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验派[娱乐圈]》海弓刀

32、第 32 章

　　汪幼回想那些画面，忽然泛起些若有似无的，久远的尴尬。明明当初以为是董励辛时，还没感觉有什么，把曾导代入进去之后，一下就不对劲了，莫名羞耻。

　　“……你早就认识我，”汪幼喃喃，“那回，我在韩导那里见组，你还一副不认得我的样子，演的真像……”

　　“有你演得像么？”曾贺如的嗓音隔着电话，听不清情绪，“我那时候，还真以为你是。”

　　“……”
　　汪幼沉默一阵：“都是陈年往事了……曾导你大人有大量，你看，我不也没真掰弯你么，就……别跟我计较了？“

　　“你还知道担心别人跟你计较？那当初还敢那样，那么突然，也不怕给别人留下阴影？”

　　汪幼惴惴：“曾导你见多识广，我那些……小把戏，应该不至于给你留下心理阴影吧？”
　　他想着今天在KTV里所做的“尝试”，人曾导那会儿亲得挺顺畅自如的，技巧也大有提升，完全不像是对他有阴影的样子。

　　曾贺如没说话，阴影谈不上，但别的……心态上的转变，肯定逃不过，毕竟，他也没汪幼想象中那样“见多识广”。

　　“话剧院之后，我还见过你，”曾贺如说，“你那时候说的话，还记得吗？”

　　“啊？”汪幼有些懵，“什么时候，我怎么没……”

　　“一七年，校庆的时候，我在学校碰见你了，”曾贺如轻而慢地说道，“你还记得，你那时候是怎么说我的？”

　　“校庆？”汪幼喃喃，似乎在努力回忆。

　　曾贺如就知道他会发懵，因为那些话，只不过是他和朋友们闲聊时，随口提起的谈资而已。

　　但曾贺如忘不掉。“第一次”总是难忘的，更何况，还是如此刺激的第一次。从话剧院落荒而逃后，曾贺如时不时会想起那些接触，想起这个给他带来巨大冲击的男人。

　　他虽恨极了这种感觉，但不得不说，牺牲与收获并存，好处也是真有。感受一回那种真实的失控感，对于他的下一部作品，确实有帮助。
　　——现在想来，这必定就是谢樊那老家伙想要的效果。

　　曾贺如查过汪幼的相关信息，知道他是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生，也知道他毕业就签了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公司，一直在演些无足轻重的配角，是个还够不上成功的小演员。

　　他走在队伍前列，和这个人距离太远，没有工作上的接触机会，又绝不肯拉下面子主动去找。
　　曾贺如那时怀着一丝略显天真的想法，想着，这个人如果有意，也许会来找自己，毕竟，那些亲密接触，是他主动挑起的，到那时候，他就跟他说清楚，他们没有可能。

　　后来没等到，曾贺如又想，是不是自己当时扭头跑了，伤到了他？
　　或者……另一种可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就纯粹是出于放.浪，随手撩.拨对戏的演员，毕竟圈内有这种喜好的，情感混乱的很多。

　　他心里没个定论，一年后，回电影学院参加校庆时，曾贺如再次见到了汪幼，这才确定，自己真是自作多情了。

　　那年校庆，曾贺如作为知名校友，自然全程都在人群的瞩目下，好不容易表彰欢聚告一段落，出来抽烟透气的时候，正好跟那冤家狭路相逢。

　　汪幼曾经班上的几个男同学，正凑在一块儿，在楼梯口抽烟胡侃。

　　曾贺如看见他们，没过去，退了几步，靠在转角这边，燃着烟，有一搭没一搭，听他们闲聊的内容。

　　一个说：“看见刚刚领奖那几个了吗？就曾贺如他们，看看人家，多有存在感，咱们这混的，到哪都是背景板，丢人呐。”

　　“不至于，”这是汪幼的声音，“总不能奢求各个都那么优秀吧？总得有人当观众，红花还得咱们这些绿叶衬呢。”

　　从曾贺如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汪幼，他姿态很放松，面对熟人的闲适。

　　另一人接话：“说的也是，哎，你们看曾贺如新片了吗？”

　　“看了，片子不错，虽然题材我不喜欢。”

　　“唉，不得不说，人家确实有两把刷子，听说又拿奖了，是不是那什么……有同志倾向的片，好拿奖？

　　“反正再好拿，咱也演不了，没那个天赋，演不了这口的。”

　　“人家是出口转内销的人才嘛，哈哈，这方面比咱们思想开放。”

