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芜城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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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平谷雪还没来得及回答沈京初的问题，沈京初就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砸了她一下。
平谷雪：……
平谷雪：“你这是要干什么……”
沈京初跑得远远的，躲在一丛草后面，害怕地看着平谷雪。
她从野草后面探出半个头来，像看个女魔头似的，怯怯地看着平谷雪。
平谷雪坐在马车里，发愁地看着地上蹲着的沈京初。
她现在回过头，还能看到芜城里越烧越大的火，火光映了半边天。
然而，就是刚才放火的罪魁祸首，此刻害怕地躲在路边草丛里，像只小动物似的警惕地看着平谷雪。
平谷雪看着那丛野草，心想这一丛薄薄的野草，也保护不了她吧？
平谷雪扶着头，无奈地笑着问道：“沈京初，你刚才放火的时候胆子那么大，怎么到了现在，又缩起来了？”
沈京初捂着头，大叫道：“我怕你！你、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土匪头子，你伸手掏人心窝都不手软的，我、我害怕。”
平谷雪费力撑着身子出了马车，她的腿依旧不能动，只能向前倾着身子，耐心问道：“沈京初，我问你，就算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吃人不吐骨头的土匪，你费这么大力气想换的东西，你就都不要了吗？”
沈京初躲在草丛里，小声说道：“当然不是。”
她的脾气，一贯倔得要死。
小的时候为了救一只被弹弓打下来的鸟儿，她被一群公子哥围住拳打脚踢，自家亲哥哥在旁边看笑话，她也从来没求饶过，更没吭过一声，甚至都没有和大人去告状。
她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要亲自做成，无论面对什么。
沈京初心里虽然害怕，却咬着牙说道：“就、就算你是个地狱里爬出来的鬼，我也要把你带去京城，换我想换的东西。”
平谷雪见她的态度依旧坚定，不由得好奇起来：“好，那你说，你现在又害怕什么？”
沈京初害怕地抬头，飞速地看了一眼平谷雪，又迅速低下了头。
自从给平谷雪买了糖人开始，沈京初就有点同情平谷雪了。
有的时候，她在心里，已经不把平谷雪当成宿敌了，她看她就像是一个同行的朋友。
在药店里肩并肩，在死气沉沉的大宅里一同面对敌人。
可是平谷雪动手杀王氏的时候，沈京初才想起来，她没有朋友，她有的只有一个危险又可怕的宿敌，强大又阴狠。
沈京初总把平谷雪当做她同行的伙伴，竟然险些忘了，她还是平谷雪。
那可是，连皇帝都要敬畏三分的平谷雪。
那一刻，沈京初蹲在月亮地下的野草丛里，头一遭想哭。
从小到大，她就没有过一个朋友，她的母亲利用她，她的父亲抛弃她，好不容易投靠的叔叔婶婶背叛她，而现在，她竟然可悲到把自己宿命里的死敌当做唯一的朋友！
她难道疯了吗
平谷雪说道：“好，你既然现在害怕我，那就放我走。”
“你的前程，你的富贵，你的功名，一齐丢了也罢。”
沈京初这才摇摇晃晃从草丛后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平谷雪面前。
她在月色下坚定地看着平谷雪，说道：“我就是死，也会把你带到京城去。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自己挣回来。”
这时，远处一阵喧嚣，看来是有人追出城了。
沈京初驾起车，继续在月色下一路奔逃了。
马车走了一会儿，车里的平谷雪忽然说道：“我把你吓到了？”
沈京初口是心非：“没有。”
平谷雪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不必撒谎。”
沈京初只好说道：“我确实有点怕你。”
紧接着，平谷雪沉默了。
只有达达的马蹄声在月下不休地响着。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沈京初以为平谷雪早就睡去了的时候，她才听见平谷雪闷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我早就料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平谷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悲伤。
