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美人惜，英雄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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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烛光剪影，一室温暖如春。
空气里流淌着一股子的柔和，纤纤十指拨动间，轻泠宛转似流水的乐声缭绕于室，缠绵而悱恻，清悦如顿珠。
室内一隅，垂地的水晶珠帘散着亮如星子般的光辉，流光异彩，其后，一张软塌临窗而置，半隐于珠帘后，烛火的光芒在此处有些微弱了，半明半暗，宛如黎明前交际时分，鬼魅而带点神秘的色彩。
依稀可窥得一青年男子慵慵懒懒地斜躺着，长发披散在软枕上，一身的轻袍缓带，甚是优雅而自得。薄雾般的柔光打在他半边侧脸上，惟见肌若美玉，清秀照人。
一手持夜光杯，轻轻地晃动着杯中的美酒，干红的葡萄酒惊起微弱的波澜，香醇的酒香飘荡，熏得他玉色的双颊显出一抹粉淡的驼红，有种酒不当醉人自醉之感。
“砰”地一声惊响，两扇白色镂空雕花的大门被人大力地自外而开，青年男子微蹙眉头，似有不悦，然而也只是片刻，很快地他眼底的精光便黯淡下去了。
能这般堂而皇之地不经通报就闯入玉扇门重地的人，除了她，绝无旁人。
借着微薄的烛光，一身单薄的雪色长袍，异常清瘦零丁，清清淡淡的脸上透着点风尘仆仆的味道，并无动人之处，只是一双灿如星辰的眸子精锐如刃，紧抿着唇，带着点愠色，直勾勾地瞪着塌上的男子。
“庄先生回来了？”古筝声戛然而止，清泠如夜莺的声音自室内一角传来，一身华贵紫衣袭人，闻人嫣巧笑倩兮，艳如牡丹花的脸蛋娇媚动人，显然并未受到惊吓。
庄笙神情淡漠地微一颔首，算是招呼了，见到她在场，神色不自然的僵硬，很快地目光又转而移上那沉默不言的男子。
“既然回来了就下去休息吧。”淡淡的话语和煦如春风，又似燕子轻呢，带着点温柔，玉倾城——玉扇门少主如是说道，故意忽略她的怒气。
纤细的手腕动了动，紧握着拳，淡淡青筋清晰可见，她切齿地低吼，怒意迸裂，“你为什么要下贴给玄明教的人？”当听到他约玄明教教主见面的时候，她愤怒，激烈，怒气如山洪之势爆发，锐不可挡。
紧绷的空气，交织着一触即发地火星子---------
“因为你受伤了。”玉倾城含笑语道，神轻气定，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化解了即将演变的战火。
因为你受伤了-------庄笙浑然一震，下意识地抚上左手，其实不过是一道小小的划伤，伤口也已结疤。
只是她忘了，一向温润如玉，表面心善手慈的他是最会记仇的，尤其是伤害了他门下的人，那个代价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的。
她的眼底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化不开的轻愁，负气似地冷声道：“我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玉倾城笑得温柔而无害，软软绵绵，如春天飞扬的柳絮，他轻轻地陈述道：“我说过，只要你一天在我的羽翼下，我就会护你一天。”
如此暧昧的话，他这样光明正大地道出来，半点不犹豫，饶是冷静优雅的闻人嫣也微跨了脸，僵笑着唤道：“玉公子-------”即使她已是玉扇门内定的少主夫人，面对着宛若天人的玉倾城，还是恭恭敬敬地随众人唤他一声公子爷。
