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世界撒把糖》高柳新蝉

55、梁上燕岁岁相见6[大结局]

　　长安城里人来人往，处处是贩夫走卒，叫卖声络绎不绝。

　　城里有一家药房，是城中最大的药房，已有118年的历史。这日药店门口吵吵嚷嚷挤满了人，摩肩接踵，拥堵非常。

　　原来一月前，这家药房的小姐已与一书生四定终生，因不满父亲私自为她定下的亲事，一气之下投湖以明志。

　　后来人是被救回来了，却神志不清，整日说些稀奇古怪的话，什么穿越，什么速度、加速度，还说自己跑得比光快就能回家。

　　前几日城里来了两个、个法力高深的道士，一眼就看出这位小姐乃是被孤魂野鬼占去身体作怪，整座药房的人被吓得惊慌失措。

　　今日，便是道士老爷做法收鬼的日子。

　　自我朝景帝年间起，浩泽天下，国泰民安，便连妖怪都不敢出来作祟。这是几十年来第一次有道士信誓旦旦地说，妖怪来了！因此城中百姓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全都跑到药房门前看热闹。

　　院子的最深处，大门紧闭，里面迸发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芒。药房的主人站在门口，他两掌摩搓，焦急而又耐心地等待着。

　　宛如透过缝隙看了一眼门外的人，朝阵中人点点头。

　　那人穿着灰色的广袖大袍，做道士打扮，头发一丝不苟地竖起来，戴白玉冠，以白玉簪固定，簪子一头饰祥云貌。只见他眉若远山，舒展悠扬，眼若星辰，目若点漆，见宛如望过来，眉眼弯弯，好看非常。

　　他身旁半蹲着一个不过20来岁的男子，打扮地十分时髦，和这里的装扮格格不入。此刻，他正抱着青衣的大腿哭得涕泗横流，一口一个“恩公”。

　　不消片刻，光芒逐渐黯淡下来，两个人的身影也消失在原地。

　　宛如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才推开门，招来门外等待的主人，指了指床上躺着的女子，老神在在地说道：“那妖怪我已经收了，你且好生半个丧礼，寻那书生送你女儿最后一程，莫叫她寒了心，做鬼也扰得你们不安生。”

　　那药房的主人自然是点头哈腰称是。他飞快地朝那床上看了一眼，没等看清什么，就忙不迭转过头来，像是被什么吓到了。

　　宛如嗤笑一声，背过身大摇大摆地离开此处。

　　药房的主人自然注意到此前同这位长老一道来的那位长老不见了，但他没敢问，怕惹了长老不开心，顺道把自己也给收了。

　　药房的门口围了很多人，堵成了一圈，见宛如出来，纷纷自觉绕道，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放在了宛如身上，各种眼神都有，像是要把宛如给看破个洞出来。

　　宛如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离开，她甩开某些跟踪人，七拐八拐入了一条小巷，轻轻晃动左手腕的铃铛，发出清脆悦耳的铃铛声，她的身影很快也消失在原地。

　　在幽深的时空长河尽头，站个两个男子，其中一个穿着卫衣、牛仔，另一个以身水过天青色长衫，墨绿色腰带，腰间系着白玉佩，神色柔和，气度非凡。

　　宛如小跑几步上去，撞入那人的怀中。

　　他被她撞得后退几步，等稳住身形，他扶住她的腰，替她理了理头发，笑得眉眼弯弯。

　　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吃惊地瞪大眼睛，大呼：“你们这是做什么！”

　　他们自然不管男子的惊呼，铃铛为引，铃声为线，他们穿越时间和空间，生魂最终顺利被遣返。

　　-

　　距离上次惊心动魄的一战已有十流年。

　　十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人民从灾难中重新走出来，足够局子重新建立订立新规，足够宛如成为一个优秀的缉魂者，也足够她和青衣互立盟约，交秦晋之好。

　　十流年前，所有人都以为要功亏一篑，等待时空和局子的只会是失败和毁灭。哪成想几日后，就传来了帝辛暴毙的消息，而本该不日崩塌的时空也稳固如初。

　　所有人都战战兢兢，不敢大意，他们观察了一年又一年，直到3年前，才真正防线，宣告时空，时空局的运行也逐渐恢复正常。

　　唯一变化的大概是就是局子里的一些规矩。本来不被允许通婚的各组成员现在也被允许自由恋爱，当然仅限局子里的人，和局子外的人，也就是各个世界里的人通婚还是不被认可的。

　　局子里的第一对是局长许生和组长陆喜。当他们要结婚的消息出来时，除了青衣和宛如，所有人都惊呆了。哪怕是局长的亲信也不曾想到局长竟然和陆喜组长在一起了！

　　当时，整个局子里锣鼓喧天，处处欢声笑语。

　　局长神采奕奕，搂过娇妻，给众人敬酒。到青衣这桌的时候，他给青衣抛来个挑衅地眼色，说道：“这一次，是我赢了。”