　　“……”

　　闲扯一阵，他们把话题扯到了恋爱结婚上。

　　“老二要他儿子都要上幼儿园了，你们知道吗？”

　　“我靠，这么快？！”

　　“你看看人家这效率，你们呢。”

　　“毕业就结婚，干咱们这行，这样的太少了。”

　　“汪幼呢？你小子不会还单着吧？”

　　汪幼和这些人对比起来，插话不多，此刻被老同学一问，才点头笑笑：“坚持未尽的单身事业。”

　　“不会吧，你小子怎么回事，不正常啊。”

　　“这有什么不正常？”汪幼反问。

　　“你这条件，这年岁，不该还单着啊。”

　　汪幼笑：“说的我多老似的。”

　　有人使坏问：“你不会是那啥……弯的吧？女朋友没有，那男朋友？跟兄弟们说，都理解的。”

　　“瞎说，”汪幼好像并不在意，带着笑反驳，“怎么可能。”

　　“那我问你，让你演gay，你能演？”

　　“能啊，”汪幼态度坦然，“又不是真的，能不能演，跟是不是gay，可是两个概念。”
　　说完，他补充一句：“那种片儿除外啊，那个确实来不了。”

　　“你能跟男的演……就算不是钙片，文艺片，那和男的亲嘴什么的，也能来？”

　　汪幼点头：“可以尝试。”

　　“靠，你牛，这万一要是演迷了，最后掰不回来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演戏嘛，都是假的，演完就结束了。”

　　那个秦云澹也在旁边，他伸手揽着汪幼的肩膀：“你们忘了，他可是尖子生，老师不是夸他，说他特别能带人吗，我看他是真能，随手把别人撩弯了，自己全身而退，你们信不信？”

　　“唷，有那么神。”

　　汪幼顺着兄弟的玩笑话，露出一种曾贺如陌生的表情，像是不屑，又像是得意，他翘着唇角，声音懒洋洋的：“那必须，你们要不要试试？”

　　“操，有那么厉害吗？谁都行？”

　　“唔……也得看人。”

　　“这能看出来？又不是泡妹子。”

　　“有些能。”

　　“比如？刚刚上台分享成功经验的那位，你敢撩？”

　　“曾贺如？”汪幼带着玩笑的口吻，“看他演戏的路子，应该心思很细的，这种类型，不难搞吧。”

　　一群人哄笑叫嚷起来，曾贺如已不想再听，他把烟掐在杂物桶上的烟砂里，转身回了礼堂。

　　“那只是……”汪幼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他和那些同学，男生之间聊天，是会有没遮没拦，荤素不忌的时候。
　　都是些随口而言的玩笑，没想到会被正主听见，加上之前的事情，确实显得太轻慢。

　　“我真没有作弄你的意思，我那时候，压根不知道是你，我要是知道……”
　　要是知道，又会怎么样呢？汪幼还真没想过。

　　那一晚之后，汪幼有打听过他，苏教授不说，他问过一起演出的演员，人家告诉他：《悲剧》的男主角后面要换人，换成北京话剧院的董励辛，是不是苏教授让你和他走戏？

　　汪幼不认识董励辛，查了资料，发现身形确实很像，当下便想当然，认为就是这个人。再加上男主角换人后，他也离开了团队，没有跟董励辛对上过，更是无从验证。

　　他从来没往曾贺如身上想过，谁能想到，那个功成名就，天之骄子的影帝，会跑来跟自己磨砺演技呢？

　　在那之前，汪幼只在电影里看过曾贺如，角色跟本人气质相差很大，他没能对上号。

　　想想对方听到那些玩笑的心情，汪幼忍不住叹了一声，脱口而出：“对不起。”

　　曾贺如沉默一瞬：“你用不着道歉，都清楚了，说到底，都是老谢搞出来的，他就爱这样，从来不关心我的心理健康。”

　　提起谢导，汪幼想到一茬：“说起来，我好像，还是没有完成任务？后来也没像苏教授说的，得到谢导的角色。”

　　“老谢说话是算数的，也许不是他没考虑，”曾贺如轻声道，“而是没机会了……”

　　话到这里，气氛稍显凝滞，《别了，南迦巴瓦》之后不久，谢导在国外身故，那部电影，也成为了他的遗作。

　　谢导称得上曾贺如的伯乐兼老师，更是志趣相投的朋友，谢导突然离世，他那时想必很受打击。

　　汪幼无意让这次闲谈变得凝重，正想另起话题，忽然意识到，对方刚才的话里，好像有隐意：“所以你是说，我还是成功……”

