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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梅庄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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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随着京城临近,平含烟试探着问平谷雪道:“其实赵王府比起紫禁,守卫的严密程度差远了。”
见平谷雪不语,平含烟又进一步说道:“你若是真的想帮她,我可以夜探赵王府,看一看这样也至少让她放心了。”
平谷雪看她一眼,问道:“你是替我着想,还是你自己想帮她?”
平含烟蓦地一惊,倒退两步,道:“祖宗,我哪儿敢啊?我还想留着一条狗命呢。”
她说完,见平谷雪固执,只得摇了摇头,道:“罢了,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不管了。”
平谷雪坐在马背上,远远地看着远处沈京初的侧影。
前面的车队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几个正在商量。
平谷雪低下了头。
真是奇怪啊……
平谷雪明明心里怨她,嘴上说着让她离得远远的,可是现在她每次一来,平谷雪·心里又要忍不住暗暗高兴;她不来,心里也要暗暗难受。
一到了京城,两边人马就分离了。
盛容虞和沈京初闹了别扭,扬言要回皇宫住去,不去什么梅庄上学了,本来指着沈京初去挽回她,谁料到沈京初压根没想到这一层,理都没理她,最后白闹了一场,只好灰溜溜回皇宫去了。
至于蜀山那边,平谷雪权衡再三,说道:“此事既然已经委托了纪恨山,梅庄的人也来京城了,蜀山再插手,即便是把事情做好了,到头还是砸场子,不如不去。”
平含烟一想也是,若是蜀山真的帮忙了,那就是在打铁扇银琴的脸,只得作罢。
纪恨山派人送了请柬,带着沈京初到了赵王府门前。
赵王却没出来迎,只有一个老弱仆人出来,说道:“纪先生可以进,但是赵王说了,现在再也不信任任何人,只有纪先生一人可以进。”
说完,又看了一眼纪恨山身后的宗剑和沈京初,说道:“赵王还说了,若是先生执意带人来,那就连先生也不必来了。”
纪恨山万万没想到,她当初的这个学生,就连她的面子也不给了。
宗剑说道:“先生,若是赵王不让我们进,我们就在这门口等着也罢。这种时候,激怒他没有好处。”
纪恨山看向沈京初,问道:“你说呢?”
沈京初咬着嘴唇,说道:“我姐姐的安危要紧。我……我不去也罢。我相信纪先生,现在您是我唯一的盼头了。”
纪恨山羞愧难当,她在山上的时候把话说得满,却没料到是这个下场。
然而那老者又说道:“纪先生有所不知,我们王爷这些年的日子不好过,已经半疯癫了,还是别惹他的好……”
纪恨山不想让事情更加严重,只好让沈京初和宗剑在门外等。
沈京初站在寒冬的风里,站在门口不肯走。
宗剑说道:“我们站在这里,也等不出人来,不如我带你去附近茶馆坐一下?”
沈京初摇摇头,说道:“等不到结果前,我是不会走的。”
宗剑叹息一声:“好。沈小姐,我陪你等。”
两个人站在赵王府门前,等了整整一个下午。
暮色西沉时,沈京初的嘴唇已经几近青紫了。
她大病初愈,又连日赶路,身体好不到哪里去。
沈京初看着赵王府那紧闭的门,说道:“这哪里是人世的门,这明明是鬼门关,我姐姐一脚踏进,就再也出不来了。”
宗剑安慰她道:“你要相信纪先生。纪先生很受诺言,既然她已经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帮你把姐姐带出来的。”
沈京初虽然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敢相信纪恨山太多。
毕竟,这世上,她也只相信自己了。
这世上的人,已经让她失望了太多次了。
但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告诉自己,一定要相信纪恨山。
天色迟暮之后,赵王府的门开了,纪恨山出来了。
赵王府的台阶高,她跌跌撞撞走了几步,没能站稳,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纪恨山一贯对自己着手的事情很有信心,可是这次,她从赵王府出来之后,仿佛是个迷路的旅人似的,连站都站不稳了。
宗剑急忙上去一把扶住了她。
京城夜色的寒风里,沈京初急忙跑了上去,问道:“纪先生,我姐姐怎么样了?”