　　青衣神色如常地接下局长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对他的挑衅置之不理。

　　次年春天，青衣和宛如也办了婚礼。这一对倒是没什么令人惊奇的，他们的事早就是局里众所周知的秘密。

　　青衣喝了很多酒，一张俊俏的脸蛋，顾盼流光，红色的喜服穿在他身上，好像火一般鲜艳。

　　宛如没忍住，当着众人的面扑倒他的怀里，笑眯眯了亲了他一口。

　　青衣亦是头脑发挥，竟然一反常态，在众人面前热情地回吻。

　　顿时，台下爆发出一阵阵欢呼声，倒是许生，愤愤地咬着牙，倒了一杯又一杯酒，生气！

　　酒过人散，宛如被青衣压在身下，本来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现在乱糟糟的。

　　青衣胡乱地吻着，耳垂那里红红的。他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一双手轻轻抚摸她的嘴角，然后一路往下。

　　宛如舒服地哼了几声，突然压在她身上的人一动，一阵酥麻沿着她的尾椎骨一路往上，引起一阵阵激荡。

　　她搂紧他的腰。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

　　-

　　他们回到在华东8区买的小窝，青衣先是去洗了个澡，然后围上围裙做饭。

　　宛如坐在客厅里，电视机上放着一本正经的财经频道。她最近在炒股，对于这一类节目关注得比较多。

　　饭很快就做好了，青衣站在厨房门口，端着一盆菜喊宛如吃饭。青衣洗完澡后换了一件宽松的黑色卫衣，袖口被撩到了肘关节处，露出一段曲线流畅的小臂，上面可以见到一道隐约的旧疤。

　　宛如抱住他的手臂，亲昵地拖着他往餐桌走去。

　　他们坐在对面，一抬眼，宛如就可以对面那人温和的眉眼，像远山一样悠扬平和，好看得紧。

　　这时候，门口传来了“笃笃”的敲门声。

　　“咔哒”一声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27岁左右的女子，她盘着高高的发髻，耳边别着一朵小巧素雅的淡紫色小花。

　　宛如把她迎进来，又添了一副碗筷。

　　见她脸上似有倦容，宛如不禁关切问道：“燕绥，可是出了什么事？”

　　燕绥摇头，“没有。只是我连着赶了好几个任务，现在有些累。”

　　燕绥为什么这么急着赶任务，宛如是知道原因的。再过几天便是局子里的清明节了，到时候整所上上下下几百个人都要去祭拜往任的局长。此外，燕绥是一定要去祭拜云龙的。

　　十流年的时间对于局子里的人来说不算短，但也不长，但是对于云龙来说却是一辈子。

　　当年整所局子都出于戒备状态，一点也不敢松懈，也分不出人手去看唯一一个被关在牢里的燕绥。

　　陆组长前后琢磨了一下，就把燕绥扔到了华东8区，交给云龙看管。

　　不得不说，云龙的情感藏得还挺深，一开始，他气愤燕绥的冷漠和无情，也不肯拉下脸好声好气和她说话。渐渐地，两人相处愈来愈久，云龙觉得燕绥姐姐还是那个善良的燕绥姐姐，还是那个他藏在心里喜欢的燕绥姐姐。

　　而燕绥也在和云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他产生了爱慕之情，两个人最终成就了一番好事。但是因为时间不对，也没来得及在局子里办一趟婚事。感伤青衣和宛如的婚礼时，云龙已经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云龙是七流年前去世的，他是在燕绥的怀里离开的。燕绥抱着他，脸上是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滚烫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来，她的眼角有很深很深的鱼尾纹，但是眼睛却是澄澈分明，丝毫不像一个老人。

　　在过去的几十年，他们一起成长，一起变老，但眼神却骗不了人，一个浑浊而苍老，一个清澈纯净。

　　他们的儿子也是缉魂者体质，养在局子里，成年前也不好常常带出来，因此他们和儿子是聚少离多。

　　云龙死的时候，儿子不过是3岁孩童的模样，可他的父亲却是一个年逾十旬的老人。

　　他虽然不是真正的缉魂者，但是考虑到他为时空局做了一点贡献，加诸燕绥、宛如等人的恳求，他破例被埋在了局子后山专为缉魂者准备的墓地里。

　　云龙死后的每一年清明节，宛如都会提前好几天做完手头所有的工作，然后一个人准备很多很多东西，等到清明节那天，牵着儿子的手带着云龙生前最爱的东西最看他。

　　今年也是不例外，她赶着完成了几个局里布置下的任务，就马不停蹄地来了这里，想要准备一些云龙生前最爱的零食、漫画，好给他带去。

　　她还得抽空去看看云龙的姐姐云旗，十年前宜春大难，云龙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姐姐云旗。

　　其实云旗过得不错，只是不论人生有多少次，她都不会再有弟弟云龙，也没有后来所谓的青梅竹马季辛。她的结局已经被写好，大概便是和那位将军相忘于江湖，但倒也没有性命之忧。

　　燕绥过去看她，她收养了很多孩子，那些天真的孩子围绕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叫着“妈妈”，她的脸上是满足而宁静的笑容。