庄笙半含着讥讽，冷眸淡淡地扫过她娇艳的脸旁，随后低敛着眉目，盯着铮亮光洁的玄武石地面，直至最后一点光渐渐地熄灭。
“嫣儿，今天谢谢你陪我了半天，先回去休息。”玉倾城的眸底流动着柔情，侧向闻人嫣温煦地道。
闻人嫣明显地一震，庄笙觉察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不甘与嫉妒，微微地冷笑。
她没有注意到闻人嫣是在什么时候出去的，当她抬头时，看到的是面色淡泊的玉倾城，不容忽视的冷色渐渐地凝聚，“玄天为什么把你抓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她的脸色突然煞白，僵硬着身子，惟觉阵阵冷意袭身，让不忍不住地发颤。
“你只要记得，我迟早有一天是要捣毁玄明教的。”玉倾城淡淡地笑意如花般绽放在他清秀文雅的脸上，幽暗不明的烛光映衬着他的脸，褪去温润，徒留下一抹清冷--------
（二）
十年前，鹅雪纷飞的入暮时分，天色阴沉，猎猎寒风夹杂着冰雪，咆哮着，呐喊着，如一只野兽在嘶叫。道上行人寂寥，两旁的铺子酒肆皆闭了门，点起了灯烛，微弱的火光透过纸糊窗子映射出来，宛如在风中，轻轻地摇曳。
庄笙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一破屋檐下，蓬头诟面，衣衫伛偻，如只垂死的小犬般，她不过是十岁光景，单薄的衣服遮挡不了寒风的肆虐，冷得瑟瑟发抖。
锝锝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这空际的雪天犹为地清晰，然而庄笙已无心再去留意什么了，寒冷与饥饿的交迫下，她只是淡淡地轻眨了下眼皮，依旧陷在神志的混沌中---------
“少主？”依稀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人声，随后是一阵衣服“簌簌”地摩擦声，幽幽清淡的味道飘进鼻间。
“是个可怜的孩子呢-------”带点温润的嗓音缭绕在头顶上方，她懒洋洋地抬起头，却冷不妨地心一紧缩，那双漆黑宛如子夜的眼眸，乍瞧之下，柔情似水，然而-------蕴藏在深处的冰冷，却如同一个巨大旋转的旋涡，一点点地、慢慢地透进肌肤，渗进里子，如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笼罩----------
庄笙睁大着眼睛，目光有些空洞地盯着上方的帐顶，脸色微许地泛白，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转过脸，隔着窗子，外面的光亮正一点点地透过来。
天---------亮了？她失神地想着，半直起身，忽感一股凉意，一摸后背，密密的冷汗湿了寝衣，为什么会忽然梦到十年前的事呢？她轻蹙着眉思忖，细瘦的手掀被下了床，走至圆桌前，拿起一盏冷茶喝了几口，微微有些失神。
“庄先生您起身了么？韩堂主来急信了。”门外侍童的敲门声响起。
“就起来，稍等片刻。”冷漠似乎不带一丝情感地话自她的薄唇中吐露，茶盏放回间轻溅出几滴水，她转身快速地走至屏风后，不消片刻，已换了身象牙白的长衫，依然是束着发，更显得她异常枯瘦单薄。
迅速地梳洗好后，顺手拿起放在案几上的紫龙剑，“哗啦”一声敞开门，她出了屋子，脚步不停地往外走去。
“先生，韩堂主的信。”侍童几步跟上她，连同玉扇门特有的令牌一并恭敬地递上。
庄笙淡漠地瞥了眼，接过，嘴上却漫不经心地问着：“少主在哪？”似乎即便是急信也影响不了她的情绪。
“回先生，少主一大早就带着苍、墨两大护法出去了。”侍童低垂着头回答道。
“这么早就出去？”她惊讶地回头，顿下脚步，难得他竟出门，还带了两大护法？“你知道是为什么事？”如刃般的目光扫过，她冷声问道。
