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船》豆沙汤团

54、盘龙香畔击鼓传花

　　三人一直沿着闹市往最热闹的地方走，人群简直要把他们三个挤散，陈轩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要把周遭的风物都看够记住似的，何夏时还以为她是在记路，她却拉着他的胳膊，走到了一个小铁炉前，上面支着一口铁锅，铁砂混着棕红色的熟栗子，翻动的声音沙沙的，散发着蜜的香气。身后，一队衙役巡逻刚刚经过。见陈轩松了一口气，何夏时皱起了眉，拉着她的袖口走到了路中央，问她为何要避让。陈轩则回他道，“不是因为我做的事情都不够光明磊落吗。我想了很久，我不过是个窃贼嘛！”
　　“是谁说你了？”何夏时有些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她接着道，“这话是谁说的并不重要，要看自己心里怎么看的。”
　　“那你心里如何看的？”何夏时笑了笑，有些期待陈轩的回答会是怎样的，他俩有一年多没见了，不知道她又会有什么变化。
　　“我还是蛮善良的嘛，又机智、勇敢、正义。”
　　还是与以前一样，何夏时心道。
　　他看着陈轩接着掰着手指头数起自己的好处来，“可是，做事又爱走捷径，有时候也挺蛮不讲理，但这些都不是最紧要的。我做了很多错事。”
　　听到此时，何夏时顿住了脚步，方清扬也停了下来。陈轩则若有所思道，“我拿了王府的玉印，自以为很了不起，但是却不想守院的侍卫会因为这个受训担罚……后来我去偷豆玉园珍藏的丸药，自以为能帮别人解除病患，却没有想到会让其他需要的人延误病情……凡此种种，我的罪过怎么不大呢？”
　　何夏时自感不好多说，只是道，“既然如此，只能多行善事，弥补过错。”
　　陈轩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夜色中的陈轩显得很是乖巧，周遭的人影景物在她身边显得又远既淡。何夏时看了看方清扬，然后对陈轩道，“今天晚上带你出来，还有一个好玩的，附近有个葛香铺，一会儿会有焚香、打铁花的仪式。”陈轩闻之开怀，不觉有它。
　　该村在西边，位于晋城的城郊，听何夏时说，他们从晋西迁至此地已经有百来年的时间，到现在也有七八代人了，祖传制香的工艺。陈轩本以为不过是香，却没想过还有人专门制香。原来能够焚烧的香多是混合了蕙草、白芷、桂树、花椒等等植物制成的，有的还要加入榆树皮等起到粘结作用，这么看来一行有一行的讲究。这时只听一阵惊呼，原来是几位壮汉正赤着膊子露着上身舞着铁花，铁水被长棒一击，在空中迸裂成金线一般。再看那祭坛的中央，是一个顶高的盘龙香，香烟阵阵，听说可以烧两三个月之久。陈轩连连赞道，“没想到这里的风俗与我们这样不同，真热闹。”
　　何夏时与方清扬正说着话，这时候又看向陈轩，把她拉到身边，道，“这会儿人多，小心不要与我们走散了。”她点点头，又觉得何夏时今日有些奇怪。此时又听到一阵隆隆鼓声，过会儿又想起了边鼓声，原来现在又在击鼓传花，鼓声一起，大家开始飞快传花，像是不想沾染上似的，陈轩却兴奋的不行，等到鼓声一停，原来是位打铁花的年轻小哥拿到了，众人鼓手欢呼，吆喝着让他上台表演，只见他倒也不推辞，表演了几个空心跟斗，大家纷纷较好。陈轩忍不住在此流连，当何夏时劝她离开时，已经赶到下一波击鼓传花。花从陈轩这边过来，递到她手上，鼓声将停，她笑着看了看何夏时，待到鼓声要停时，把那花抛到了何夏时手上，自然让他猝不及防。
　　何夏时有些无助地看了看身侧的二人，他可不像陈轩能飞檐走壁，也不像方清扬会一些刀剑功夫，爷爷曾请大师为他算命，说他宜静不宜动，因此自己这么多年从未习武，每次见陈轩跳到树上只有望而心叹的地步。
　　“夏时，你不是会算账吗！”陈轩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何夏时叹了叹，“你又要看我的笑话。”
　　她低了低头，歉道，“是我错了。”又笑道，“既然接到了，就大大方方上台去，今天是新年，忘掉平日的约束，玩个尽兴。”
　　方清扬拍了拍他的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何夏时眼睛亮晶晶的，道，“这行吗？”
　　面对身边两个好朋友的眼神鼓励，何夏时卸掉一身的不适，掀起长衣，走上了台前。看着众人等待的眼神，他半天没说话，只差要喝下那一杯罚酒。这时，台上的东家却喊住了他，眼睛眯成一条缝，笑道，“这位后生，看样子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咱们晋城是好客之地，酒可以慢慢喝，但是规矩不能破。”
　　他点了点头，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有个笑话要讲。”
　　“哦……那好，请讲。”老伯中气十足的笑了笑。
　　陈轩在台下听着，则感觉奇怪，她微微笑着，想不到一贯克己复礼的何夏时会讲什么样的笑话。
　　“我们几个从外地来，用官话来讲这个笑话，不好的地方大家多多包涵……说有那么一个财主，从不与人请客，这天有人问他家孩子，你们家大人什么时候请人吃饭，他家孩子就说，要我爹请客吃饭那得到下一世了。等这财主一回家，他孩子给他说了这件事，说我是这样回答的，那他爹就生气了，说:谁让你许他日子的？”
　　陈轩捧腹笑了起来，等何夏时从台上走下来，她拉着他道，“真有意思。”
　　三个人玩过击鼓传花，又想到其他地方去逛，只是夜已深，越往别处走，四周越是显得安静，陈轩停下来脚步，道，“夏时，一会儿我们要去做什么？”
　　何夏时与方清扬互相看了看，将计划的事对陈轩娓娓道来。

　　袁安镇上。
　　“嘿，小子，热闹看够了，我们该走了吧。”白胡子老头萨奇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白天的时候，瞿堂刚刚和他们几个人一路尾随着白庭，好在沈光做事慢条斯理，教白庭不耐烦而分了心神。
　　上午的集市，袁安镇街上熙熙攘攘，瞿堂发现了陈轩，仍然有些心神恍惚。靳芳林却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让人捉摸不透。正是此时，却叫谢韵发现了一个故人，只听见他道，“竟是他？”
　　瞿堂抬起头，看到了远处一个人影。
　　“你们认识他？”瞿堂问几人道。
　　“嗯。”萨奇点了点头，他虽然脾气坏，但好在说什么话都很直白。“是蒋芒，当年江湖人称他为玉面神捕。”
　　“传闻他在一次办案途中被人暗箭所伤，从此急流勇退、隐匿无踪，也有人说他死了。”靳芳林缓缓道。
　　瞿堂皱了皱眉，“他跟你们有关系吗。”
　　谢韵拉住几人的手，来不及多说，就往前走，只听见他说，“无论如何，我今天要找他问个明白！”
　　靳芳林、萨奇表情略显不豫，瞿堂则面无表情。或许他心中的那个疑惑是时候解开了。或许，这件事背后的真相会掀起巨大波澜，给别人平静的生活带来伤害。或许，他应该停下脚步，不再追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