纪恨山犹自在发愣,神情骇然,不知道要说什么。
宗剑说道:“沈小姐,你不要着急。纪先生既然许诺了你,就一定会做到的。”
这么多年了,纪恨山从来没有过违背诺言的时候。
寒风中,纪恨山在宗剑的搀扶下站稳,嘴唇哆嗦了一下,道:“我没能做到。”
沈京初一怔:“什么?”
沈京初急道:“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赵明泽是你的学生,他会念你的情吗?你不是说,只要你纪恨山下山,就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情吗?什么叫你没能做到?”
宗剑厉声道:“够了!沈小姐,你着急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不能就这么质问纪先生!”
纪恨山摇了摇头,声音还在发抖:“她说的没错,是我无能,是我来得晚。”
沈京初忽然注意到,纪恨山虽然站都站不稳,怀里去抱着一个什么东西,死死抱着。
沈京初后退了一步,不详的预感升了起来。
沈京初哆嗦着问道:“你……你怀里的东西是什么?”
纪恨山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京初啊……”
沈京初厉声问道:“你怀里的东西是什么?”
纪恨山摇了摇头,将怀里的木牌递给她,说道:“你的姐姐,一年前就已经病逝了。赵王锁死了消息,这件事没有让任何人知道,即便是她的亲生父母。”
沈京初发着愣,看着纪恨山把牌子塞到自己怀里。
纪恨山说道:“我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将死人救活。是,我来晚了,她已经死了。”
纪恨山见沈京初不信,又说道:“我拷问了他一下午,才把人死了的消息问出来的。我三日前才下山,就算是他消息再灵通,也不可能在三日之内打出一个已经积了一年灰的牌匾来。他交代了埋尸的地方,我这就去上禀圣上,让人去掘尸,把你姐姐藏到一个好一点的地方去……”
沈京初一把甩开了她的手,厉声道:“我姐姐不会死的!”
纪恨山看着她迟迟不肯相信的样子,不由得心疼得很,伸手去拉她,说道:“京初啊,天冷了,你跟我回去吧……”
沈京初一把推开了她。
她死死抱着怀里的牌匾,说道:“我不会相信你的。纪恨山,你口口声声说要救我姐姐,现在却告诉我姐姐已经死了?不可能,我不信你。”
她说完,在迟暮的夜色里,跌跌撞撞的走着,咬牙说道:“我了解赵明泽,他狡猾多端,我不会相信他的。如果你帮不了我,这个师父我不认了也罢,我自己去救人!”
纪恨山急着去追她:“事已至此,你何必再为难你自己呢?”
沈京初站住了脚步,在夜色昏冥的街上站住了,说道:“你说得对。我姐姐是有可能已经死了。”
“但是如果她没有呢?”
“如果,仅仅是如果,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还活着,可是这世上所有关心她的人都以为她死了,没人再来帮她了,那她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纪先生,你在梅庄清静了那么久,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吗?”
沈京初看了一眼怀里的牌匾,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会相信我姐姐死了。那怕是这世上所有人都说她死了,哪怕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疯了,我也不会相信她死了。你们可以去掘尸,可是谁认得出来那是不是她?”
她说完,打量了一眼纪恨山,摇头说道:“我不生你的气,也不记恨你。毕竟你尽力了。”
纪恨山还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徒然站在原地。
看着沈京初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她不由得想起那个少女怀抱姐姐牌匾时坚定的眼神,叹息一声。
纪恨山轻声问道:“宗剑,难道我真的错的那么离谱吗?”
“我自诩天下之师,想济世救人,可是现在,我连一个人都救不了,我凭什么说我自己能救天下?”
“我教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教出一个杀人犯,这到底是我的错,还是圣贤书的错?”
京城暮色里,宗剑说道:“先生莫要苛责自己了。这世上诵佛经的人那么多,有几个真的能成佛呢?”
纪恨山低下头,看着她空空如也的双手,说道:“赵明泽家中的事情,我多年前就知道了。我也知道那天沈家的小女儿闯进了赵王府,这才把人的命保下来。可是我一直觉得这是别人家的事,觉得事不关己。”
“那时我只要说一句话,或是写一封信就能救人命。不只是我,所有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救下她,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紧闭的大院里每天发生着什么。”
“可是我没有。”纪恨山仿佛失去力气,跌倒在地上:“我们都没有。”
她用那空空如也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
“若是这样,我还凭什么称我自己是天下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