“小的不清楚，不过听说是去会玄明教教主了。”
他昨日是说真的了？庄笙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似有些负气，道：“备马，我要出去。”
“可是先生，您尚未用膳------”侍童方要开口，可话到一半，似有一阵疾风掠过，一看之下，哪还有半点她的影子？
（三）
庄笙这一出去，却不是急着追玉倾城，而是南下直达明州去处理韩堂主信上所提之事，凡是亲近玉倾城的人都知道，他所决定的事情是谁在改变不了的，这是一个温柔的男子拥有的霸气。
本以为在南方逗留不过几日，然而兜兜转转，等手头的琐事处理完毕回到玉扇门总部时，已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
庄笙刚踏入玉扇门的范围，便被眼前大片的红色的颜色迷茫了眼睛，大红的缎带临风飘扬，盏盏红灯笼高悬，热闹的奏乐声，交错匆忙的人影在她面前闪过，一时让她停伫了脚步。
“庄先生。”门外的守卫恭敬地唤声行礼。
“这-----这是谁办喜事？”她的眼神恍然间有些失去焦距，口中虚浮地问着。
“少主在今日迎娶闻人姑娘，先生没收到喜贴么？”
庄笙蓦然旋身，冰冷的声调，一身白衫如雪，清冷得不含一丝温度似死水般的眼眸，脸色苍白，连头发都是诡异的灰白，这是玉倾诚的四大护法之一——南宫墨。
她的嘴角慢慢地浮起一抹嘲讽的笑，一字一顿道：“我还真没收到！”冷冷地转身，衣摆划过一道冷硬的弧线，带起冷冽的风。
“看来有好戏看了。”凝望着她疾步离去的消瘦背影，南宫墨无温度的眼眸终于透出了点笑意。
“哎？这里的酒怎么少了好几坛？”玉扇门后院的厨房里，打理酒窖的瘦老头点了点坛数，以为是自己走花了眼，可是不对啊，数来数去还是差了几坛，他摸不着头脑地说。
“你这老头真罗嗦，少几坛就少几坛，那边还等着我们送过去呢！手脚利落点！”某人不耐烦地催促道。
“真是稀奇了。”他一脸地摇摇头，喃喃自语：“这可是酒劲最强的啊，也不知道是哪个贪嘴的偷了去。”
晓笙阁里，灯烛未点，一片幽黑，满室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庄笙一杯接着一杯，地上酒坛子狼籍地翻倒着，她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只是神志已渐渐地模糊了，可是心底浓郁的酸痛依旧抹不去，也消不掉。
今夜，她有幸看到了玉倾城从未展露过的温柔，那种迷醉温溺的笑容，如柳絮的轻飘，似清风的和煦，如同那身大红，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闻人嫣？为什么他的枕边人偏偏就不是她？
“因为闻人城的势力，因为---------”夜色静穆下，玉倾城的脸也一半明一半暗，他低低的嗓音风化在了满庭夜来香的香味迷蒙下。
两行清泪缓缓地划落满腮，消瘦的脸被酒气熏得驼红如晚霞，庄笙打了个酒隔，正要拿起酒杯再灌入口中，远处的声音清晰地传来：“玄明教的人闯进来了，大家加紧防备！”
玄明教？她清冷如刃的眸光一闪，似乎酒已醒了一半，一道黑影忽在眼前闪过，眨眼间消失在窗外，她一提剑，如箭般忽而窜了出去，惟觉一道寒风掠过。
幽深的走廊里，树影婆娑。
两道身影忽窜，几步间，庄笙已追上了前面的人，她的嘴角泛过一抹冷笑，寒光一亮，手中之剑已劈向对方。
一个侧身，对方险险避过，一记不成，再来一记，却每次都被他险躲过，如同在玩猫捉老鼠，几个回合下，庄笙已明显力不从心，额上微微沁出了汗，细腻的心思转了转，渐渐地闪出困惑，对方似乎对玉扇门的布局颇为熟悉？
