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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朵小玫瑰 ...

  •   晚风拂过。
      所有的宁静虚妄都被吹乱,轻轻绕绕,包裹着宋瑰予,
      她尽可能平静道:“下车吧。”
      “下什么车?”仿佛被抽去了所有温度,祁骁的话语冰冷得可怕。自二十五日重逢来,他没有用过这种语气面对宋瑰予。
      “宋瑰予,把话说明白有那么难吗?”
      宋瑰予微微偏头看向外面,伸手下压一个按钮,车窗徐徐落下。
      风吹了个彻骨,人也清醒不少。
      发红的眼眶被吹得生疼,她的话都被吹得不着调:“把话说清楚不难,但是我无话可说。”
      她听到祁骁轻哼了一声。
      明明呼气出声,却像是从心中流露的不屑。
      宋瑰予的心微颤。

      “骗谁呢。”祁骁道,是令人捉摸不透的语气,冰冷得像是尘封已久早就失了温度的画,但实实在在地染上微怒的红。
      “你看啊,”宋瑰予轻烟下喉咙的梗塞,悄声憋回了悬在眼眶似要坠落的液体,“说了你也不信。”
      “信什么?”祁骁突然将目光只对向她,如火如炬,几要将人灼烧,“信你无话可说?”
      宋瑰予将身子往靠椅黏了黏,似乎这样就可以躲开祁骁的炙热目光。
      “就是信这个啊。”又接话,“或者信当年我说的所有。”

      她时常想着,可能世界上真的有轮回。
      不是在人死之后的转世流离,而是尚在人间的时候,指不定这荒唐的年华也陷入了一个微妙的循环。

      像是那天的银杏满地,佳人倩影;像是方才嬉闹一样的夸奖玩笑;又像是这一刻,所有事物言语,都陷入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循环。
      她想逃。
      可是每一个回忆碎片都逮住了时间的罅隙,见缝插针地插.入她的思绪。
      无处可逃。

      她让祁骁信她当年所说。她当年说了什么?

      那年的祁骁不似这一刻般故作冷静,全然是歇斯底里地吼叫着发问:“宋瑰予,你给我说清楚,为什么分手?”
      “祁骁,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她说得没有情绪,足以让人信服。
      但是对方显然不信。
      她只好狠了些许:“你这样的纠缠,真的很掉价。谈恋爱嘛,谁当真?玩不起就早离开。”
      十来岁的她效仿着泡沫剧里的台词,故作成熟的模样令人发笑,却把同样脆弱的男孩伤得个完全。

      “呵。”祁骁轻呻,嗓子有些发哑,“我从来没有信过你说的话。”
      “一个字都没有信过。”
      “宋瑰予,你真的是一个合格的骗子。把自己骗了进去。”
      “牛逼啊。”
      “可我他妈从头到尾都没有信过你!”
      “说得再狠又怎么样?”

      他的语气平淡,可是却做到了字字伤人。
      他看向宋瑰予,哪怕对方没有正面回应他的目光,他也没有挪开眼。

      “宋瑰予。”语气突然放软,像是在求和的士兵。
      “我可以看出商铭没有很喜欢程骄,也可以看出你很喜欢我。”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谈和的士兵总爱步步抛出利益引诱,祁骁也如此,渐渐将语气放软,却仿佛志在必得。

      路边突然开过一辆车,强光打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半张脸。

      他的嘴张开。
      三个字被说得辗转,宛如天籁。

      “小玫瑰。”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小玫瑰。

      .
      宋瑰予一直不喜欢情侣之间卿卿我我的扭捏甜蜜,也对祁骁层出不穷的亲昵称呼嗤之以鼻。
      可这三个字,距离上一次听到,恍若隔世,心也难免悸动。

      若说二人之间进行着无硝烟的战争,祁骁的模样是胜券在握。

      她讨厌极了这样的他。
      所以她开口:“祁骁,我没那么看得起你。”
      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脑中皆是混沌,宋瑰予没有听清楚祁骁在那句话出口之后愤怒地说了什么,只瞧见他打开车门,又狠狠甩下,只留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一步一步走向停在一旁的跑车。
      步履就着寒风,蹒跚前行。
      夜是兽,吞没了所有,卷席了一切。祁骁的背影料峭而孤独。

      周遭有车呼啸而过,风也刷啦响着。
      他却是一个人。
      她也是一个人。

      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宋瑰予狠狠吸了吸鼻子,发颤着手打着方向盘,掉头离开。
      她把车开得很快很快,可是夜晚纵容了她的疯狂,也给了她肆无忌惮的资本。

      夜景一一穿梭,霓虹交织跳跃。

      终于到家了。
      宋瑰予急迫地上了床。
      翻来覆去睡不着,时针滴答过了十一点。
      烦躁地挠挠头,她还是起身,踢踏着拖鞋去厨房倒水。
      被窝没有被暖热,但是猝不及防地起身,还是被冷了个机灵。

