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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我见青山多妩媚2 ...

  •   宛如这天是偷偷跑出来的,季辛和云龙一直拦着她生怕什么时候又震上几震。

      这日她趁着两人去志愿帮忙的时候,猫着身子去帐篷里跑出去。这场地震太严重了,满地废墟,满目疮痍,如果不是宛如对这一块很是熟悉,怕就找不到之前季辛租下的店铺了。

      艰难地穿梭在废墟之间,她一双手都要挖废了,要不是旁边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建议她拿把铲子,她大概要用一双手挖到天荒地老。

      就在她哼哧哼哧扛着一把锄头回来的时候,她看见埋着铃铛的地方上站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衫,身材颀长的男子。一根墨绿色的带子简单地绑住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他背影瘦削,手里拿着一个铜铃,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羽化登仙,遗世独立。

      无法压抑心头的激动,宛如扔下锄头冲过去抱住他的腰,他顿时僵硬。

      宛如拿脑袋蹭他瘦削的背,“青衣!”

      被抱住的人一动不动,宛如有些奇怪。他环着他的腰,从他的腋下钻过去,抬头就看见他紧闭双眼,长长的眼睫上还滚着一颗眼泪。

      宛如心头一紧,她果然很喜欢他啊。

      她仰头去亲他的喉头,近在咫尺的距离,她听到他吞咽的声音,喉结一滚一滚的,十分性感。
      青衣慢慢收紧环住她的手,一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胸口贴着她的胸口,心头总算涌出一股汨汨暖流。

      宛如睁着大大的杏眼,青衣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眼睑勾起,眼角微翘,是十分正宗的丹凤眼,目若点漆,眉似远山。

      她环住他的脖子,夸道:“青衣,你真好看!”尽管是悬在半空中,但是宛如一点也不害怕。
      青衣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眸色深深。

      宛如大着胆子拿双腿勾住他的腰,抬头就朝青衣笑。

      青衣抱着宛如腰的双手收紧。他抽出一只手,修长圆润的五指插入宛如浓密的头发,稍微一用力,宛如的嘴巴就贴上他的。

      柔软的舌头撬开宛如的嘴巴,长驱直入,两个人就好似博弈一般,你来我往。到最后,宛如就像是一滩烂泥趴在青衣肩上。

      这样失常的青衣宛如是很少见的,便是后来她也没见过。往常,青衣的吻总是清浅温柔,就好像他给人的感觉,温润如玉。

      但是宛如挺喜欢的,不管是怎样的青衣,宛如都很喜欢。

      伏在他的肩头,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即便这样,他们都感到由衷的满足。

      在宛如看不到的那一面,青衣脸上悲喜交加,总以为只爱慕着少年时光里的尔思,总以为关心怀里的人只是因为自己太过寂寞,可不知不觉间,留着齐肩短发的娇俏少女一直从他眼里走到心里,最后他再也看不见任何人。

      他一直知道阿如把他当作那种顶好顶好的人,从里到外都是白的,可他知道他不是。早在二哥、尔思死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这辈子他都好不了。

      舒展一直皱紧的眉头,他满足地叹了一口气,不论怎样,他都不会再放开她,至死不休。
      最后,两个人是被志愿者大叔大叔拿着一把扫把赶走的,边赶边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伤风败俗。

      此处心安是吾乡。

      呆在青衣身边,总是皱得紧巴巴的一颗心总算舒展开来。

      她缠着他叽叽喳喳说了一路,时不时还仰头看他,眼里冒出星星点点的满足。

      十八年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又三年风里来雨里去。这会儿子她才算真正知道心里巴巴念着一个人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像是吃了一个涩橘子,入口发苦,回味起来又带点迷人的甜。

      青衣牵着她的手牵得很紧,肌肤贴着肌肤,几乎都能感受到对方手上的纹理。

      宛如抬头看他,只见脸色肃穆,悠扬的远山眉紧蹙。她伸手去扯他的嘴巴,这次是下了狠手,很快嘴角便起了一道红印。

      青衣不动,只是低头看她,握着她的手愈发紧。风刮起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末了,他垂下眼睫,把她的脑袋摁到怀里。

      鼻息间骤然充满他身上好闻的竹叶清香,他虽然瘦却不弱,顶着他发硬的胸膛,宛如鼻头涌起一阵酸意。

      她扯扯他的衣角,犹疑地喊了一声,“青衣,你怎么了?”

