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爱情》只是蝴蝶

13、第 13 章

　　通往山下的路极为宽阔，两旁种满了高大的银杏，树干笔直，树枝交错成荫，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照在莲华的脸上，明暗交错，她挽着陈明杰的手臂，缓缓的向前走。

　　“莲华，••••••”陈明杰轻轻拉了她。

　　莲华终于意识到什么，松开了手，歉意的笑了笑，而眉心却依然皱着。

　　“我送你回去吧。”陈明杰指着身后的山坪。“我的车在那边。”

　　莲华顺着向山坪望去，远远的就看见程铮那辆刺眼的莲花。

　　“不用麻烦了，你回去吧，聚会还没结束呢。”莲华推脱到。

　　“没关系。”他伸手去拉莲华，却被她极力甩开。

　　“总是要落车的，不是吗，我自己的路我自己会走，不用你假好心。”她的声音变得哽咽，鼻子酸酸的，她仰起头，擤擤鼻子，“我先走了。”

　　她拼命向前走，越走越快，几欲消失于视野中。

　　陈明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跑向前过去一把拉住她，却看见满脸泪水的莲华，她想揉揉眼睛，却被陈明杰拉开，“别揉了，若是沙子进了眼睛，越揉越痛，让它随着眼泪流出来就好了。”

　　莲华愣了一下，终于忍不住，任性的、放肆的、撕心裂肺的哭出来，痛从心底弥漫开来，溶入每一滴血液，渗入每一寸肌肤，全身像被抽干了似的，她靠着路边的银杏，指尖深深的嵌入树干的纹理中，指甲与树皮之间发出刺耳的声音，陈明杰觉得有心里什么在挠抓着，说不出来的难受，他走过去，一把抱住莲华。

　　“你在干什么？”莲华猛地推开他，瞪着眼睛。“你们当我是什么，说两句好听的话就可以随便玩玩。”

　　他像刚从梦中醒来，木然站立。“我•••我•••”

　　“我说过我能走。”她擦拭掉眼泪。

　　“从这里下去，坐车也要半个多小时，你••••••”

　　“我可以的。”她打断他的话，倔强的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

　　莲华沿着公路慢慢的走着。

　　小时候她去镇上读书，父亲把她送上大巴，临行前父亲紧紧握着她的手，“囡，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人了，要努力啊。”

　　她懂事的点点头，她一直很努力，以前如此，将来也会如此。所以她才会以全校第三的成绩考上市一中，那时候父亲多开心啊，高高举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家囡囡是要考大学的。”父亲逢人就说。

　　那一年的生日，父亲带着她去镇上挑了最贵的一只英雄钢笔，“囡，爸爸帮不了你什么，这只笔送你，好好读书啊。”

　　这只笔一直陪着她度过了大大小小的考试，但是高考的前一天她却把它丢了，似乎感应到什么，她心神不定，连一向规律的例假也提前，那次高考她考得一塌糊涂，来不及懊悔，因为她还要赶赴母亲的葬礼。

　　父亲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坐在母亲的照片前默默不语，她走上前抱住父亲，她想哭，失去母亲，考场失利，她有太多太多的苦想要发泄，可是一抬头，却看见父亲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滴在她的脸上。

　　很久以后，她都不曾哭过，直到袁鹰从她的生命里一点一点抽离。

　　曾经以为的依靠轰然倒地，措手不及，她从云端坠落，闭上眼睛两眼不看，捂住耳朵充耳不闻，堕落的感觉是麻木而疯狂的。

　　堕落的结果是跌入谷底，疼痛刺激着麻木的神经，却发现自己还活着，生活依然要继续，而眼前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隐约听见父亲的声音“囡，从今天起，你就是一个人了，要努力啊。”仿佛有什么在牵扯着她，她用力的点点头，她会努力的，以前如此，将来也会如此。即使只有一个人，她还是会努力的。

　　只是一个人的努力，真的很辛苦。

　　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夏末的傍晚，风是冷的，她记不得走了多久，终于看到街道，回头望去，公路蜿蜒而漫长，看不见尽头，绿树从中隐约可见半山的别墅，似乎这么近，却又这么远，她应该回不去了吧。

　　她在城市的大街小巷中游走穿行，她不想回家，那所公寓只是栖息的场所，不是家，她不想回去面对简如盘查，她该怎么样解释程铮和周雪言的订婚，能躲一天算一天，那时候，她是这样想的。

　　霓虹灯在城市的上空闪耀，可是总有照不到的角落。

　　她不该穿着这样一身出现在这样的角落的，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身酒气，发红的眼里是赤裸的欲望，他步步紧逼，她开始后悔拒绝陈明杰的好意，她开始想念简如的多嘴，当男人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恐惧随着粗糙的大手传递过来，她拼尽全力，用手提包狠狠的砸向男人，她拼命的嘶喊着，挣扎着，奔跑着，十几年前在黑暗的森林里，只有她一个人，十几年后，在繁华的都市里，她还是一个人，永远都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可不可以不要一个人。

　　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拨了电话，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直到程铮出现在她面前，她才像从梦中惊醒，“你怎么来了？”

　　程铮脱下外套，罩在她的身上，他的动作如此轻柔，如此小心，仿佛捧着一个易碎的玻璃球。“我送你回去吧。”

　　他送她到楼下：“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并没有转身，只是看着她，他的眼里还有温柔，似水一般，一小波一小波，包围上来。

　　她转身，眼前是一片漆黑，楼道的灯坏了有好几天了，一直没有人修，她扶着扶手慢慢的走，一步一步，茫茫无尽。走到拐角的阳台处，终于看到一丝微弱的光线，她顺着光望去，是路灯的光，光晕里他抽身离去，她听见发动机的声音，街道两边梧桐的果实落了一地，车轮碾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好像有谁在放着电影，一幕一幕。看得人柔肠百折，千丝万缕，纠缠不清。

　　有人对她说：“时间可以修复一切。”

　　有人问她：“莲华，让我爱你好吗？”

　　有人告诉她：“莲华，以后下班了你做饭给我吃好吗，我会学着洗碗的。”

　　“程铮。”终于，千里长堤，轰然崩塌，她忍不住喊了出来。

　　飞奔下楼，路灯下，他依然站着，仿佛从来不曾离去。

　　“有事吗？” 他看着她。

　　“衣服，还给你。”她从身上脱下外套递过去。刚才的冲动一下子化为乌有，明明心里那么多的话，偏偏跳出来的却是这句。

　　“那我走了。”他接过衣服。

　　她却不肯松手。

　　“那过些天你再还给我。”他松手，转身。

　　“程铮――”

　　“再见。”他头也不回，

　　再见，再也不见。从此陌路，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尽付云烟。

　　他曾告诉她说：“在你没有爱上我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原来，她已经爱上。

　　“那爱上以后呢？”他还没回答她呢，他怎么可以这样就走了，他怎么可以。

　　“别丢下我。”她哽咽着，却终于说出，于是再无顾忌。

　　他站定，迟疑了一会，拉开车门。

　　“别丢下我。”她追过去，从身后紧紧抱住他，宛若飞蛾扑火，理智全无，混乱出招。

　　他终于回头，犹豫着：“莲华，你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她任性的回答，眼里泪光晶莹，却努力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