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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陆占霖开着车在城区七拐八拐了半天,在别墅区一处停下来,闪身进了个院子。

      院子里却原来是别有洞天,从外面只能看见普通的一栋二层小洋楼,内里却是喷泉溪流交相掩映,苍翠嫣红百样姿态次第栽种,景致如画,格外生机勃勃。

      陆占霖看也不看,径直朝屋里去,屋里陈设显出一种难以言说的雅致。向阳的露台上日光熠熠,白色的躺椅上相当煞风景地躺着个穿背心大裤衩的男人,手里举着个ipad,略长微卷的头发懒懒散散披散在椅背上。听到动静,他从墨镜上方斜眼看:“怎么样?”

      陆占霖给自己倒了杯水,眉目间有点疲倦:“不大好,你恐怕要跑一趟。”

      大裤衩男人腾地坐起来往后挪,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凭啥啊!关老子啥事儿啊!”

      陆占霖淡淡觎了他一眼,只一眼就叫这鬼哭狼嚎般的叫嚣熄了声。“这事有点问题,守魂人阳寿未竟,魂销骨散,阴阳玉镯下落不明——那头还能撑多久?”

      大裤衩男人敛下玩闹神色,大惊:“守魂人死......死啦?怎么回事?“

      陆占霖看着前方放空:”死了九年了,凭空散了十一年阳寿,三魂七魄都不知散哪去了,留下个小姑娘一问三不知......我们这边消息全无,生死簿上一切如常,好一场粉饰太平。”他露出不屑的冷笑来,“等到我们发现镯子丢了,无功反而有过,这一趟自身性命还难说,等回去了,秋后算账都嫌迟!”

      “你是说,当年诸魂散去,镯子封存留给守魂人,结果地府玩忽职守,竟让她不知怎的入了土……地府那帮玩意儿早就知道,又不敢上报……现在还遣你来,想把这事儿神不知鬼不觉赖在你头上?”

      陆占霖微微一抬眼算作默认。

      “我靠,”大裤衩男人变了脸色,仔细一琢磨就明白过来了,“这帮杀千刀的破烂阴差我靠!”

      他气怒难平,站起来踱了几步,倏尔流光一闪,竟转瞬化作一只鸾鸟,通体赤色,尾羽五彩,可谓是独领风骚——然而无人顾得上欣赏这一奇幻景致,陆占霖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专心致志地喝水,似是从鼻子里哼出一句:“去哪?”

      “该不要告诉我,去找那些个阴差算账?守魂人本就不投往生路,你找谁说去?人家玩忽职守,你看见了?”

      那鸾鸟转过脑袋恨恨地一瞪:“我去找散魂游仙,总行了吧,三家的事,没理由一家硬扛着......也不知道那人现在游历到哪去了......叫什么来着?商什么?商舒光?”

      陆占霖往沙发上一靠:“晚了,他前些日子犯了事,自请降神格,司命老头烂醉如泥地批了命格,谁知道他被批到哪去了......兴许成了一只鸡,你大可去找找看。”

      “老子是鸾!你他妈才是鸡!你全家都鸡!”非常不幸生得“赤色,五彩,鸡形”的鸾鸟暴躁地展翅,“所以镯子丢了......守魂人死了,散魂人不知在哪里鬼混......你刚刚让我跑一趟,其实是想让我回去告诉地府收拾收拾准备等死了?”

      “开玩笑,”陆占霖非常诚恳地看他,“我是想让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趁着他们要死了,我们赶紧跑路。”

      那鸾鸟没憋住,噗的嗤笑出声,终于稍稍冷静下来,“哎我这么一想,怎么全是我一个在这瞎着急,你这正主倒是无所谓的很?”

