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狗》庄玄

9、酒剑春秋

　　楚韧走在路上，踢踢脚下突然出现的石子，看着周围寒冷寂静到恐怖的一排排楼房。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他走到平时买饭的地方，向老板说完了打包带走后，听见那个已经有些熟络的老板问他：要不要再来一份毛血旺，要的话给他打三折。他也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毛血旺，就听到了打三折，然后他手上拿的菜里就多了一份红油油的。

　　打开房门，竟然看见狼青在睡觉，他走过去，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对方。狼青是真的不重，今天他抱了一道儿都没觉得累，现在把它抱了起来它竟然也没醒，狼狗的警惕性不是应该挺高的吗？楚韧想，再说自家狗子今天可没参加任何体力劳动，连走路也只走了一会儿，其他时间都是自己在抱它，觉这么多可能真的是以前受的苦太多了，现在乍一到稍好一点儿的环境里就下意识的多休息会儿。

　　摸摸怀里狼青的毛，楚韧最近总是下意识地就抱起这只狗，欸，谁让自己就是待见它呢。

　　楚韧把狼青放到自己的地铺上，这儿好歹比地上强。瞅着自家狗子熟睡的样子，楚韧打开电脑，看着里面李忠言发给他的三个剧本。

　　对方虽然没指定他拍哪个剧，可合同里说的那两千万说多实在是不多，说少也不少，按照普通投资人的个性，这钱肯定是要能挣回来的，赵达看着也不像那种只在乎艺术不在乎钱的人。

　　而且楚韧推断，这钱说是有两千万，可是由制片人掌管着，实际花到手中有个一千万就不错，毕竟赵达那样子，楚韧都怀疑他根本就是用电影来洗钱，这里面门道可多着呢，隐形支出漫天都是，到时候就是有人想查也查不出什么证据来。

　　作为一个科班出来的导演，楚韧对这种情况真是见怪不怪了，毕竟电影电视剧游戏这些可是目前最容易被用来干不法事情的场所，圈儿里也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要不然每年影院哪会上映那么多数据奇怪的影片。

　　楚韧发了一个抖，赵达到底为什么用他，该不会真是干坏事吧，虽然他那群舍友们经常说，哪个导演不黑啊，可真的把这种事儿摆在自己面前，楚韧就愣了，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坏人为非作歹？自己的电影大女神？现在住的这个连床都没有的小破屋？那部点击数寥寥无几的《夏至》？

　　他默默关上电脑，躺在了自己那张只铺了一层薄薄被子的小地铺上。看着眼前熟睡的狼狗，这家伙的睡相还挺规矩的，就连平日里那副凶狠的样子都被淡化了些，它也真的不凶，特别乖，完全不往除了楚韧之外的人身边跑。想想今天赵达说的要养这狗的事儿，楚韧的神色又暗淡了些，那混球的脸上简直写满了我比你更能让这只狗子过得好。

　　可楚韧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他能给狼青的实在太少了，让它陪着自己住在这么一件连窗户都没有，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它身上还有旧伤，也不知道疼不疼。自己不光没钱让它住的好，还动不动就饿它一顿，今天早中午又没给它饭吃。还生它的闷气不理它，可被别人看上又不是它的问题，它连一个好脸色都没给过赵达。自己还是个人吗？一事无成，对狗子也不好。他说赵达是个变态，难道自己就比赵达好了？自己是想着疼狼青，可这疼爱简直一文不值。

　　现在人家给你个机会拍电影，你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这事是瞅着不大对劲儿，可你一个穷屌丝，连人家大导演现在都不敢说自己不干用电影洗钱的事儿，你还揣着自己那根傲骨，你咋这牛呢，你也不想想自己有那个资本吗！

　　楚韧消极的躺在那张地铺上，他慢慢的把狼青抱在自己怀里，光怀揣着梦想真的有活路吗？你的梦想所在的地方就是这么黑，你说你爱它，你怎么爱它，你一辈子也触不到你的电影大女神。

　　还是想些现实的吧，接受那黑暗的方面，有钱了，有名气了，才能离梦想更近一步不是吗？还可以让自己养的狗过上更好的日子，何乐而不为呢？

　　楚韧劝说着自己，可他心里知道，事情完全不是那样，你抛弃了自己身上的一件东西，那下一件儿东西离被你抛弃也就不远了，渐渐的，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开始想要什么……

