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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陈年旧事 ...

  •   如桃走进庾溪所住的凤栖宫西殿寝门时,庾溪还在呼呼大睡,如菊急了,“姑娘,起床了!”

      回应她的是庾溪的翻身。

      如桃心累,总的来说,伺候姑娘是一件美差,姑娘身体康健能吃能喝,不打骂丫鬟,出手也极其大方。但唯独起床这一块,让房里的几个贴身宫女欲哭无泪并无可奈何。姑娘平时就爱赖床,昨夜挨训到太晚,回来时过了以往的就寝时间,今日要想把她叫醒就更难上加难了。

      可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了,如桃也顾不得那么多,使出杀手锏道,“姑娘,太子殿下回来了!”

      果然,就见庾溪一溜烟的从床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指挥宫女给她更衣。即使见惯不惯了,如桃眼角还是抽搐了一下。

      如桃自庾溪出生起就被庾皇后派到庾溪身边伺候了,自然知道庾溪最害怕的就是太子殿下宋元擎。只要搞不定的事,把太子殿下搬出来,一搬一个准,不过也是有风险的,但现如今如桃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若不把姑娘叫醒,错过了进学时间,被皇后知道了她们哪还有好果子吃,只能借借太子殿下的余威了。

      不一会儿庾溪就装扮妥当了,她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锦绣罗襦裙,头戴粉蓝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虽看着简单素净,却样样价格不菲。罗裙里外都是由上好的蜀锦制成,裙摆上还有蜀地绣娘用蓝丝绣成的印花。头上的垂珠更是西域进贡的尖货,整个大宋今年只共得了三颗,是娘娘命人拿出宫外,找了京城里最有名的工匠先生打造出来的,世上仅此一副。那垂珠吊在庾溪细嫩顺滑的额间,配上纯洁的白裙,既展现出小女孩的活力,更添出几分飘动的灵气。

      庾溪走进凤栖宫主殿的时候,宋帝幼妹----懿和长公主也在。虽然很不喜欢这个间接害死表姐的元凶,但庾溪还是压住眼底的厌恶,在她望过来时回给她一个甜美的笑容。

      “溪儿给姑母请安,给长公主请安。”不同于对宋元生的大喊大叫,此刻庾溪的声音软软脆脆的,伴着头上叮铃作响的珠链,甚是悦耳。

      懿和长公主望向庾溪,见她衣着虽素净,手上甚至连个镯子都没戴,但那股高贵气却让身为皇室女的自己都觉刺眼。她还只是个九岁不到的孩子啊,他日长成,怕是连如今宠冠后宫的月贵妃也要自叹不如吧。想到这,懿和长公主眼里掠过一抹危机感,又恰到好处的借着低头喝茶的间隙掩去了。心里暗自庆幸:幸好她不是莞儿的敌人。

      庾溪无察觉似的,跟庾皇后说了会儿话,才甜甜的朝着若有所思的懿和长公主问道,“莞县主今日怎地没跟长公主一块儿来?”

      “莞儿往言德堂进学去了,庾姑娘不用去?”

      庾溪闻言,心里暗骂如桃,怪不得没见太子哥哥呢,原来如桃 是拿太子哥哥唬自己起床。心下又恨自己没志气,回回被骗。

      “不急,溪儿先来跟姑母请安。”庾溪从善如流道。

      庾皇后怎会不知道庾溪心里的小九九,“进学要紧,溪儿快去吧,若迟了堂,姑母可是要罚你的。”

      庾溪无奈,“溪儿省的,这就去。”

      庾溪乖巧的行完告退礼后往殿外走去,就见如桃畏畏缩缩的站在殿门口张望,庾溪本想斥责几句。‘先生已经回来’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跟自己提一下,害得刚刚差点被懿和长公主看笑话,但想着如果如桃若真的早告知自己今日要进学的话,不定更起不来呢。这么想,又觉得情有可原。

      “若有下次,定不饶你。”

      如桃颤颤巍巍,“谢姑娘。”