“你到底是谁？”庄笙有种被捉着耍的感觉，向来自诩冷静的她也不由生出几分恼怒来。
谁知对方竟是笑笑，一个提气，又远去了，庄笙的酒气一上来，恨恨地咬了咬牙，追上去。
（四）
死寂般的冷夜，“嗤”地一声，是冰冷的刀刃刺入□□的声音，如一只疯狂叫嚣的野兽嘶哑的呐喊划破夜空。四周的声音顷刻间如被吞噬了似的，耳朵失了聪，庄笙的身体僵硬如石，精锐的眼神失了往日的风采，无神地瞪着隐没在暗处的那个身影，一抹冷笑甚至尚未化散在嘴角。
大红胜艳阳的嫁衣，精致剔透的容颜，缚绑的身躯如一团麻花，那双耀眼如黑濯石般的眼眸射出愤恨的光芒，似柄利剑直射心口，丝丝殷红的血水正不断地自她口中逸出。
练武之人，视觉动态比一般常人来得更为敏锐，所以即便是在黑暗中，也能透视对方的影子。
庄笙失神地怔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尖锐的剑依然刺穿在身体里，“滴答、滴答”的液体落下，像水珠，却远没有它的纯净透明，浓稠的液体慢慢地聚集在地上，滩成一地，妖冶如盛开在彼岸的红莲，触目得让人心惊，玷污了她素净的白缎面绸鞋------------
“永远记着这一刻吧，是你杀了她-------”如鬼魅般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飘渺，穿透耳膜，声声敲击着心头。
喉间滚了滚，她张了张干涸的唇，却是再也发不出一个字，苍白的脸褪去了血色，如一抹游荡在夜间的孤魂，躯干宛若被掏空了---------
“啊！”尖锐的叫声穿破寂静的空气，庄笙冷汗潸潸地自噩梦中惊醒，猛然得直起身让她顿觉腰腹间一股巨痛牵动了神经，脸色微微地扭曲，尚来不及思考这股痛楚得由来，冰冷得仿佛浸透了千年寒冰的话隔空传来。
“终于清醒了？”
她蓦然转头，对上玉倾城阴鸷的眼神，那双布满着血丝的眼睛里沉淀着浓烈的仇恨，让人望之，顿生一股子的寒意，她忽然间觉得齿间发颤，轻抖着龟裂惨白的唇，“我---------”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到他犹是一身的大红吉服，是喜宴上的装扮！
“还记得你做了什么么？”玉倾城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这种嗜血般的眼神陌生得让庄笙有史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何谓是恐惧，他慢慢地靠近她的床畔，带着如地狱修罗的戾气，修长似玉的手渐渐地滑上她纤瘦的脖子-------
“我真该替嫣儿杀了你！”玉倾城的手突然间紧缩，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甚至下一刻她的生命便会完结在他的手上。
一种窒息感随着他收拢的手渐渐地席来，喉咙间仿佛瞬间被抽干了空气，如一只被拧住了脖子的鸭子，只是她懒得挣扎了。
“你------果然是------”爱上了她，庄笙看透了他眼底深层的伤痛，原来他也是有爱的啊，满是苦涩的笑化开在她的唇畔，清泪抑制不住地滚落而下，灼伤了他的手。
“我替她偿命！”她沙哑地吐出话语，心头怅然，空荡荡似丢了魂魄，她不怕死，因为活着还不如死去。
“真不亏是我的好部下。”玉倾城冷笑着说，眼底寒光一闪，他顿然收紧了手！
“少主，闻人城主已在外厅吵着要少主给个交代，怕是拦不住了。”苍的声音响起，令玉倾城蓦得松了手，庄笙如一只残破的布娃娃瘫倒在床上，他却只是冷眼旁观着虚脱了一般的她，道：“我今天先留着你这条命，迟早我会讨回来的。”震了震衣袖，玉倾城转身离去。
庄笙放声大笑，凄凉的笑声怔住了门外的苍，渐渐地，她的声音低弱了下去，终于化作了无声的泪水，沾湿了底下的被褥---------
