,静静看着她从视野里一点一点消失。
      只是夜里,莫稹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可奈何,只好随意披上几件衣物,出门游荡。不知不觉间,还是来到了她门前,回过神来便看见莫楸同夜色一般深不见底的眼,一时如芒在背,转身就准备走。
      “你怎么一看见我就急着走?本宫很骇人吗?”不论是什么时候,莫楸都不会用着特殊的自称以在莫稹面前彰显自己的身份,如今她却如此。想着自己近几日,为着拜师一事满身狼狈……莫非是物是人非,她已认不出我来……还是说她已认出我,只是在她与我之间多加一道身份隔阂望我自守本分……其实你不必如此多此一举的,自你说不愿再见我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晓你厌倦我的心意。
      “殿下自是顾盼神飞,见之忘俗。只是这月色已深,孤女寡女共处,还是与不才这般不入眼的角色,对殿下的风评不好。”莫稹微微俯首,收敛了一脸心事与苦楚。
      “你可是厌我?你我同为女子,共处又是如何,你何必搪塞本宫……”莫楸音线清冷,就如花机阁那夜一般。
      “小人自是不敢。只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心有疑虑,希望姑娘提点。”莫稹见了莫楸,情难自已,还是妄想道出心意。
      “你问吧。”不知为何,莫楸突然凑上前,在莫稹脖颈间嗅了嗅,有意无意的说了句:“你这味道似曾相识,只是我有些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遇到过了。”举手投足间,莫楸更是把头轻轻埋在了莫稹脖颈间,继续嗅着。
      莫稹脸上一阵燥热,而后又随着深深也色渐渐冷然,莫不是夜色深沉,莫不是我满身狼狈,你识不出我,我又如何能与你再这般亲近。莫稹因狼狈而喜,又因狼狈而忧。
      “姑娘可有个妹妹?或是打小一起的玩伴?也许是与她们的味道相似吧。”兴许是美□□人,最后莫稹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和那个秘密有所牵连的问题。莫楸,你可还记得我,记得那个作为妹妹,却对你一往情深的女子。
      莫楸突然抬头,脖颈间温润的触感也随之不见。莫稹有些失落,又有些惶恐,担忧着被她认出,担忧着一个否认的结果。“没有。”她还是如莫稹所想的一般回答了她。
      “至始至终?”
      “至始至终。”莫稹一时不知该是如何,心里的疑惑完完全全覆盖了自己所有曾有过的失落,究竟是莫楸忘记了所有前尘过往,还是自己所知的回忆都是一纸幻象,还是莫楸她从未把她放在妹妹和玩伴的位置上?
      想来也是,我好像确实不配称作莫楸的玩伴或是妹妹,毕竟她总在白云之巅。
      姑娘,如果可以,请不要爱上一个站在白云之巅的人。
      “你可愿与本宫一同离开?” “嗯?”
      “本宫身边缺个侍女。”“多谢殿下一番好意,只是小女子何德何能受殿下垂爱。”莫楸,我想在你身边,但我更想为你分忧,而不是为你徒加负担。我这般无能,拖累于你,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
      “你好不识好歹。”莫楸似是有些气急,眼中含着不知明的情绪,莫稹一时被迷了眼,默默抬手,抚上她的眉眼,小声呢喃,“我也不知怎得,见到你总是情难自已……”
      莫楸修为甚高,小声呢喃自逃不过她的耳,只是她为着莫稹突如其来的表露心声,有些难以置信,于是故作不知,“你在说什么”
      被莫楸这一问话打断,莫稹又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不才是说,自己好不识好歹,竟辜负了殿下一番美意。”
      “你!”莫楸被气得拂袖离去,莫稹感受到不远处的一道黑影,心中了然,默默退开。
      屋里莫楸静静看着莫稹的一举一动,美眸在微弱灯光下略显黯淡。莫稹,我如何会认不出你,你一身红衣早已刻在我眼底,只是你我之间始终缺了一道合适的身份,再相见。你这般情深,若是心上稍稍有我也好,只要留在我身边,我自可助你与她相守,你又是为何回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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