      庾溪进学的地方是言德堂,言德堂和立功堂在大宋开国没多久就创办了,据今已有百来年的历史。据说当时有两位郡王,为了给自己儿子争一位颇负盛名的先生,不惜大打出手,直闹到御前。为平息闹剧,皇帝听取当时丞相的建议,为皇室子女创下言德堂和立功堂,并请学术最渊博的先生教之。这样一来,所有的宗室子女都能受到一样的教育,也不用互相攀比谁的先生更有名,打击皇子公主们的学习积极性了。

      言德堂和立宫堂给宗室们省了不少心,是以得到了大多数皇族的保驾护航,一直延续到现在。

      言德堂教公主、郡主们琴棋书画,立功堂则主要偏向教授皇子、郡王解读经书,偶尔还有骑射课。

      庾溪虽不是皇室子女,但因长在皇宫,宗室里女辈也不多,因此很顺利的进了言德堂,跟郡主县主们一块儿进学。前些日子先生返乡探亲,故已放了半个多月假。

      言德堂离凤栖宫不是很远,庾溪幸运的赶在庄先生前面进了学堂。小伙伴康宁郡主却没那么好的运气,比庄先生晚了两步,庄先生最恨学生不守时,恨铁不成钢的用藤条抽了康宁三下。这种处罚重在让学生知耻遵规,并不疼。

      大宋历来最是尊师重道,即使康宁堂堂郡主,也不敢当面顶撞,只敢在私下里跟庾溪抱怨‘命里犯庄’。

      庄先生探亲后自江南返京,正是秋意最浓时。故而今日的课,庄先生让大家做一副秋景图,并以‘秋’为题打上一首诗。

      庾溪画的是在大宴宫喂鱼的图景,临水而建的兰亭、秋风潋滟的池水,衰颓枯黄的残荷……庾溪正沾沾自喜,自以为很有天赋简直是大师之作时,庄先生却走了过来,瞥一眼后惜字如金的点评道,“画得不错,却不见秋。”

      庾溪很想问一句,“荷叶枯黄不是秋么?”还是忍住了,她平时虽无法无天,但一到学堂,见了这庄先生,就控制不住的害怕。毕竟庄先生连康宁郡主都敢随意处罚,要知道康宁王妃可是最护短的。想到庄先生那细长的藤条,庾溪浑身一颤,低眉顺眼道,“学生这就改。”

      先生嗯了一声,仍立在庾溪身后,可能是想看她如何改。

      庾溪正琢磨着从何下手,苏艺莞刻意提高了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学生以为在这儿加一棵树叶垂落的水杉即可,先生以为如何?”她自信满满的指了指画上的河岸处道。

      庄先生不言语,只看着庾溪。

      看着苏艺莞又跳出来显摆她的才学,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庾溪只想用手撕了她。

      众人只知苏艺莞是懿和长公主与苏右丞的爱女,当朝太后的亲外孙女,却甚少有人知道舒艺莞还是害死皇后嫡女、宜岚公主的元凶。当年苏艺莞“失手”将宜岚公主推下宫内的一口枯井里,害公主惨死,事后没事人一样看着庾皇后着急的到处找寻。东窗事发,苏艺莞矢口否认,说是公主自己掉下去的,幸好有目击者站出来指证,她才哑口无言。

      本以为闯了大祸的苏艺莞不死也得出家,哪想懿和长公主惺惺作态的抓了几个下人,扣上一个‘教唆’的罪名,太后又极力作保,母女俩竟想以杖毙几个下人,将舒艺莞禁足一年了结此事。

      皇后自然不肯,哪想宋帝极其顾念太后的养育之恩,待懿和长公主也很是亲近,尽管他唯一的女儿惨死在他面前,他仍旧替那母女俩开脱,还说皇后得理不饶人,丝毫不念及庾皇后的丧女之痛。