（五）
“呐，要不要和本大爷走啊？”寂静的屋子，忽然响起那道慵懒又带着几许放荡的男声，庄笙闻之猛地一抬头，看到不知什么时候屋子里已多了个人，只见他闲散地坐在窗棂上，歪着头嬉皮笑脸地望着她，嘴间叼一根干草，这模样与寻常走卒贩夫无异，谁也不会把他同名声响亮的玄明教教主玄天联系在一起。
“你来干什么？！”庄笙瞬间变了颜色，厉声问道，“敢只身前来，就不怕我一剑杀了你？”
“啧啧，女人，说话别这么心狠。”玄天跳下窗子，依然好脾气地笑着，末了又加了句几乎让她吐血的话，“唉，也难怪玉倾城不要你了。”
庄笙狠狠地咬咬牙，冷笑地道：“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再不滚，休怪我的剑无情！”
玄天摇摇头，出手永远快得让人史料不到，眨眼间已抓住了庄笙纤细的手腕，使了几分力道，并没有真正地抓痛她，却已让庄笙打了个轻颤，“做什么？”
“既然他不要你，你就跟了我吧。”玄天忽然凑近她耳边温柔地低语道，转眼又嘻嘻地劫持了庄笙“咻”地一记窜了出去。
玉扇门正厅，两方人已吵得不可开交，闻人城怎么说也要玉扇门的人交出庄笙，另一边却是不妥协，两边相持各不相让，愈演愈烈。玉倾城原本只是冷眼旁观着，当目光正对上墙头的玄天时，终于崩溃，“该死的！”他低低地诅咒了句，手一使力，已从高座上一跃而起，敏捷身形忽而掠出。
玄天“嘿嘿”一笑，朝众人嚷道：“人我带走了。”不过短短一言，内力浑厚，震得屋内之人双耳“嗡嗡”作响，自然也不等玉倾城追上，已疾风般消失在眼前，风过处，树枝轻晃，无踪无影。
风急速地在耳边略过，庄笙回头看了看，并没有熟悉的身影追上来，浓浓的失落感涌上，她紧咬着嘴，几乎破出血丝来。
“女人！”玄天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吐出几个字，庄笙一听，“腾”地怒气上来，冷冷地道：“放手！”
“不要。”他痞子般地笑着，软香温玉在怀，傻子才放手，足尖轻点着落物，灵敏地忽窜，来到早已准备好的马上，带着庄笙向玄明教的方向跑去。
“你当真要同教主拜堂？”流金般的阳光斜斜地洒落在光可鉴人的地砖上，缕缕清风吹动着轻柔的纱幔，那个诧异的声音如是问着，婉约清丽的容颜，发色如墨、腹若凝脂，软黄色的水衫突现出一份端庄与典雅，她是玄明教四大堂主之一的云醉舞。
“有何不妥？”清清泠泠的话音带着惯有的冷漠，即便是轻笑也能让人感到一份凛冽之气，庄笙一袭正红的嫁衣，正对着镜子细细地上妆。
云醉舞轻瞪了她一眼，不作认同地叹息一声：“你会后悔的。”
“后悔？”轻吟了句，她忽而又低低地笑了，“我为什么会后悔？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后悔的了-------”话尾淹没在悠悠轻愁中。
云醉舞怔怔地瞧着她，过了半晌，走过去把手轻搭在她的肩上，两次见面，她给自己的感觉却是迥然不同的，第一次的她如一柄犀利的剑，带着自信与傲气，可是这次，自教主把她带来玄明教后，她却变得爱笑了，那种带点厌世的、无力的笑容，并不像她的性格。
“短短几日之内，闻人城已把悬赏金由1千黄金提到了5千。”云醉舞拿过梳子轻轻地帮她梳理如瀑的秀发，一边说着。
“这不是很好，闻人老贼钱多，舍得抛之江海我又何必阻止？”手指抚过淡淡的娥眉，她讥笑道。
“若我说玉扇门也派了人马在往这边来呢？”云醉舞又轻道了句，“听说还是玉少门主亲率的人马。”
庄笙闻之，果然轻颤一记，顿了顿，又低敛了眉目，“他来做什么？我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
