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策将军没有上朝的第三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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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格弹出的瞬间，程策下意识以为会有暗器射出，转身戒备直接退避三舍。
然而戒备了良久，程策都没有见到其他机关启动的迹象，只看到暗格里放了两本书册，还有游走在暗格上，毫发无伤的救命恩蛇。
“嘶嘶嘶——”
（不过就是个暗格而已，居然吓成这样，要是让外人知道，你堂堂镇北将军是个胆小如鼠的蠢货，怕也是彻底没脸见人了吧？）
言赫才不管自己的蛇鸣程策能不能听得懂呢，反正他原本就是放荡不羁，任凭自己性子胡来的人，有什么嘲讽想表达，自不会考虑旁的什么。
然而与言赫一直因为物种不同，语言不通的程策，不知为何竟然突然开了窍，只从那毒蛇的嘶嘶声和尾巴摇摆的动作中，就读出了满满的轻蔑和嘲讽。
被一条蛇如此鄙视，死要面子的程策这还如何能忍？
即刻就抬脚朝着暗格靠近了过去，他倒要看看，那言赫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或者是恶毒的手段在里头。
虽说是有些被挑衅到了，但是程策丝毫没有要放松警惕的意思，甚至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随时准备出手把毒蛇捞进怀里，来个英雄救蛇，再好好的教育它一番。
然而当两本书册上的字迹映入程策的眼帘，他之前所有的心思就都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两本书册居然分别是言赫和已薨太子秦敛的脉案。
而两本脉案上的字迹，又分明都是秦敛亲笔所书。
因为秦敛的亲生母亲，就是程策同父异母，从未对他有过丝毫轻视怠慢的嫡姐。
所以在秦敛少时，程策曾以舅舅的身份陪在他身边不短的时间，甚至还手把手教他写过字，自然就对他的字迹分外清楚，绝无认错的可能了。
看着这两本几乎没可能作假的脉案，程策忽然有种感觉，他或许可以从里面找到将军府被灭满门的原因。
出于对真相的追寻，程策毫不犹豫的就翻开了秦敛的脉案，里面详细记载着秦敛少时得了瘟疫又治愈的整个过程，其中包括他每日的身体状况和用药种类以及剂量的记载。
这些记载少数是秦敛亲笔，大部分是程策并不熟悉的陌生字迹，想来应该是当时看诊大夫的亲笔。
而在详细的记载内，程策却时常会看到一句秦敛的亲笔批注。
【军医告诉我，此药和剂量都已经过药人多日尝试，确保有效且无害才会端到我的面前，所以请我放心食用，可我想知道的是，试药之人如今情况如何？】
【听说，我喝的这碗药，是用那试药之人的半条命换来的，就凭他的半条命，这药再苦我也干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嫌药苦了。】
【今天军医给我停药了，据说是因为试药之人忽然出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高热不退的症状，有些担心，可是军医和母妃都不许我去探望。】
【病情又加重了，咳嗽咳出了血，喉咙疼的水都难以下咽，吃什么吐什么，感觉活的好辛苦，可是母妃告诉我，为了替我试药，那药人至今还在鬼门关打转，他都能够坚持活下来，我又凭什么放弃？】
……
看着秦敛一段一段满是真情实感的批注，程策不由自主的为那药人所遭受的苦难感到心疼，感动，忧虑，直到秦敛病愈的那一刻。
然而当程策翻到下一页时，精神瞬间受到的冲击和震撼，比之前整个过程加起来的都要激烈的多。
那一页的字迹似乎是言赫的，在记载最后还落了款，只是记载的内容实在是……
【秦敛，年十六，据脉象诊断乃女儿身无误。】
【经诊断，秦敛所患怪病，并非瘟疫异变，而是被人施了毒蛊，人体阳气是此蛊最佳养料，因秦敛为女儿身，阴气重于阳气，方有一线生机。】
【经确诊，此蛊极为恶毒，不仅会让当事人饱受折磨而亡，还会让与其有身体接触的人，都被感染‘患病’，与其保持距离方有治愈可能，下蛊之人，不仅想要秦敛性命，还想要他众叛亲离，受世人唾弃。】
……
在一番对秦敛怪病的解析之后，接下来就是比当年医治瘟疫，更加艰辛与折磨的过程，而这绵长的痛苦，一直持续到秦敛病逝的前三天，那疑似言赫的字迹才戛然而止。
【蛊毒除下蛊之人外无解，秦敛要活命只能用以毒攻毒之法压制体内蛊虫，然如今她已时日无多，时间紧迫只得以人身炼制……】
在这段字迹的最后，是一片墨痕，似乎是曾经书写过什么，又被狠狠涂掉。
不等程策猜测出其中原委，他就在脉案的最后看到了秦敛亲笔所书的遗书。
【如玉：
我可能熬不到你回来了。
多谢这些年你为我隐瞒真实性别，更多谢这些年来你为我以身试药试毒的医治。
旁人都说我所经历的病痛和折磨是人间炼狱，可只有我知道，比起你所承受的，我的经历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我知道，这些年你为我在鬼门关徘徊数十回，不只是因为当初我对你的救命之恩。
