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天选之人》有点小叛逆

51、凌天阁的陈年旧事

　　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面容，一样的声音……
　　没有任何地方不差别，但仅仅是一眼看过去，万白术就知道，那个人不是孟九竹。

　　至少不是她的师兄，孟九竹。
　　“师叔——”
　　见到对方，第一个念头就是上去就跪的李褚言不明所以。
　　而万白术只是略瞥过他一眼，当即明白这个小子想干什么，继而坚定地说道：“那不是你师父。”
　　“？？”
　　就像是赌气骗人一样。
　　但是李褚言没能够从万白术脸上看出分毫破绽。

　　下意识地看了看几步开外、明明应该是自己师父的那人，再看了看万白术，一句“师尊”卡在喉咙里，因为对方的后半句话而喊不出来：

　　“多年不见，你倒是一如既往的一眼就能认出我来。”
　　那人的视线并没有过多的落在面前的两人身上。
　　更多的是略带着些许怀念地、目光顺着眼前随意地扫过埋在雪下的正一峰。

　　“你是怎么出来的。”
　　万白术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若不是此时的她坐在轮椅上，她大约已经带着身边两个小辈从正一峰逃走了。
　　然则，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
　　她只能继续故作镇定地定在原地——事实上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就算是当年她实力巅峰，而身体健全，也不敢做出头鸟的挡在两个小辈面前的。

　　那是……孟九竹啊——
　　整个凌天阁都不愿意再见到的孟九竹。
　　“我是如何出来的啊——”
　　对方的语调略略懒洋洋地拖长着微微上扬，和万白术的戒备全然不同，他眉眼之间的闲适神态与其产生巨大的反差，“自然是因为阵法破了。”

　　“不可能，孟师兄的阵——”话到一半，万白术忽而惊异地睁大了眼，“你将他怎么了！”
　　那人听着倒是步伐略微停了停，他停在正一峰正中巨大的坑洞前，反问的话语间夹着嗤笑，“你这是关心他？你似乎将自己摆错位置了：”后半句却变得柔和起来，“我同他，从来不是对立面。你们同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同一战线。”

　　“原来……是因为你，”万白术原本压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掌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她的目光混乱的不知落在哪一个点上，“他当年不得不离开凌天阁，因为你，吾辈师兄弟伤亡半数，因为你，我师兄当年被妖族追杀，”万白术的话到最后的时候，夹带了愤恨而尖锐破音。“因为你！他百多年来，只能困于一个小小的正一峰，不得堪破大道！”

　　“他还教你大道天衍九算了？是比我所能想到的还要心软。”
　　“……你为何上凌天阁来。”万白术似乎稍微冷静了一下，她对身边的李褚言做了个暗示，不动声色地往前几分，挡在前面，“孟师兄并不在正一峰。”

　　“当然是做个了断。”那人说着，正一峰幻化而出的雪景消融，他一只手在面前摊开，轻声念道：“雪名。”

　　以正一峰上的阵眼填充之处为中心，随着那人话音落下，原本还未完全消融的积雪合着忽然而起的大风卷动。
　　一抹剑光直指向那人而去。
　　寒光闪过，风住雪停。

　　万白术再看过去时，却见那人手上多了一柄剑。
　　剑气森寒，如雪之降。那是孟九竹从前的佩剑，雪名。

　　“给你时间。”
　　那人手中雪名不是万白术记忆里面，孟九竹所持时剑身漆黑如墨的雪名，相反却是在那场大战里偶然一瞥看到的剑身洁白清亮的样子。
　　正一峰之上原本已法术禁锢的生气如遇上清风消散的烟霞。

　　法术破去，原本看起来埋于雪景之下，却已经能感觉到生机的正一峰转眼化为一片荒凉。
　　“将尚且活着的全都叫来，从前未曾了结的，应当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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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镜幻境里的一切看起来都不会变的。”
　　“……”
　　“和我想的一样，见到我你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
　　“百年不见，你可还好？”

　　面对面站着，一模一样的五官，看起来仿佛是照镜子一样。
　　孟九竹看着面前站着的人，却感觉不到他与自己有半点相似。
　　那人有着和孟九竹同样五官，然则整个人面容及眼神组合在一起，则是仿佛另外一个人，眼中藏着凶戾之色，宛如翻动的熔浆。

　　孟九竹没有回答，注意力再次落回面前的棋盘之上，按下一颗白子。
　　那人只是笑着看他，也不恼怒被无视。

　　孟九竹对面空无一人，但是在他走棋之后，棋盘上在另一处凝出一步黑棋。
　　“百多年过去，看来你还困在这里，说明——没有找到出路，是吗？”
　　“哒。”
　　“……”