“对他来说，你可不无关紧要。”云醉舞听到她自艾的话，笑了笑说。
庄笙忽然间感到一阵烦躁，挥开了她的手，站起身，道：“我出去下。”
“你的这次婚礼未必会平安地度过。”云醉舞对着她的背影，轻笑着说道。
庄笙停住了脚步，然而也只是一小会儿，她步出了屋子，长长的红色衣袂拖曳在地上，宛如一路盛开的朵朵红莲，烈如焰火。
（六）
风挟着和煦抚过树梢，吻过繁花，传来细细的声响，浅浅的阳光斜落在长廊上，温煦又柔软。
一个个盛装的丫鬟仆从打从身边经过，恭敬地行礼问声“夫人好！”，夫人？庄笙听在耳里，似乎是懵住了，漆黑的瞳孔慢慢地凝聚着困顿与犹豫，真实得仿佛只是在做一个漫长的梦。
其实她一直在做梦着，如果说闻人嫣没有死，如果玉倾城依样地器重她，如果她没有离开玉扇门，再如果她没有遇上过玄天--------可是一切的如果皆不存在。
庄笙拉住其中一个小丫鬟，问着：“你们教主呢？”
那个小丫鬟听到她的称呼，眼里好似带着诧异与奇怪，庄笙被这种目光瞧得不自在，你们教主？她疏离的口吻好象是在寻一个陌生的人，可是那个人却即将变成她的夫君。
她默了，幸得那丫鬟已收回了方才的眼光，恭顺地甚至有点怯弱地回答了她的问话。
庄笙轻轻地笑了，为她那双如小鹿般滴溜溜的眸子，纯真得不染一份纤尘，“你叫什么？”她轻问着。
“奴婢叫娃娃。”那丫鬟轻声地回了句，娃娃？庄笙听了，心情有着片刻的舒朗，很可爱的名字，像她的人，“我是庄笙。”她听到自己这样说了句，踩着步子从她身旁走过。
她想，如果没有无意中听到两人的谈话，她将会嫁给玄天，虽然她不爱这个男人，但至少他是爱自己的，可是，一切的梦都碎在这一刻了。
庄笙僵住了身子，神情显得有些呆滞，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如鬼魅般缠绕在心底的声音，那晚的蒙面之人，就隔着几步之远，如果她手中持剑，会毫不犹豫地刺向对方，可事实上她手中却无一寸之冰刃，所以她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等着里面的两人面向她。
玄天发现她的身影，面色遽变，而另一个人的面孔，竟然是墨！玉倾城身边最得意的四大护法之一的南宫墨！
原来-------她什么都明白了！
清冽的眸子骤然迸出尖锐的火花，庄笙紧紧地握着手，指骨间泛出青白，她的身子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是愤怒？是不甘？
未等玄天开口，她猝然转身，朝着门口的方向奔去，火红的衣袂狂舞在风中，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肆意地张扬着她的怒气。
她要回去！她要回到玉扇门！回到玉倾城的身边！哪怕爱情搀杂了阴谋与背叛，哪怕迎接她的更残酷的现实，她要回去！她一定要回去！
透明晶莹的水珠在浅金色的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辉，这一刻，她泪流满面--------
阳光遮蔽了视线，五彩的光辉在眼底闪烁，她的笑印染了清辉，凝固在嘴角，一支羽箭破空而出，无情地刺入了她的胸口，血染红了鲜红的嫁衣，妖冶如朵朵盛放的彼岸之花------
“也不枉我等了这么多天，终于得到赏金了。”耳边依稀响起一道声音。
庄笙习惯地去拿腰间佩剑，却是空空如也，沉重的黑暗吞噬了她最后残留的一抹神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美人惜，英雄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