　　-

　　清明节是局子里很重要的一个节日，所有的缉魂者在这日都要求到局子集合，去高高的后山顶祭拜故去的老局长们。

　　沿着曲折的山路盘旋而上，途中可见涧底青松，有参天之姿，郁郁葱葱，又有离离原上草，生机蓬勃，几朵艳丽的小花间杂其中，清澈的溪水哗啦啦地一路流淌而下，汇聚到了山脚下的山涧里。

　　祭拜早早地就结束了。

　　今日，宛如穿着一件碎花裙，婷婷袅袅。

　　分别前，燕绥给了宛如一束花，她埋着头，光和影在她脸上交织：“这束花麻烦你帮我带给大人，今年我便不去看他了。”说罢，她牵着儿子的手往山腰走去。

　　她一辈子就倾慕过两个男子，一个是云龙，另一个是帝辛。

　　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便为帝辛的爱情的倾倒，后来他更是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的生命里，那时候开始，他在她心中便是一个神圣的存在，即便后来她和云龙相知相爱，帝辛在她心中依然像一座灯塔，明亮皎洁。

　　帝辛的坟墓不在这里，他不是缉魂者，没有资格在这里，甚至他的坟墓都是燕绥拜托宛如立起来的。

　　宛如仍然记得，她遵照着燕绥的指示找到那个荒芜的沙漠时，有关帝辛她唯一能找到的就是一本书，那本被他从时空局偷出去的书。

　　他存在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宛如颤抖着捡起那本书，蓝色的封皮，上面有几个金色的大字，是用局子里特有的文字写的，是：“时空秘史”。

　　这本书，几乎每个缉魂者都看过，小时候这本书被当做野史，宛如读了一遍又一遍，里面了记载许多趣味横生的故事，是很多前辈们记录的。

　　宛如从来不知道帝辛的打算，她从来没有想过一个这样恨时空局的人会在最后的关头作出这样的决定，自己代替青衣去成为那个以身祭时空的人，用自己的血肉修补时空的裂痕。

　　她曾问过青衣，为什么季辛明明不是时空之子，也可以成为那个牺牲的人。

　　青衣摇着头说不知道。

　　书有一半都被埋在了沙里，宛如拂开书上的沙子，翻开第一页的时候，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书的扉页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无须烦忧，我自去找妲己。”字迹看起来随意自流，几乎可以想见落笔的那人闲适放纵的神情。

　　可是找妲己？哪里还有妲己呢？一千年，那时的局长看到帝辛如此痴狂，本想着把妲己送回去算了，谁成想，遇上了时空的磁场流，那个爱笑美好的生魂就这样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又能去哪儿找呢？虚无吗？就像他为自己选择的归处一般？

　　宛如立在帝辛的墓前，清风吹拂，桃花带着露珠随着风飘落到地上，飘落到帝辛的墓前。

　　这是一块石碑，石碑上无生卒年，只简单地刻着“吾友帝辛墓”几个字。墓碑的旁边是老槐树，槐树枝繁叶茂，像撑起了一把巨大的伞，此界的本源就藏在这棵树中。燕子在上面筑巢，叽叽喳喳的，欢快非常。

　　青衣背靠着离此处百米外的一棵老树，他手中把玩着一条从溪边摘下的一条杨柳枝，抬眼就可以墓前那一抹清丽的背影。

　　她先是仔细除了墓前的杂草，怀中的两束鲜花被端正地放在墓前。

　　宛如还带了几杯奶茶和几本书，她蹲坐在墓前，翻开一本书，说道：“季辛，好久不见。”书翻到下一页，她真心地笑道：“最近局子终于同意修改史册了，我看过了，上面你再也不是一个凶徒，而是心怀大义的勇者。”

　　“现在啊，局子里的小姑娘都把你夸得天花乱坠，你在他们心里就是一个超级英雄。”她扬了扬手中的书：“你看，她们都夸你相貌英俊，又深情隐忍，你都成了她们最想嫁的人！”

　　她伸手抚上帝辛的墓碑，墓碑打磨得很光滑，摸起来凉凉的。

　　在此处又坐了很久，久到无数桃花落下，在墓前堆积，宛如这才站起身，她跺了跺因为蹲得太久变得发麻的脚，有些轻快地说道：“季辛，我走了，以后再来看你。”

　　她笑着转身，看见远处的青衣慢慢向她走来，春风吹起他的衣角，他一步一步走来，浑身带着四月的芬芳。他弯下腰，将杨柳枝摆在墓前，依偎在宛如的花束边，粉色的花映衬着绿色的叶，十分好看。

　　两个人牵在一起的手一晃一晃的，像是在荡秋千。

　　他们站得这样近，宛如可以闻到青衣身上淡淡的竹子味道，微弱却清新。她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日子是这样美好，她说：“青衣，我有没有告诉你，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青衣眉眼弯弯，摇了摇头。

　　她继续说道：“那我有没有告诉你，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了？”

　　青衣站住，和她面对面站着，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有着愉悦和期待，他说：“我知道。”

　　他知道，不用她说，他也知道。

　　你爱我，就好像是我爱你，世界上最喜欢的，最想要的，就是你。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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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已经完结了，真的很感谢看到这里的小姑娘们。写这篇文，也算了经历一点点波澜，幸好还是完结了。最后应该还会有两篇番外就会完结了。谢谢你们的支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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