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画人生》囧囧依彤

9、第八章

　　曲老师将选中的三幅画放在最前面，抛开邓子昂和乔雯的画，重点说向优那幅。
　　“向优这次进步很大，虽然还有地方不足，不过找的角度很讨巧。”曲老师再将班长团支书和徐贝贝的画摆上去，“这几幅你们看看，哪个最显眼。”
　　全班左右打量，纷纷指向优的画。

　　“知道为什么吗？”曲老师再问。
　　贺思俞说：“明暗冷暖对比强烈，画面干净。”
　　“没错。”曲老师回身从讲台上取一根细长棍，点上向优的画：“主体物背光，背景和静物间的明暗差很大，相应的冷暖处理很明显。再一个，向优采用三角形构图，画面紧凑稳固，阅卷看着很舒服，自然要把她这幅挑出来细看。这就是我跟你们常说的阅卷几项注意点，不论是冷暖、明暗、色彩，都要对比强烈，构图完整别出心裁。你们不要照画，多动动脑筋。”

　　“那我的呢，老师。”徐贝贝迫不及待地问，“最后为什么把我的挑出去了。”
　　“你看看自己处理的细节。”曲老师拿小棍轻点竹筐侧面的位置，又指了指向优画的书包：“你这组的竹筐和书包难度差不多，向优把这块凹进去的地方交代很清楚，一目了然。你这个侧面以为在暗部就可以糊弄了？结构呢？构图有点偏，其余倒是画得还可以。”
　　徐贝贝不服气：“我那个位置一眼能看出来画的不好，您干嘛挑那么长时间，直接把向优的画挑出来不就好了。”
　　这也是全班想问的问题。

　　实话说，向优这回的确超常发挥，大家也是有目共睹。但既然真有曲老师说的那么好，曲老师干嘛不直接挑出向优的画入选，白给别人幻想的希望。
　　徐贝贝有赌气的意思，语气不算好。向优只听着，一直不搭腔。

　　贺思俞看了看气愤的徐贝贝，不等开口听邓子昂说：“向优的衬布画得太过，抢主体物。”
　　曲老师点头：“主次分得不佳，这种问题不该出现啊向优。”
　　向优回神，赧然道：“衬布的褶皱太好看，我没忍住多画了几笔。”
　　“这是怪我摆静物的技艺太高超？”曲老师乐了，调侃：“那下回咱都铺平吧，省得我背锅。”
　　同学们哄笑，紧张的气氛淡了些。

　　徐贝贝紧抿唇角面色不好，扭身撤出去收拾东西。
　　向优回眸看徐贝贝，隐隐地感觉有些对不住徐贝贝，可她得这么做。
　　那时候徐贝贝拿到了入展机会，美院的老师也知道有她这么一人，但她每逢大考发挥失常，并没有考上雲城美院。
　　向优不想浪费这次机会。

　　曲老师挑出几幅典型讲了讲，今天的课结束了。
　　大部分同学晚上还有课，匆匆收拾画箱走人。

　　向优重新贴张纸准备继续画，徐贝贝突然走到她跟前说：“咱期末考试走着瞧！我一定把机会抢回来！”
　　向优愣了一下，想着自己是挺欺负她，就没说话。
　　乔雯在隔壁组卷画纸，闻言抬头：“整个班又不是只剩你们俩人，怎么成你跟向优抢起来了。当A组其他人不存在？”
　　徐贝贝本就在气头上，被怼得脸一阵红，攥紧画纸筒回：“你了不起，画得好什么都不用愁，想入展就入展，想考哪儿就考哪儿！我这种A组吊车尾的赶不上！”她说完怒气冲冲奔出画室门。
　　向优看到她红了眼眶。

　　乔雯给吼得一头雾水：“我说句实话而已，她至于么。”
　　“她整天起早贪黑画画学文化课，每回考试都吊车尾，能不敏感么。”贺思俞又在啃鸡腿，“像我破罐破摔被咋说都无所谓，她就别受刺激了。”
　　“你还破罐破摔？”乔雯呵一声拎画箱起身，“你也在刺激我好么，破罐破摔的人会去咨询常春藤留学？”
　　贺思俞的鸡腿差点儿掉了，他忙抹嘴反驳：“我哪儿去咨询常春藤了，你别瞎说。”
　　“上周末我在外语机构上课瞧见你了，你妈明明问的是常春藤联盟，别装了学霸同志。”乔雯瞥贺思俞一眼，迈大步走人。

　　“乔雯说的是真的？”向优皱眉。
　　贺思俞高中毕业后好像是去美帝留学了，贺家也搬离了小区。她刚跟沈逸分手那年春节，贺思俞回雲城一次，陪她度过最难过的日子，再后来贺思俞出国，两人就没联系了。她不分昼夜围着图纸转，最终累死了。
　　而贺思俞的身体状况，她是在同学会上听说的，总之贺思俞在国外的日子过得不算好。