      青衣胸口一阵阵发紧,一时间又是思绪万千,情绪大起大落。

      他牵着她在海岸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拉过宛如纤细的手臂让她坐到自己的怀里,下颌抵着她的脑袋,他开口,话语里是以往的温柔:“阿如,你可知我曾是大魏谢家的小公子?”

      宛如不明所以地点头,“嗯。”

      清冷的海风裹挟着青衣平淡的叙述吹到宛如的心坎上,随着青衣的话语,她好似看见繁华大魏年间,少年青衣在玉壶光转、璨若白昼的灯市里低眸浅笑,倾倒一众贵女。

      大魏康乾帝十七年冬,京城镇国公府,东方鱼肚泛白,夜有小儿啼哭,其裹青色棉袄,袄内有有一上好和田玉,饰有貔貅,面貌狰狞,气势逼人。

      恰镇国公弟因早年负伤,无子,见其样貌可爱、粉妆玉琢,心下怜之,收为养子,纳入族谱,赐名宴。

      谢宴小时候最喜欢奔着一双小短腿跟在他二哥谢安后边跑。

      二哥谢安乃镇国公,也就是谢宴父亲大哥的嫡次子,上头有哥哥顶着无需苦读诗书光宗耀祖,下有小弟如谢宴任其指挥,谢安在家中一向是兴风作浪,恣意妄为。

      然其伶牙俐齿,聪慧过人,嘴又讨巧,家中上至老祖宗,下至扫地小婢,见到他无一不喜笑颜开,只除其父见其顽劣偶训几句。

      这日,谢宴被这山大王指使者去掏蜂窝。

      彼时,谢宴不过5岁,谢安亦只7岁,两人短手短脚,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高挂在树梢上的蜂窝。
      谢安一拍脑袋,拉着青衣从最近的库房里搬来两把椅子,外加一把长长的扫帚。

      谢安看看谢宴的小短腿,再比比自己的,狠下心自己颤颤巍巍地爬上叠在一处的椅子,他手里拿着扫帚,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身下的椅子一抖一抖,他抖着嗓子凶谢宴:“扶……扶好椅子!”

      谢宴乖巧地扶住,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谢安手里的扫帚。

      谢安猛地一跳,帚头堪堪够到蜂窝,只见蜂窝啪嗒一声掉到地上,还等不到两人欢欣雀跃,一群凶狠的蜜蜂嗡嗡嗡地从里面飞出,有若破竹之姿,凶猛疾迅。

      扶着椅子的谢宴一下子慌了神,手下一松,谢安扑通一声涮了个狗吃屎。就在谢安皱眉怒视谢宴时,凶悍的蜜蜂直冲两人而来,其翼轻薄,其针凶悍。

      这日,家中迎回来一个表小姐。表小姐的母亲是镇国公的妹妹,早年嫁到江南林家,哪成想遭歹人迫害,若非母亲临死前将表小姐藏到家中密室,只怕此刻也早已成刀下亡魂。

      老祖宗见到表小姐,当下泪啼不止,想起小女儿乖巧听话的模样,一时间悲上心头。

      夫人妾室见老祖宗如此伤悲,也捂着手帕,红了眼眶。

      表小姐怕生,坐在老祖宗怀里,一言不发。

      那头,谢安、谢宴生怕父亲知道讨来一顿打,想着先去老祖宗那儿说几句好话,好让老祖宗护着点自个儿。

      两人龇牙咧嘴地进去,底下一众丫鬟没来得及拦住。

      谢安成心软起嗓子喊:“祖母,祖母!”

      大大咧咧走到室内,就见祖母涕泗横流,腿上还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梳着丱发,脸蛋肉肉的,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他们。

      大夫人惊叫一声:“安哥儿,你这是怎么了!”