　　白子走了一招错棋。
　　那人的注意力与孟九竹的一起被吸引到棋盘上。

　　周围的空气似乎在这短暂的沉默之中凝滞，短短几秒仿佛过去许久。
　　黑棋再次凝结之时，如同是忽然决堤的洪水一样，气势汹汹而出，将白子的一切生气断绝。

　　“……不论做什么，一切的大方向不为任何人改变，天道轮回不可抗拒，你说的没错。”孟九竹原本还捻在指间的纯白旗子化作轻渺的碎末掉落。
　　他面前的棋路成一盘死局，没有半点扭转的可能性。

　　这一句话出来，那人仿佛是得到什么最为有利的赞同一般，“我早说过，这个世界不会不一样——凌天阁如此，那些门人如此，柳星渊，亦是如此。”
　　他站立着，微微弯身看向孟九竹，后者略微仰视着望过来，“孟九竹，此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他说着，那双染满凶戾的眼中氤氲着笑意，“亦不会有人无条件尊重你选择。他们只会跟你索要无数的理由，说着什么解释都好，可是到最后却用无数理由推翻你的决定。”

　　孟九竹想起自己曾经拼凑出来的零星碎片里，柳星渊坚持要同他下山去。
　　想起两个徒弟非要在他面前求的成全。
　　想起大道天衍九算上写的天命不可抵抗。
　　想起不知丢失在何处的七魄。
　　想起，离开凌天阁时，心里有个声音说的：倘若迈出这一步，那么一切就前功尽弃……

　　他伸手按在自己胸口处，那里不知为何留下的一条伤疤处延伸而出的，是密密麻麻的阵法符文。
　　乃是个封印的阵法。

　　半晌，孟九竹向对方问道：“这么听来，我原本应该在正一峰上过此一生才是？”
　　那人笑起来，“倘若你永不离开凌天阁，我就应当永远困在井远道之中。”
　　“那现在，你要如何？”
　　“在大道路上所有的放不下，都叫做执念。而所有的执念，都与大道相悖。”那人弯下了身子，将孟九竹拥住。他的身形此时仿佛是一阵摇晃的烟雾，触及了孟九竹的瞬间，被风吹散一般消逝，只留下低声贴在他耳边耳语，缓缓散开，“应当斩断。”

　　“……”
　　“……”
　　孟九竹睁开眼来，入目是安静的客栈房间。

　　方才的梦境，一切都历历在目。
　　他很清楚那并不是梦境。

　　非镜幻境。
　　这个词想起来总是很熟悉，可是没有半天头绪。

　　“这么大的人了——你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在房间一角窝着的未羊听见响动，扑棱着耳朵抬了抬头，看着孟九竹的目光有些闪烁，欲语还休模样，全是背地里藏起来的欲言又止。

　　“没有。”一手杵着额头，孟九竹略微隐在昏暗逛下之下的表情模糊不清。
　　一时间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包括号称全知全能的未羊也不清楚他此时在想什么。
　　事实上多数时候，孟九竹的一切命盘都是混乱的。

　　未羊从来都很少去窥视和孟九竹有关的事情。
　　——被天道搅乱没有定数的命盘，怎么敢没事瞎看？

　　孟九竹的否认让未羊有些想问那是怎么了——修仙之人，早就在触及仙途大道的瞬间就不再会做梦了。
　　有的只是非镜幻境。

　　里面见到的一切可以说是镜中花、水中月，也可以说一种预示。

　　从睡梦之中猛然惊醒，只可能是在非镜幻境里看到了什么难以接受的东西。
　　然而孟九竹不能接受的东西？
　　——他都冷淡的快要超脱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无法接受的？

　　从天道搅乱其命数开始，就将一切都牵引到他身上……
　　就未羊所知，当年经历了千夫所指、信任之人背后捅刀、一切缘由堆在他身上导致妖族与人族开战、被逼得修为散尽、立誓此生不下凌天阁等等情况之后，还有什么是孟九竹不能接受的？

　　在大道一步之外固步自封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这世间一切差不多都在与他为难。

　　“我记忆里面的事情……”孟九竹沉默一阵，而后开口，“只在我记忆之中发生过的事情，若无法释怀，当如何？”
　　“你可从来不像是什么无法释怀的样子。”
　　“我无法释怀的事情应当多的很。”孟九竹自嘲的笑起来，“只是我忘记了，由别人帮我记着呢。”

　　“一条路，如何走都可以，天道早有定数。”
　　“我从前信命，但是不认命。”孟九竹此时笑着开了口，“后来我不信命了。”

　　他似乎想起什么，叹了口气，说道：“但是我认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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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心魔说：这世间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爱你，而我是你，孟九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