　　“没有，”曾贺如打断他，“你别想。”

　　“哦……”

　　莫名其妙的，汪幼想到了邵杏飞说过的“隐疾”，联系她那奇怪的态度，汪幼忽然有种感觉，难不成，都跟这事有关？

　　之前关系没那么近，汪幼好奇，也不好多问，现在想到，便脱口而出，问了一句。

　　他话题突然跳跃，说的也含糊不清，但是，曾贺如竟然一下就理解了他的意思，还陷入了沉默。

　　汪幼面色凝重起来：“难道，我那时候对你那样，冲击有那么大？那隐……什么，该不会是……”

　　曾贺如阻止他继续往下猜：“思想纯洁一点，别瞎想，不至于。”

　　“哦……但是，还是有一点冲击的？”

　　“……”曾贺如停滞一瞬，“你知道我那次，为什么让你和卢丽试吻戏？”

　　怎么扯到这了，汪幼试探道：“为了看我们演戏合不合？”

　　“不单是。”

　　“哦，”汪幼似有所悟，“那就是，为了报复我亲你？”

　　“……你应该体会到那种感觉了，”曾贺如幽幽道，“那种被动的感觉，因为对方是一个性感到……让你觉得无法招架的人，他让你浑身战栗。”

　　汪幼听了这话，怔了怔，缓慢地眨眨眼：“她没有让我浑身战栗啊？我那时候不自在，是因为你在旁边看着，你要是不在，我能表现很好的。”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响，汪幼怀疑他是不是摔手机了，好一阵儿，曾贺如才出声，一字一句，似乎在控诉：“你没有心。”

　　汪幼握着电话笑，他不是真没心，也不傻，他大体知道了初始起末——
　　曾导应该是个推崇极致体验的演员，当初，自己为了完成苏教授交代的任务，刻意模糊现实与表演，这种做法，大概让对方陷入了虚无的情感陷阱里。

　　汪幼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耻，不单是之前，现在也是，他对曾贺如越多一分了解，便越多一分大胆，到了得寸进尺的地步。

　　“对不起啊曾导，”汪幼放任着自己的“无耻”，“本来，我应该劝你放下的，但是现在，我希望，你可以再晚一点出戏。”

　　“……”曾贺如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因为你要演危雨啊，有了之前的尝试和体验，素材都打好了，不是正好派上用场？”

　　“我还没确定。”

　　“哎呀，你就答应嘛曾导，就一回？”

　　曾贺如僵住了，感到不可思议：“你在跟我撒娇？”

　　汪幼不理会他的僵硬，还在电话里笑，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沙沙的挲耳朵：“对了，曾导，我也给你打个分吧，你进步……真的太大了，以前是及格，现在，我给你90分。”
　　“你很会了，”汪幼说悄悄话，“今天下午，很有感觉……”

　　说这些，简直……就像在调情一样，曾贺如指节用力，握紧了手机：“你说话都这么直接？”

　　“接下来就要一起演情人，放开点，提前预热，不好么，你不是热衷体验？”

　　“我好像并没有说，要跟你演。”

　　“可是你亲都亲了……”汪幼像是要瞌睡一样，声音变得轻微，“别白占便宜啊……”

　　“……”

　　曾贺如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汪幼之前的乖巧模样，全都是装出来的，这个人，其实什么都敢说敢做，时不时出乎他的意料。

　　他不知道，汪幼说这些暧昧的话，除了控制不住的“得寸进尺”，还有一层目的。
　　晚上回来之前，鲍哥给他发过消息，洋洋洒洒几大段语音，条条都是讨人厌的59秒。

　　废话一堆，总结一句，就是让他加把劲儿，劝说曾贺如答应演这个主角，全村的希望，都交在他汪幼身上了。

　　民心所向，众望所归，汪幼不好推脱，自然要有所行动。

　　“曾导，你就来吧，回到银幕前面，哪怕就这一次？”

　　曾贺如不说话。

　　汪幼把电话换了个手，舌尖抵了抵后槽牙：“……你不想再多占点便宜么？这戏里……那种情节很多的。”

　　听听，能把这种隐含色.诱意味的话，说得如此坦然，绝不是一般的人才，曾贺如已经开始佩服他了。

　　但怎么说，这种招数确实管用，曾贺如开始动摇，甚至，已经打定主意应战——
　　光佩服有什么用？同流合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