      而非人瞧见背后的谢宴,也是一阵惊呼。

      一时间,屋内不复方才的惨淡,只充满着夫人们的惊呼声还有乒乒乓乓的相撞声。

      谢安和谢宴脸上俱是青一块、紫一块,嘴角高高地肿起,讲话的声音也不利索。

      坐在老祖宗腿上的小姑娘噗嗤笑出声来,露出两个可爱的酒窝,一双大眼睛弯成了月牙,一时间谢安和谢宴都看呆了。

      老祖宗笑骂道:“瞧你们两个,什么样子,叫你妹妹看了笑话!”

      谢安不理会,只是痴痴地看着小姑娘,“这妹妹真好看!”说罢,还扯了谢宴一把,“你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谢宴忸怩着身子,害羞地问道:“不知妹妹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从老祖宗腿上跳下来,晃着粉红色的小裙摆走到她们面前,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看得他们心都要化了。

      从这日起,谢安小霸王的队伍里又加了一个叫做尔思的女霸王。

      下钻狗洞,上窜树梢,三小霸王脸上成日里总是灰扑扑的,然两颊泛着红润健康的色泽,叫一帮人哭笑不得。

      随着年龄的增长,模样渐渐张开,名声也渐渐在京城传开。

      谢安郎艳独绝,成日里总喜欢敞着衣襟,踏着一双木屐,桃花眼眯起,惹来游湖边上的姑娘们压低的雀跃声。

      谢宴5岁读百家,7岁出口成章,积石如玉,皎若玉树。

      小姑娘尔思娇憨可人,常疏垂挂髻,明眸皓齿,活泼俏丽。

      一时间,上门提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老祖宗成日里笑呵呵地迎来又送走一批又一批。

      康乾帝三十四年元宵,正月十五夜张灯,东风夜放花千树。

      谢家小姐公子纷纷涌出大宅院,当着老一辈的面儿,还能勉强安纳内心的欢欣雀跃,待离了他们的视线,就像是放飞的风筝,无法无边。

      谢宴满心欢喜地接过小贩手中憨厚可爱的兔子灯,想到尔思看到兔子灯欢喜的模样,脸上浮现温柔的笑意。

      转过头,看见远处灯火阑珊处尔思站在二哥身前娇羞地跺脚,她嗔怪一句,眉梢眼角全是小女儿姿态。

      二哥懒懒地站在尔思身前,看起来漫不经心,脸上带着痞痞的笑,可其实一直小心翼翼护着尔思不被人来人往的人群撞到。

      突然一个小姑娘撞上谢宴,她不住道歉,无意中抬头看了谢宴一眼,小姑娘脸颊噌噌噌发红,眼波脉脉。

      谢宴低眸浅笑,只道无碍,婉拒小姑娘多番邀请游湖的好意。

      二哥在远处目睹谢宴与小姑娘的互动,看到谢宴堵死了小姑娘的嘴巴,他摇头晃脑,一副“笑看其不成器”的模样,直说谢宴不识抬举。

      尔思依偎在二哥身边,手里提着走马灯,也笑骂谢宴不懂风情。

      谢宴摸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眼光瞥见尔思,她穿着鹅黄色的罗裙,为了今日特意梳了更为耐看的随云髻,笑意盈盈,明媚娇俏。

      谢宴心口扑通扑通直跳,耳根也泛起了一层淡淡红色。

      这夜,谢宴一晚未睡,他在尔思的小院里立了一夜,有满腔话语想要问她,想问她对他可否有好感,亦或者她和二哥早已两情相悦。

      冷冷的寒风裹挟着灯市里尔思娇俏的嗔怪吹来,谢宴心口忽而一阵暖意又忽而一阵冰冷。

      尔思闺房里昏黄的烛光吹灭,夜里谢家大院寂静无声。

      二哥和尔思成亲的那日,谢宴埋在被窝里发了一上午的呆,一双眼睛发红,却始终不肯落泪。
      之前二哥找他打了一架,他指着谢宴,眯起桃花眼,“我知道你心里不爽,今日我给你机会发泄。但过了今日,你心里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就全部给我收起来!”

