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高地

24、第24章 套中套

　　王宫的日子依旧平静，大臣们禀报着每日需要商议的事，各司其职，各尽其责，然空气中笼罩着让人窒息的紧张气氛，而每天见面后，窥视彼此的手背成为他们的小动作。
　　第三日，有人在早朝时，举起了手臂，他的手背上赫然印着水餮的图案，他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绝望，无人过问他究竟经历了什么会产生如此的表情，嘈杂的议论声渐渐变大。
　　“你确定要退出？” 瑛伟问道。
　　“是！”这人的声音沉闷无力。
　　“好！”随着瑛伟的点头同意，身边的侍卫将他的名字从名单上划去。

　　有人开了头，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星期后，只剩十人还在继续战斗着。
　　“你说他们是如何较量？” 瑛伟问道。
　　“不知道！”岸摇了摇头，这次他是真的不知道了，他身边能进入名单的几人这段日子都在全力以赴的战斗着，因为这是表现给岸的最好机会，也就是说他们对能否击败对手并不上心，因为击倒对手是迟早的事情，他们只在竭尽全力的缩短时间。再者，按照他们之间的惩罚惯例，输掉的人又要接受那该死的‘惩罚’。
　　“有几位是你的人？” 瑛伟问道，这场战争从某种意思上来说也算是两代王之间的战争，他还不希望自己的人太过于逊色。
　　“这次我不会给你面子。”岸笑道。
　　“为何？”
　　“若再让你管理下去，或许军队都不在你手上了。”
　　“有这么糟糕吗？”
　　“好象吧！”
　　“……”

　　敖国无月色，即便是五步一颗的夜明石也无法让茂密的像丛林一般的庭院亮堂几分。
　　“你在害怕？”黑暗中，身形略高的人将手按在了另一人的肩膀上。
　　“……”略矮几分的人并不出声，露在光线微亮处的衣裳正微微颤抖着。
　　“后悔了？”先前说话的人将这人拉向自己几分，将其按入自己宽敞的胸膛。
　　“……谢谢！”良久后，被拥之人吐出这两字，清晰的字音说明他战栗的情绪已经被平复了不少。

　　“完事后，老地方见！”说完这话，身形略高的人没入黑暗中，仿佛来自地狱的黑暗使者。
　　见那人离去，留下的人侧头看了看四周，见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动静，遂从腰际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前方的寝殿里，微弱的光线正从铁制花纹的窗口飘洒出来，一刻钟后，柔和的夜明光伴随着浓郁的血腥再次飘了出来。
　　少年的手上正提起的匕首沾满了血渍，如月般的面容同样沾满了泪水。

　　“你做的很好！”一旁有人拿下他手中的匕首，同时也捂上他的眼睛，“走吧！”

　　“啊……”一声尖叫惊醒了沉睡中的王府，面部因惊吓而扭曲的侍女从王爷的寝殿一步三爬的逃了出来。

　　第二日，当今圣上的第五个弟弟，被人刺杀在自己的寝殿里，他也是这次参加比试的人员之一，没人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然比试一开始就已明确规定，所有的手段，结果都是合法的，若惧怕可以在手背上盖上水餮之印……
　　对于他的死亡，人们议论纷纷，因为有太多种可能：比如，他明明是国家的文职人员却要在军队管理上插上一脚；比如，他的性格过于贪婪，对于人家送来的任何礼物，他总是觉得不够；比如……诸多的推测都可以成为他死亡的理由，可议论纷纷的人们没有得出任何结果，因为表象复杂下埋藏的是乱如丝网的乱麻……
　　可人们总要找到理由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于是……第一个进到现场的侍女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不为别的，只因她看见一个身影从窗口跳了出去，其实她看见的是两个，可大家很聪明的忽视了另一个，只承认这一个，只因这个身影跟躺在床上刚刚死去的人有莫大的关系——死者的儿子——瑛云。
　　可很多人还是无法将这个略为羞涩，很多时候都躲在不受宠的母亲后面的少年跟弑父的恶毒之人联系在一起，直到……直到这个国家已经完全不再是这些大臣们所能左右的时候，直到年轻的军团领袖们揭开脸上的面具时，他们才从几百年香甜的惯性般的思维中惊厥，可惜已经太晚……

　　“让云好好休息几日。”岸坐在床边说道。
　　“是。”跪地之人低头道。
　　“这几日的任务就由你帮他完成。”岸再次开了口。
　　“谢小王，我可以继续。”角落里，一人低声说道，并非消沉，更像是经过洗礼后的重生。
　　“在正式接手我所给予的任务之前，你们都需要成长为最好的心理治疗师，硬撑，忍受或者以暴制暴都不是一个优秀的心理治疗师所应给出的反应……犯了错误，我会给你们一个改过的机会，但是不会再有第二次，今天算是你在这件事情上所犯下的一个错误……韦，带他出去，接下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若他再以这种姿态出现我面前，就不再有机会，明白了吗？”岸的眼眸依旧清澈，且充满笑意，让人看不清这个孩子到底是有害还是无害。
　　“是！”跪地之人站立起来，朝角落那人走去，几步之后，被拉走之人挣脱掉韦的手，回过头来，
　　“小王，云今日的表现连韦都瞒过了，为何小王还是不相信？” 瑛云不解。
　　“众人间，你最害羞，最善良……可如此的你竟然一直站着跟我说话。”岸望向角落处。
　　“谢小王！”不再有任何疑惑，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岸垂下眼睛，微微勾起了嘴角，他只说出了一半，最害羞，最善良的人性也会在质变后成为最恶毒，最恐惧的人性……