      庾皇后心灰意冷,又似乎明白了什么,望着宋帝那“仁君”模样冷笑不止,是啊,舒家势大,宫里有太后坐镇,宋帝自然不舍得将他们推出去。

      思虑过后,庾皇后忍着悲痛拦下了庾家请求苏艺莞偿命的奏折,又给震西将军和江老爷去了信,算是妥协了。她已经失了女儿,不能再毁了宋元擎,以及宋元擎的太子之位。

      说来也怪,自那没多久,太后就前往五台山礼佛去了,至今已有三年多,竟一次也未回来。
      太后不在宫中,懿和长公主便常往凤栖宫请安,在外人眼里,皇后和懿和长公主两人姑嫂和睦,庾、苏两家虽各为文武之首,在朝上也相安无事,可谓是一番和乐融融的景象。

      庾溪自幼长在庾皇后膝下,自然知道庾皇后的用意,在旁人眼里,她的一言一行皆反应出庾皇后的教导和喜好,因此面上自然不会和舒艺莞过不去。“当真是好主意,多谢县主指点。”

      舒艺莞见庾溪接受了自己的建议,心下得意,心满意足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庄先生见状转头走了。

      庾溪遵从苏大县主的指教做起画来,虽然她并不觉得这提议有多好,但既然面上恭维过了,也不好再画其他的。

      不曾想刚净手回来的康宁,见庾溪正在给画中的河岸处添树,不满的嚷嚷道,“好端端的一幅兰亭残景图,画一棵树做甚,既突兀又死板!”

      她的声音不算小,足够堂内的人一字不落的听进耳朵里。大伙儿心下骚动,哈哈哈,时隔半个多月,终于能看到康宁郡主和莞县主掐架了!

      “先生让以秋做画,我这画却不显秋意,故而添一棵落叶的水杉上去。技艺不精,我再修修就不突兀了。”大伙儿看着,庾溪只能半真半假的把错处往自己身上揽。

      哪想康宁却并不认同,“单这残荷就能体现出秋意了,何必再添一棵树,累赘!”

      庾溪有些惊讶,说实话,那残荷画得既不明显又不很像,康宁居然能一眼看到,不愧是自己的手帕交!

      苏艺莞见其他人似有若无投过来的眼神,也坐不住了,出言道,“康宁,溪儿本就思维混乱,你别打扰她作画!”

      庾溪很想给她一个白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思维混乱了?

      康宁听完却是一笑,学着苏艺莞那盛气凌人的样子道,“苏艺莞,你本就画工不佳,别凑这热闹!”说完一瞪,竟将苏艺莞那副傲娇的模样学了个十成十。在旁边看热闹的郡主县主们都绷不住笑了。

      苏艺莞心下恼怒,刚想跟康宁理论,却想起上次自己跟康宁吵完后母亲的教诲。她说自己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傲慢些无碍,只千万不能留人口舌,更不能不顾场合乱发脾气。

      想到这,她努力平息了下怒火,道,“既如此,溪儿妹妹便听康宁郡主的吧。”反正‘无秋意’是庄先生挑出来的错,看你到时候怎么过关。至于康宁,日后再算账。

      庾溪心下好笑,这人说话怎么总是一副命令的口吻呢,这时候明明说一句‘那倒是我多事了’就成,一来可以把选择权丢给庾溪,二来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她的画工真就不如康宁。这赌气又退缩一样的口吻,不是让看笑话的人更坚信她水平不够还出来瞎指点嘛!

      既如此,便听她的呗,反正丢人的也不是自己。庾溪一鼓作气将还未成型的水杉擦掉,又在康宁的指导下将残荷画的明显了些,配上诗后将原画交了上去。

      意外的是,收到画卷的庄先生,竟眼前一亮,连说了两句"妙哉!"还夸庾溪改得有新意。

      庾溪甚是谦虚的回了句“先生谬赞”,却在看到其他人看笑话一样的看着苏艺莞、苏艺莞满脸羞愤和恼怒时,差点乐得没忍住笑出声来。康宁也是,得意的朝着苏艺莞“哼”了一声,不屑又傲慢,苏艺莞看着康宁得意的模样,努力维持平和的面上也绷不住了,一脸不甘心的看着康宁,康宁则直接给了她个鬼脸。

      庾溪忽然觉得,进学也挺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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