      随意一瞥,窗帘没有关。
      双手覆上滚烫的杯壁,她小步走向客厅与阳台衔接的窗。

      大部分人家都入眠,一片漆黑之中,那点点橘色车灯光芒更为耀眼。
      微怔片刻,宋瑰予的指尖颤着,几乎要拿不牢水杯。

      相隔过远,车里的一抹身影显得影影绰绰,但是宋瑰予笃定,那就是祁骁。
      她放弃了拉起窗帘的念头,反而滑过窗子,走了出去。

      可真冷啊。
      她想。

      祁骁看不见她,她的目光也变得肆无忌惮。因为宋瑰予清楚,距离那么远,所有思念都被发散,连注视都不会被察觉。

      她看见只显出一点点色彩的车门被打开,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祁骁站在车旁,不知道看向哪。
      过了片刻,他点燃了一支烟。
      小小的光点,星火踊跃。

      寒风呼啸,在静谧里被放大,光是听声音就冷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祁骁站了很久,宋瑰予也站了很久,但是祁骁似乎没有回到车里的意思。
      她回家已有两三小时,意味着祁骁也候了两三个小时。
      想了想,她进了屋内,拿着手机出来。
      打开微信界面,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开了和祁骁的聊天界面。
      一个字一个字地斟酌着,她终于点了发送。

      宋瑰予:我看见你了。
      宋瑰予:回去吧,很晚了。

      看向远处的那片光景,有方形白光发出,祁骁掏出手机,看了眼,然后抬头,左右张望,在寻找。
      宋瑰予的房间距离小区大门不远,所在楼层也不高,所以她可以看见祁骁;但是她在暗处,被黑暗遮掩了个严实,祁骁看不见她。
      果然,寻找无果,祁骁把手机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
      手机在手中嗡嗡响了一声。
      祁骁:你在哪?
      仿佛忘记了不久之前的不欢而散。
      宋瑰予回他:在家。
      对于祁骁,她的计策一直是逃避,逃避,逃避。
      知道他的心思,却视而不见;知道他问题的深意,却装聋作哑。

      祁骁一改往日骄纵,心平气和地打了一个“好”。

      这是要回去了吗?宋瑰予想着。
      她又静静观望了祁骁几分钟,可祁骁像是一个木头人,一动也不动,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夹着的烟还在自顾自地燃着,他也没有去吸第二口。
      宋瑰予知道自己的频频回头给了祁骁留念的余地,但是她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再一次督促祁骁回去:“不走吗?”
      这一次,祁骁回得很快:待会。
      然后,宋瑰予就看见祁骁低着头看手机,顺手丢掉香烟,用脚碾灭。
      祁骁:宋瑰予
      祁骁:今天的事,翻篇吧
      宋瑰予回了“好”。
      祁骁:连着以前的,一起翻篇吧
      见宋瑰予迟迟不回复,祁骁心急难耐地发了第二句:行吗?
      两个字,将乞求意味表达得酣畅淋漓。
      宋瑰予心里一动。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还在进行,可她早就用完了所有力气去进行那最后一招。
      可是敌人太过强大,她无处遁形,也没有招架之力。

      宋瑰予:回去吧。
      她只可以这样说。

      祁骁盯着手机屏幕良久,然后放下手机,整个身子蹲了下来。他好像抓了抓头发,好像垂了垂眸,抓着手机的手好像紧了紧。
      趁着他没有回复的空隙,宋瑰予情不自禁地将聊天记录往上拉。
      聊天记录很长,她一条一条地点了删除。
      一个消息都没有被留下。
      删完之后再抬头,祁骁的身子又直了起来。
      她发消息:好,翻篇。
      宋瑰予:你回去吧。
      再删除。

      祁骁:不许反悔。
      宋瑰予:嗯。
      祁骁:撒谎是狗。
      她突然想到几个小时前,祁骁的话——“我从来没有信过你说的话。”
      那这次呢?是信了还是没信?

      宋瑰予:嗯。
      可是她也分不清楚,这回答是谎话还是真心了。
      兜兜转转一大个圈,她把自己绕了进去。

      祁骁:我走了。
      看到这条信息,宋瑰予瞄了祁骁一眼。
      他打开车门,颀长的身子进了车里,车门被关上。

      宋瑰予:注意安全。
      祁骁:晚安。
      后面带了一个月亮的小表情。
      宋瑰予:晚安。

      车里,祁骁看着屏幕上跃出的两个字,沉静许久。
      他在嘲笑自己。
      祁骁,人家话都说得那么明确了,还死皮赖脸跟上去招人嫌?
      宋瑰予对他的感情被她埋葬在眼底,但是每每看到他时,都会雀跃复活。这就是他继续的勇气。
      可是他不知道,宋瑰予在纠结什么。
      似乎,她所纠结的东西,成为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不可逾越。
      但是啊,他不想放弃。
      所以在分手之后,悄悄倔强地想念了那么久;所以在重逢之后,义无反顾地贴了上来;所以在撕破脸之后,还是对夏衍的话耿耿于怀,不放心她,驱车跟后。

      打着方向盘,祁骁把车开远。
      晚安。晚安。
      祁骁扯出一抹苦笑,那是本不该属于他的神情。

      早安午安晚安,无你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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