　　楚韧慢慢在思考中睡了过去，他怀里还抱着那只叫狼青的狗，好像睡过去了就不用再想那么多了。

　　时间一丝丝的流逝，被楚韧带回来的饭菜早已无声无息的冷掉。

　　秦北醒来，他在梦里感觉到了一股窒息感，就再也睡不下去了，现在抬头一看，窒息感就来源于楚韧，他紧紧的抱着自己，就好像是在做噩梦。

　　秦北用爪子推推他，他不大喜欢有人离自己这么近，虽然变成一条狗后，为了讨好现有主人楚韧他一直没挣扎过。

　　楚韧还在睡，怎么推都推不醒，秦北干脆不动了，他躺在楚韧怀里，想着这短短几天内发生的所有事，觉得有些迷幻，他真的还变得回人吗？变不回去的话就一直待在楚韧的家里吗？狗的寿命最多只有二十年，据他猜测，自己附身的这只狗年纪已经不小了，身体也不大好，要不然怎么会死在雨夜里，从而被他附身呢，自己变成狗还能活过久？

　　“宝儿，你怎么了？”楚韧的声音传到秦北的耳朵里。

　　那个傻男人起来，翻翻包装盒里已经冷掉的饭菜，一脸难为情的看着他。

　　秦北走到他跟前，用脑袋拱拱他的腿，示意赶紧把饭给他吃。身为一只刚刚被捡到的流浪狗，他没资格嫌弃饭菜冷掉，再说楚韧自己也要吃这个，既然身为主人的楚韧都不在乎他又怎么在乎呢？哪怕秦北以前从没吃过冷饭，也从来没住过这种阴冷潮湿的地下室。

　　楚韧就站在一旁，看着自家狗吃。

　　他的眼渐渐变得空洞起来，掏掏兜里的电话，楚韧拨了出去。

　　“喂，你想透了？”那个不讨人喜欢的声音响起。

　　“没想透，赵达为什么投资啊，是不是用电影洗钱，我不想帮人干那种事。”到底还是问出来了，不问他心里根本跨不过那道坎儿。

　　李忠言听见他这问题，都被逗笑了：“不是，你真觉得有人洗钱会用你？就你那脾气，又臭又倔的，啥心思都写在脸上，人老板真用你干违法事儿，你们俩还不得一起被查喽。可收收您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吧，这电影是我帮你求来的，费了不知多少功夫。你现在就跟我说一句，你签不签合同，签就签，不签我找别人去。”

　　楚韧沉默了，他的确不是什么人精，要真有违法的事儿没人敢用他，一切会不会都是他想多了，“那我再信你一次，签吧。”他说。

　　李忠言在对面就继续问：“想好拍哪部了吗？《酒剑江湖》？”

　　“对，《酒剑江湖》。”楚韧声音低沉，他心里还是没谱，但他想抓住这次机会。

　　“行，28号早晨十点咱们在绿坛花园老地方见，带上你的行李，咱这一去估计没个把月回不来。”

　　“过几天就走？合同呢？去哪儿拍？”楚韧没想到这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拍摄。

　　“合同到时候在车上签，演员到了那边再找。地点离B市不远，开车一天也就到了。”李忠言在电话里说，“对了，能带上你们家狗。”

　　“你丫不会又在骗我吧，演员这么重要的部分都没决定就要去拍摄地点？”

　　“地点一开始就想好了，就等着你一句话，另外，我不是骗子，最起码这次没骗你，别想那么多，把电影拍好就成了，赵达不会为难你的。你干得好，我再让他追加投资。”李忠言认真地说，他知道赵达看着不像好人，他又骗过楚韧，楚韧肯定怕，但这次他是真心的，钱都是正经钱，人也是正经人。

　　“靠。”

　　“趁这几天没事儿干挑挑演员，把你那破房退了，拍完电影怎么也该冬天了，你住地下室不怕住出老寒腿来？”

　　“你哪来这么多话。”

　　“反正你该准备准备着吧，我跟你说，你这次的制片还是我。”

　　“我制片……”楚韧还没说完，对面就“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楚韧不由得想起了上次他挂李忠言电话时的场景，没想到现在角色反过来了。

　　边上的狼青眼睛一转不转的盯着他，楚韧突然觉得事情也没什么的，不就是去拍电影嘛，虽然事情好像没什么谱，但去了也没事儿。

　　对了，他是怎么觉得赵达的钱来路不正要用他洗钱的？明明没有证据啊，是不是他以貌取人了，他想多了，那他刚才翻来覆去，纠结的不行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脑补能力咋那么强，就觉得人赵达不是正经人，万一人就是表现的比较那啥，其实是良民呢。

　　两千万投资，还洗钱。谁洗钱会洗这么点儿，这么点钱他拍电影都得抠抠索索省着用。

　　搞不好全算上去也只够拍一半电影。

　　要真是钱不够，李忠言就得再去拉些投资了。

　　楚韧开心起来，他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拍电影了，还是有人投资了钱的，不由得傻笑起来，决定明天就开始想让谁当主角。

作者有话说

　　赵达：你们真想多了，我就是觉得拍电影挺有意思才投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