那份人情，你早在我的疫症被治愈时，就还清了，如今你只是不知应该为何而活。
那便为复仇而活吧。
当年屠村的命令是我小舅舅程戎盐下的，你与程家的血海深仇只系于他一人之身，有什么仇，什么怨，随你报复处置。
我只求你回转之时，把我尸身销毁，绝不能让任何人寻到，发现我女扮男装的秘密。
欺君之罪，株连九族，无论是你还是程家满门，都承担不起，此生我秦敛与程家皆有愧与你，若有来世，我定当以命相报。】
这封遗书不算长，除了交待后事，担心程家被自己牵连之外，秦敛的手书更让程策长久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原来言赫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缘由，真的是因为血海深仇，可笑他还一直自负，从未做过伤天害理，有损阴德，伤害无辜的事情，此生所为皆都活的坦荡无愧于心。
可是自己真的能够无愧于心吗？
只是扪心自问片刻，程策就忽然双眉紧锁，面目狰狞的咆哮争辩了起来
“我没有做错，当时言家村九成以上的人都出现了瘟疫病症，剩下的一成，也未必是全然健康的！”
“先不说他们村里的大夫早已病死，我军营中的大夫又皆只擅长刀枪剑戟的外伤，对此根本束手无策，就算朝廷愿意派遣大批太医过来，瘟疫这种病症，也是令人谈之色变，无从入手难以医治的。”
“而当时军中又已经出现被瘟疫感染的将士，就连被一路护送去帝都的太子殿下也出现了感染的症状，若是再不采取决绝措施，待瘟疫扩散，只会有更多无辜因此送命，我的命令，只是以大局为重罢了！”
“我没错！我无愧于心！”
听着程策掷地有声，不容置疑的辩驳，言赫丝毫没有因为他的拒不认错而怒不可遏，只懒洋洋的晃了晃尾巴，悠悠的吐了吐蛇信。
“嘶——嘶嘶嘶——嘶……”
（我从未说过你错了啊。）
（我知道屠村是最好，最顾全大局的决定，但是亲眼目睹所有亲朋好友、左邻右舍、父母亲戚三百余口惨死面前，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你让我如何能不恨你？）
（我若是不恨你入骨，又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嘶嘶嘶——”
（更何况，你是真的问心无愧吗？）
（倘若如此，当年那事之后，你为何拒绝了武陵帝高官厚禄的封赏，而是决绝的自请去了边关镇守？）
在言赫的疑问之中，努力平复心情的程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双手颤抖的伸向了另一本脉案。
程策想知道，究竟是为何，言赫最终没有替秦敛完成遗愿，依旧让她的尸体落入了武陵帝的手中，最终导致镇国将军府被夜袭株连九族。
又为何，一直在帮秦敛的言赫，会在最后关头倒戈相向，剥夺了镇国将军府的最后一丝生机。
然而程策又很怕，从脉案之中看到言赫这些年来经历的所有苦难，那会让他觉得，言赫遭遇的所有悲剧都是自己造成的。
而能让秦敛写出，在双方对比之下，他的遭遇只是沧海一粟这样的句式，显然那些悲剧不是能让程策轻易无视的。
而程策与秦敛是曾经共度过治疗瘟疫的那段时光的，那阵子的所见所闻所感，是他心底这辈子都抹不去的阴影。
在心底一番激烈的挣扎过后，程策终于还是翻开了那本脉案。
果不其然，脉案的一开始书写的，就是言赫作为药人，为秦敛，也为所有得了瘟疫的将士与百姓试药的过程与细节。
只是让程策有些无法接受的是，脉案的第一句话，写的居然是。
【言赫，年十三，未有瘟疫病症，据脉象所示，身体非常健康并未受到感染，为观察试药效果，需先让其染上与太子殿下同程度的病症。】
“……他没被感染瘟疫……”
程策脑中轰隆一下，仿若被晴天霹雳击中一般，整个人都愣住了。
“嘶嘶——嘶嘶——嘶嘶——”
（是啊，没有感染，不只是我，还有邻家的郝大叔，隔壁的梦姐姐，村尾的洛弟弟，等等八人都没有感染瘟疫，在村里确诊瘟疫来袭的时候，早已做了隔离措施。）
（在你下令屠村的时候，患病的村民就知道自己活到头了，他们并不想与你为难，他们只求你，可以带走没有染病的最后八个人，给言家村留最后一线生机。）
（可是他们这么多人跪在你面前，把头都磕破了，嗓子都哭哑了，你还是没留下一个活口，若非秦敛以太子身份压你，还出言威逼，那时言家村就直接绝户了。）
言赫回想起当年村长带着村里所有病患，给程策磕头乞求，他却一直无动于衷的场景，就恨不能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而扬灰。
然而无论多么恨入骨血，言赫始终舍不得真要了程策的命，因为折磨报复他，已是他活下去，最后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策将军没有上朝的第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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