      两个人拳脚功夫学得都不如何,嘴上说的比划是最为实在的肉搏,你踹我一脚,我给你一掌。打到最后,两个人气喘吁吁地躺倒在比武场上,转过头对视一眼,俱是对方鼻青脸肿、不堪入目的一张脸。

      啧,真丑。

      尔思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她风风火火地赶到比武场,就看到两个人没心没肺地倒在地上招呼她。

      她没好气地拉起谢安,看到他挂彩的一张脸,当下心疼不已,有些生气地瞪了谢宴一眼,嗔怪他下手没轻没重。

      谢安没脸没皮挂在尔思身上,直嚷嚷疼,急得尔思赶忙带他回去擦药。

      男子踏着木屐,大半个身子都倒在女子身上,女子看似不耐,实则小心翼翼地搀着他,两人如胶似漆,十分登对。

      二哥穿着大红色的婚服,笑眯眯地握着红绸牵手的一端。

      傧相喊一拜天地,新娘子握着牵红的手一紧,心跳如擂鼓,今夜过后,她便要嫁于思慕十多年的二哥,从此两不相弃,细水长流。

      成亲后的尔思收敛许多,再没有跟着谢安谢宴整日混迹京城。大院子里碰着谢宴,也是规规矩矩喊一声“四弟”。

      谢宴浅笑应下,此后也再没有拒绝娘亲为他说亲的建议。

      倘若没出那意外,谢宴这一生大概就像是京城里大多数的贵族子弟,娶了一位正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生几个大胖小子,只待老去享天伦之乐。

      康乾帝四十年二月,西南一带地震,无数城池化作废墟。七月,江南一带发洪水,死伤无数。十二月,南方降冰雹,街头巷尾,妖邪说、亡国说蛊惑人心。四十一年六月,京城飘雪,又有瘟疫并发,一时间,人心惶惶,整个京城陷入一片黑暗。

      窗棂外,黑云压城,已是数日不见阳光,鹅毛大雪急促落下,地上积起深直小腿的积雪。

      谢家上下,大大小小病了数人,独谢宴日渐抖擞。

      谢安躺在病床上,两颊深陷,眼窝发青,他受瘟疫感染已有数月,近来只觉呼吸困难,四肢无力。

      谢宴蹙眉坐在谢安床头,听着谢安低低的吩咐。

      谢安眯起桃花眼看他,打趣道,“宴哥儿,这家中就属你最为健壮,你说你是怎么长的?啊?”说罢,又是一阵不间断的咳嗽。

      待平复下来,谢安眉眼间已多了一丝灰败之气。拉着谢宴的手,他低低嘱咐他务必替他照顾好尔思和家中的其他人。

      指了指不远处梨花木做的箱子,示意青衣把它打开,里头是一件青色长袍,样式简单,针脚绵密,上头叠着一根祥云纹青缎腰带。

      谢安看谢宴一副痴呆模样,他低声笑起:“那是尔思给你做的,你且好好收着。”

      这一场病来势汹汹,很快就要走了二哥的命。

      穿丧服,缚白绫,谢宴送走了谢家一批又一批人。尔思倒在谢宴怀里的时候,她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他,最终什么话都没说,含笑而去。

      等到后来谢宴一个人对着荒废落败的京城,只感受森森的死寂孤绝,那时候他才明白尔思眼中的怜悯是为何。

      以后的岁月就像是一场流放,身上背负着无数条人命,独自一个人在凄凉苦寒的时空隧道踽踽独行。

      有时候他独自一个人在时空的死角里静静坐着,脑子里纷纷乱乱全是以前的事情,二哥扇着竹骨扇,风流倜傥,尔思在一旁嗔怪戏骂,娇俏明媚。

      突然间,以前种种美好尽都烟消云散,他像是一个看客,目睹着整个时空陡然崩塌,惊起片片浮尘。

      从此以后,生他之地不在,养他之地不存。

      无数道光芒自四面八方涌入他的体内,脑海中是史前混沌事,一团小小的雾气在黑暗中漂浮,后初现雏形,随着力量的增长,其越来越大,越来越具体,最终成为了现在时空的模样。

      庄严肃穆的声音传入耳中,汝既为吾子,便替我守万世长长久久。

      呵。守万世长久,却为何独取这一世性命!此世中人以魂养我,以命育我,可笑我却守不了他们!

  • 作者有话要说:  二哥叫谢安,青衣名宴,我也是很大胆了。
    题外话,我真的超级喜欢何宴,青衣的名就是来自他。为什么喜欢他呢,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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