　　“唔，我妈非拉着我去问问，我不想去。”贺思俞把鸡腿装回包装袋里，没心情吃了，打算扔掉。
　　“浪费食物可不像你。”向优有意岔开话题，搬画架到另个组，沉下心起稿。
　　贺思俞也不想提留学的事，抽张湿巾擦了好一会儿手，低头说：“回头你把我的笔记给徐贝贝看，她上回跟我借，我没整理完。你就说你跟我要的。没多大点事，你俩都甭往心里去，下次再竞争呗。”
　　“下次可能会比这严重。”向优调着色说，“你的笔记估计要给她抄到毕业，前提是你不高三出国。”
　　“……”

　　向优换大笔刷铺底，再不吱声。
　　贺思俞挪过去察言观色，迟疑一下问：“你不想我去留学？”
　　“没有啊。”向优否认，“你能去常春藤，我肯定为你高兴。”
　　“你真这么想？”贺思俞脱口而出，忽地感觉不对，白胖的两颊染上点红晕，侧过身默不作声了。
　　得亏画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不然被人瞧见他的大红脸，能以为他发烧。

　　向优涮完笔，转身正对贺思俞郑重道：“团子，我们还是高中生，现在主要的目标是升学。你能有好的发展我当然高兴，更别说你是去美国的顶尖学校。”
　　贺思俞眸子一黯，按上画凳起身往回走。
　　“我还没说完呢。”向优拽他校服角，他回头，向优又说：“其实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但是这会儿不合适。等高考完再说，行吗？”
　　贺思俞懵了，反应半晌才明白向优说啥，愣愣地哦了一声。

　　向优莞尔笑笑，端上调色盘继续画，抽空道：“我今天应该很快画完，九点前咱回家吧。”
　　“好。”贺思俞坐到一边陪着，特安静，许是方才向优说的那话他还没消化。
　　向优画得确实快，一个小时将画面完善差不多了，换小号笔画细节。

　　贺思俞盯着画端详许久，说：“你故意把衬布画成那样的？”
　　“嘘。”向优手比着唇打个手势，“这是秘密，不要说出来。”
　　“……干嘛藏着掖着。”贺思俞不明白向优啥意思，又挺担忧：“你每天晚上画到几点。”
　　“昨晚还好，我爸不在家，我没画直接睡觉了。”向优轻松道。

　　贺思俞想起向仲柏那副严厉模样，微微挑眉，对着向优又不知道怎么安慰。
　　哪儿有亲爸那样对待自己女儿的，奇葩。

　　“今天你入选的事可以回家跟你爸说说，你爸一高兴就不能让你画了。”贺思俞说。
　　“得了吧，他不会高兴。”向优不冷不热回，“他今晚都不一定在家。”
　　贺思俞恍然记起向优早晨说她父母离婚那茬，动了动唇，愣是把话咽了回去。

　　不到九点，向优画完了，特意将画板摆到邓子昂的画下面对比找缺点。
　　贺思俞头回觉得邓子昂的画碍眼，背过身不看，可向优那幅画，他又想看看。
　　比起下午，向优刚画的这幅没有让徐贝贝甚至邓子昂质疑的理由，别说进A组，进前三都绰绰有余。
　　他好奇向优为什么进步这么快。

　　向优比对了挺长时间，收了画板拍贺思俞肩膀：“走了。”
　　“嗯。”贺思俞扫走零食袋子关窗，和向优一起下楼。
　　高三教室照旧灯光明亮，向优扫过一眼高三九班的窗户，想着怎么才能将沈逸的稿纸给向仲柏，最近几天大概见不到向仲柏了。

　　“于阿姨今晚在家？”贺思俞出了校门口问。
　　向优想也不想地说：“可能搬出去了。”
　　正说着呢，于溱莉来电话了。

　　向优从书包底翻出一旧式的滑盖手机接通。
　　“优优，我搬出来了，你到我这儿来住，在剧院的宿舍，正熙路你知道吧？”于溱莉刚搬完东西，气喘吁吁。
　　向优顿了顿道：“不了妈，我跟爸住。”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于溱莉很不高兴，“他今天跟我离完婚先一步回去把东西搬走，就没打算跟你住！我之前真是瞎了眼，找这么一男人！”
　　怒火中烧的话音飘进贺思俞耳里，他纠结地看向优。

　　向优说：“他搬走正好，我自己住。”
　　“优优……”
　　“妈，别忘了我跟你说的。你先努力登台，别担心我。我要赶车先不说了，咱周日见。”向优说完挂了电话。
　　贺思俞站在一旁，望着向优的眼神特怪异。

　　“咱走吧。”向优神色如常过马路。
　　“向优。”贺思俞在后面唤。
　　“我没事。”向优朝后摆手，“以后我要自己住了，能去你家蹭饭么？我会洗碗打扫卫生的。”
　　“啊？”贺思俞怔在马路中央。

　　向优回头一瞧，赶紧跑过去把傻乎乎的大高个拉到人行道上，瞪眼：“你干嘛那么大反应，不行就说不行，我买着吃。”
　　“啊不是。”贺思俞马上摇头，“行，必须行！”
　　向优瞧他一脸“你不去我家吃饭我跟你急”的模样，扑哧笑了，惆怅感叹：“我以前为什么跟我妈一样眼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