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绝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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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柳清逸俯下身，伸出手，替杜若宁合上了眼睛：
“你欠下的债，自己去阴曹地府还罢。”
言罢，他直起身子，将衣裳下摆粘的土和草屑掸干净，又最后看了一眼杜若宁，转身走了。
估摸着走到山洞附近，他略微放下心来，却又听见桐云压着嗓门，似是在低声啜泣。柳清逸以为贤王爷出了甚么事情，慌忙跑过去，只见一片坍塌的废墟中，王爷跪在地上一块儿一块儿地挖着那些石头，肩膀上伤口渗出的血，已经将衣服染红了。
但除此之外，并未见有甚么异常，他走近前去，王爷尽是伤口的手印入眼帘，血顺着王爷的手指一滴一滴滑落。
柳清逸叹口气，道：
“王爷……”
只说了这么一句，王爷便截住了他的话头道：
“我要带他回去，哪怕不过是一具死尸，我也要带他回去。”
柳清逸不再说话，他晓得再怎么劝也没用，索性也帮王爷挖了起来。
王爷一面挖，一面柔声道：
“顾谨，后两年的端午，我又去了护城河边。”
“赛龙舟很好看，粽子很好吃，我也一直在找你。”
“毫无结果，我便想，也许你我再无缘分了罢。”
“直到某一次，我又偷跑出宫，那一日是中元节。我百无聊赖，随意走走，又不自觉走到了护城河边，很多人在放荷灯。一朵朵荷灯浮在水上，烛光摇曳下我看见了一人，穿得甚是单薄，如斯熟悉的一张脸。”
“我不敢打扰，偷偷走上前去，想把那人看清楚一些。”
“我以为那是你，我想你怎么这么瘦，不过两年过去，下巴都尖了许多。”
“我看得太过入迷，没有当心脚下，绊了一下，惊到了那人。那人回过头来，仍旧是一双桃花眸子，却有些许不同。”
说到这儿，王爷不自觉嘴角上扬。
“我当时怎么会那么傻，明明你比他好看，我还是认错了。”
声音不自觉低沉了一些。
柳清逸听到这儿，立起身来，退后一步，道：
“王爷，小的去找找，看有没有甚么棍棒一类，好挖得快些。”
王爷没应声，根本王爷一心都只在顾谨身上，分不出神来看看他们。
柳清逸将喉头涌起的苦涩咽下去，转身对桐云说：
“桐云，你也帮我找找。”
瘫坐在地上的桐云慢慢抬起头，又慢慢点点头。
柳清逸叹一口气，装出些笑来，伸出手对桐云道：
“来罢……我扶你起来。”
桐云一个激灵，看了看还在挖石头的自家王爷，又看了看柳清逸，道：“我自己起来。”言罢，手一撑地，立起身来，也装出些笑，对柳清逸道，“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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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他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沈观却停了下来。
“顾谨……他们走了。”
“现下就只剩你和我了。”
言罢，沈观盯住了自己的手。
“小时候，祖母跟我说，我不是佛门中人，她亦不是。”
“我一直不明白，为甚么。”
沈观顿了顿，继续说。
“自小，祖母就教我用药罐儿喝黑乎乎的梅子汤，不教我出门乱跑。这多年了，我还守着她的规矩。你在王府住着的那几天，看见我一罐子一罐子喝下去的，也是梅子汤。”
“她还曾对我说，不要去伤害澈儿。”
“我当时不懂，我怎么会想着去害澈儿呢？”
“后来我才明白，王侯将相，表面上光彩熠熠，灿若神人，背地里却阴暗狡诈，恶比厉鬼。”
“她用梅子汤装药，是为了护我，告诉别人，我沈观只不过是一个孱弱病人，没有甚么威胁。”
“她告诉我不要伤害澈儿，是晓得世事无常，保不准哪一天，我与澈儿会兵戎相见，兄弟阋墙。”
“祖母还曾对我说，人死之后，落叶归根，就会有新生命生出来。故而她死的时候，我连一滴泪都没掉。”
“所以顾谨……”
沈观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
“你走慢些，等我带你的肉身回了家，我就去阴曹地府里追你。”
“一起喝下孟婆汤踏上奈何桥的时候，我要许个愿……”
“下辈子，我一定会认准你，再不放手了。”
言罢，他又继续挖了起来，手上和肩上的伤口不是不严重，可是一想到顾谨还一个人躺在碎石底下，沈观便不觉得这些地方疼。
他全神都在这堆废墟上，没有注意身后来了人。