      “守魂人不走轮回路,地府那头又没有收魂,生魂说不定还在,托你去看看,”陆占霖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阴气沉沉不苟言笑的人,“另外,她死的也蹊跷,可以的话尽可能查一查。就算没有镯子,总算交情一场,别让人荒在外面。”

      “满世界找一个生魂,你还不如让我去找商舒光......”鸾鸟嘟囔着,但还是抖抖羽毛,翩翩离地,盘旋了一圈忽然又折回来,“你刚刚说,守魂人还留下了个小姑娘?”

      陆占霖点头:“我今天问她外婆,看她恐怕是真的不知道,不到情非得已,还是不要扯进来......守魂一脉虽然并非靠血脉传承,但也算是有祖荫庇佑,三代以内应是平安无虞,姑且放她过着安定日子吧。”

      鸾鸟没反驳,末了在空中返身朝外去了:“屁庇佑,她母亲怎么走的你不记得?”它振翅乘风而上,身影渐渐小了,“这福泽可真是太他妈深厚了。”

      他骂骂咧咧地飞远去了,没来得及听见陆占霖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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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历平安做了个梦。

      梦里又回到外婆家。水乡的小镇格外潮湿,自她记事以来,每年新年伊始,家里也要填上几分亮色——自己裁的大红纸,写上春联张贴左右,也算是有几分过年的味道,每年初一的早上,能得到难得的小玩意儿,有时是几个糖果,有时是新鲜的小玩具,是一年里弥足珍贵的好时光。这之后,外婆会从柜子里小心翼翼捧出那个雕花木盒子,铜锁一道道启开,露出里面的镯子。

      小的时候,历平安不太喜欢那个白玉镯子,她喜欢花花草草,蝴蝶蜻蜓一类温柔可爱的生命,而那条精雕细琢的龙,显得雷霆万钧,气势磅礴。然而外婆总是用无比温柔的目光仔细注目,小心擦拭,仿佛是对待价值连城的珍宝。

      有时候,小孩子好奇,会忍不住询问,得到的总是相同或近似的回答。

      “这个镯子啊,是故人之物呢。”

      再多的,外婆不愿意说了,只是笑着摇摇头。

      后来长大了些,渐渐明白事理。历平安起初以为那只镯子是外婆的嫁妆,后来又以为是外公遗下的两人的定情信物,但每每询问,外婆仍然笑着摇头。

      “不是的,是故人之物啊。”

      “故人”到底是谁呢?历平安想不明白。她打小父母早逝,外婆含辛茹苦地将她养育大,从她有记忆以来,一家人就窝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镇子的一隅,日子寡淡如水,能有什么故人遗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这镯子本身价值几何,历平安没什么概念,但它似有一种无端的贵气,携着磅礴凛冽的气势,叫人不敢小觑。

      倏忽间梦境颠转。历平安只觉头晕目眩了一阵,好不容易站定了,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外婆的小房子里,面前依旧是破旧的木柜子,可是此时,它门户大敞着,里面的被褥衣物被翻得乱七八糟,窗外天色晦暗,雷鸣声宛如震天动地。

      历平安的心突突地跳起来。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砰一声门响,外婆抱着个小女孩进来了——正是多年前的她自己。

      历平安想上前去,却发现自己连动动指尖都困难,外婆对她的存在恍然不觉,面露焦急地将小平安放在床上,历平安看着她褪下了手上的玉镯,四下环顾,扯过一只小手套塞进了小姑娘的嘴里,将她所有细碎的呜咽一把堵了回去。

      随后,她抓起那小姑娘的一只手腕,狠狠地咬了下去,血顺着唇角滴了下来。

      历平安一下惊醒了,才惊觉原来是梦。

      这梦境实在真实得有点过了头,那一口咬下去时,连她的手腕都仿佛感受到了骨肉牵扯的疼痛,她将手举至眼前,手腕上皮肤完整,连一点疤痕的痕迹也寻不到,仿佛刚刚见到的那些全是虚无缥缈的编造。

      历平安松了口气,抹了把脸,怔住了——

      她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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