　　瑛伟站在窗边望着满院的蓝色鸢尾微微出神，这花已经在全国普及种植，不仅仅它是上好的香料，更因为它是敖国的国花……是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敖国的国花呢？瑛伟有点忆不起来了……
　　这个弟弟，再次看见他时，正是几日前，冰凉的身躯躺在同样冰凉的石造棺材里，眼角一道浅浅的皱纹让瑛伟心脏不由的加速跳动了几分……瑛伟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他娶正妃的时候，那日的他笑容满面，瑛伟清晰的记得他咧开嘴的时候，上排左边有颗牙齿因为天空的极光而闪亮了下……再上一次见面，便是他们一起争夺一块凉糕时的情景……
　　其实每日早朝，他都能与这位弟弟见上一面，只是他此刻能想起的却仅是这么寥寥数面……什么时候，一起长大，感情深厚的兄弟也形如陌路？

　　“你很伤心？”身后，孩子清脆的声音响起。
　　“……”瑛伟回头望了眼岸，再次将目光投向院中的鸢尾，良久后，缓缓开口道，“有些东西是否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他的珍贵？”
　　“人不能太贪心，想要富贵又要长寿，想要长寿又想要身边的人过的好……”岸笑道。
　　瑛伟恍然大悟，是选择留下这个弟弟还是选择这个江山，毋庸置疑，当然是这个江山，能有这片刻的恍惚，就像这个小儿子所说，他太贪心了……

　　“其实以你的手段，可以有很多种安排。” 瑛伟沉思片刻后说道。
　　“哎……”早知晓这个父亲如此恼人，他就不说先前的话了，让他自己思维混乱一段时间或许还能清净会儿，“云是个有潜力的孩子，可惜一直不成长！”话已至此，两父子间不用再多说什么，就已明了一切。
　　“……”瑛伟赶紧收回目光，再次望向窗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乱也被淹没在蓝色里。

　　不到一个月，仅仅二十天，瑛伟手里的名单就只剩下四人。
　　“是否本王对你们的期望太高，还是你们竟都如此惧怕死亡？”大殿上，瑛伟扬了扬手里的名单。
　　大殿一片寂静，没有参加这次比试的，都期望一探究竟，参加这次比试的都三缄其口。

　　“剩的四人，即日起掌管敖国的军队。” 瑛伟简单的说道。
　　“吾王……能否告之我们剩下的是哪四人？”一人匍匐在地道。
　　“这是你们不需要了解的，难道……你们怀疑本王就私下作弊？” 瑛伟盯向扑地之人。
　　“微臣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知道究竟都有哪几位过了关？究竟是谁又能过的如此残酷的比试？”
　　“……你们会知道的，但不是现在。” 瑛伟说道，参加比试之人有在大殿上亮出水餮之印者，有私下觐见圣上亮出水餮之印者，各有各的目的，各有各的心思，所以这也造就了最终剩下的人究竟是谁而不清楚的状况。

　　“你们虽然胜出，但是不表示他们就认同你们。”岸的面前单跪着几人，“你们中有几人在名单上？”
　　“我跟威。”少年抬起头笑道，他虽年轻却肌肉健硕，胸膛宽大，再长几年，定是个魁梧的男人，刚硬的面部线条与身材极为协调的融合在一起，他便是璆韦，除了岸，没人知道他的身份，哪怕是身边这几位情同手足的人。
　　“只有你们两人？”岸问道。
　　“呵~~” 璆韦一下笑的更厉害，微薄的嘴唇因为笑容形成一条长长的弧线，不由的将他跟狐狸联系在一起，可他明明阳刚的厉害。

　　“其实还有瑛云，只是他现在处在风头浪尖上不便出现，而且他也不在比试的名单上。”另一声音响起，只见一身玄衣少年垂着眼眸靠在角落的柱子上，细长的眼睑因为金色眼眸的折光而绚烂。
　　“可他有个无能的哥哥。” 璆韦站了起来。
　　“无能是无能，可人家毕竟是世子，其后也有不少的兄弟，瑛云不好下手吧！”暗处的少年走了出来，他便是瑛威，翼王的长子。
　　“还记得那个疯狂爱上你的女人吗？” 璆韦挑了挑眉，他实在不适合做出如此表情，就连不轻易显山露水的岸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谁？”瑛威略有些不满，蹙起了眉头，片刻后，“夜华？”
　　“看来是上了心，都过去这些年了，居然还记得。” 璆韦虽是对瑛威说着，眼睛却望向了岸。
　　“你……”瑛威不由略微恼火。
　　“好拉，不开玩笑了，她的儿子也出生有一段日子了，估摸着……现在应该有快三岁了吧，你猜怎么着？” 璆韦将手搭向瑛威，却被对方一个闪身躲过，因为璆韦是每次小王的测试中获胜最多的人，而他又将小王的惩罚执行的最为彻底。
　　“快说！”躲开的瑛威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这个即将变成男人的少年。
　　“真冷漠呀！” 璆韦似乎颇为伤心，“她的儿子或许能当上世子，要知道上面还有四个儿子哟！”
　　“……果然没让小王失望。”沉默片刻后，瑛威说道，“你为何如此清楚？这监视的工作你不是一向不喜欢的吗？”
　　“……”望着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璆韦将头转向小王，“小王，他得您真传。”

　　岸笑着站起来，行至书案边，盯着桌上的东西片刻后，“现在只剩下梁了。”
　　两少年均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