那人神色古怪，手里执着一把大刀，蹑手蹑脚地行至沈观身后，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就直直地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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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逸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刀，直直地砍了下去。
“磕擦”一声，小臂粗细的树干被他砍了下来。他捡起来砍下的树干，道：
“应该可以了，用这个把压实的土捅一捅，应该会好挖许多。”
桐云点点头，道：
“嗯。”
他看了一眼桐云，道：
“我晓得你有些事情想问我。”
“再隐瞒下去也没有甚么意思了，我和杜若宁……”艰难地说出那个名字，“我和杜若宁的确是兄弟，不过我是庶出。”轻笑一声，“我刚刚杀了他，也算为那些无辜之人报仇了罢。”
他注意到桐云握紧了身侧的拳头，半晌，又松开了，低声道：
“柳大人刚刚甚么也没同我说过。”
柳清逸颇为好笑地摇了摇头，还未说话，桐云又开口道：“不过我的确有一事儿问柳大人……”深吸一口气，“柳大人，是为了甚么……”扭过头直直地看着柳清逸的眼睛，“为甚么接近王爷？”
柳清逸笑了笑，道：“我晓得我说出这话你不会相信，但是柳某真的只有一个目的。”他也看向桐云，“保护王爷。”
半晌，桐云没说话。
柳清逸道：
“待柳某护得王爷周全回去后，桐云你要将这些事都说出去，也无妨。”
桐云长叹一口气，道：
“我不会说的。”
“我相信你。”
闻言，柳清逸才露出了这几日最真情实意的一个笑：
“谢谢你。”
他知道桐云不会说，但他也知道自己这次是活不了了，怕是会被安上一个拐带王爷，居心叵测的罪名，然后被杀了罢。
他闭上眼睛。
他倒不是怕死，只是……杜若宁说他看不透，他到底看不透哪里？是否还有人要害王爷？到底为何？
他想得入神，身边的桐云突然大喝一声：
“你要做甚！”
只喊了这四个字，桐云便像一只离弦的箭似的冲了出去，柳清逸定睛去看——
一人高高举着剑，立在王爷身后，正要劈下去。
他也再顾不得甚么礼数，当即喊道：
“沈观，当心身后！”
喊得太急声音太大，嗓子都破了，但那把刀仍旧直直地冲着王爷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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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何人？”
惊魂未定的桐云喘着粗气问被自己撞倒在地地少年，少年身量尚未长开，十分瘦弱，一张脸上脏兮兮的不知道粘了甚么东西，手里拿着的刀摔在一旁。
听了桐云的话，那少年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却没有甚么神采，好像在看着桐云，又好像没有，嘴里喃喃低语：
“杀掉……救姐姐……杀掉……救姐姐……杀掉……杀掉……杀掉……”
那少年的声音很低，嘟嘟囔囔，桐云只听出来他在重复着“杀掉”两个字。
桐云神色一凛，道：
“你要杀了谁！”
他这句话本不是个问句，谁料那少年却抬起头来道：
“杜若宁！”
言语之间都满是恨意。
桐云愣了愣，倒是察看完王爷伤势的柳清逸在一旁沉声道：
“你为何要杀他？”
那少年此刻却又像脑子不清楚了起来，反反复复也只重复一句：
“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杜若宁！杀了他……杀了他！”
柳清逸和桐云对视一眼，尚未发话，就看见王爷走到那少年跟前：
“顾谨……你认不认识……你认不认识他！”
也许是被王爷的阵势吓到了，少年竟安静了下来，泪水涌出眼眶，道：
“是……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哥哥……对不对？”
“对。”沈观急道，“就是他……你告诉我……”他放缓了语气，“你也是从山洞里跑出来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山洞里头是个甚么样子？”
少年抬起头，道：
“空空的……甚么……甚么都没有……”
沈观按住少年的肩膀：
“甚么都没有？连遮挡的地方都没有么？”
少年慢慢地点了点头。
沈观心里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他松开少年，神色一暗，却又咬了咬牙，回过身又挖了起来：
“顾谨……你等着我。”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绝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