马车虽然跑得快，但是到底驾车，速度比不上骑马的追兵。
临近天明的时候，芜城来的追兵追上了行驶的马车，将她们两个给围了。
沈京初见索性被围了，就把车停了下来，说道：“你们是谁，追我做什么？”
为首的武将说道：“你们放了火，还想跑？”
没过多久，后面跑得慢的马也追上来了，一贯行动迟缓的沈凌卿从马上跌跌撞撞摔了下来，指着沈京初和平谷雪，撕心裂肺地喊道：“就是她们！”
武将恭恭敬敬地对着沈凌卿行了个礼：“大人。”
沈凌卿年纪已经大了，追这辆车追了半夜没有睡，身体已经熬不住了。
加上他刚刚痛失妻子，此刻已经悲痛欲绝，满脸都是泪痕。
满面疲惫、灰白的头发在风中乱飞，让他显得更加凌乱和衰老。
沈凌卿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指着沈京初和平谷雪，说道：“把、把她们带回去，送到午市门口，全都砍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平谷雪就冷漠地笑了一声，道：“沈大人。”
她的声音不高，却颇具威严。
一时间，那气场把那几个追兵都给镇住了。
平谷雪倚在马车上，笑着说道：“早在你家的时候，我就把话说清楚了。我这条命是她的，除了她把我带走，你们谁也别想靠近过来。”
她说完，环视一圈四周的寥寥几个干瘦的追兵，很明显，芜城的日子不好过。
平谷雪说道：“你们几个，家里都有上有老下有小吧？我们是沈家的私事，你们抓了我没多少封赏，但是要是一时抓不住我，你们就全都得死。”
沈凌卿已经半疯癫了，只顾指着沈京初和平谷雪发狂地大叫：“把她们抓起来，抓起来！就地砍了，就地砍了！”
早在晚上商议的时候，他还对王氏说，沈京初到底是她的侄女儿。
可是到了现在，经历一场大火，妻子又死的凄惨，他早已经发狂发癫了，顾不得许多了。
几个追兵倒是不害怕马车上那两个丫头，可是沈凌卿一贯是个和善好欺的人，今天忽然又疯又癫，破口大骂，几个人不明白情况，有点慌。
这几个衙役从小在芜城也没真动刀动枪杀过人，顶多就是追过几个小偷，判过几个小案子，一听见沈凌卿满口都是打杀，还真有点害怕。
沈京初见那几个人都全面戒备又不敢动，索性跳下车来，从车上拿起之前那个烧火棍来，冲着大吼大叫的沈凌卿就走了过去。
沈凌卿头发凌乱，眼神凶狠，沈京初一来，他忽然就同发疯的野狗一样，冲上来就要咬沈京初。
然而，他到底年迈了，这一冲，被沈京初轻而易举地制服，抓住了他的领子，拎小孩似的拎了起来。
沈京初一手拎着沈凌卿的领子，一手亮了手里的官印，高声道：“我是沈凌卿的侄女儿，京城宰相沈海钟的女儿。我来芜城探亲，在这里刚住了一天，我婶婶王氏就同我说，我叔叔沈凌卿已经疯了。 ”
她说着，高举着官印，在几个追兵面前走了一遭，说道：“我婶婶王氏亲手托付给了我官印，让我去京城向父亲求助。她说叔叔发了疯，要掐死她和孩子。”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吭声。
沈京初说道：“你们想想，我若真的是放火的人，我怎么可能找得到官印？”
她说着，一脚将沈凌卿踢倒在地上，说道：“杀人放火、亲手杀妻的，不是我，是他。”
沈凌卿被她一脚踹倒在地上，只是满口喊打喊杀，喊着让人杀了沈京初给妻子报仇。
最开始追过来的武将本来想抓住沈京初，然而看到自家大人这个模样，也动摇了。
沈京初说道：“你们当然可以抓我。但是你们别忘了，我父亲是京城宰相。过几日，他若是发现我没有回信，查到芜城来，发现了这件事，发现我在大狱里，到时候，你们的沈大人已经疯了，宰相又要向你们报复，你们是想要流放，还是想要斩首？”
几个官兵面面相觑，全被她镇住了，都不敢说话。
骑马的武将说道：“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
沈京初拎着沈凌卿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提溜起来，问道：“叔叔，你自己说，我是谁？”
五十多岁的沈凌卿被她像个小孩似的拎着，听她这么一问，忽然发狂大叫起来：“你是沈海钟的女儿！你！就是你！要不是你父亲当初在圣上面前拉我挡枪，我怎么会被贬到这个地方来！你还放火烧了我的房子，你杀了我妻子，你这个毒妇！你们沈家，全是穿绫罗的魔鬼！一个个吃人掏心，连自己的亲生的儿子也拿去送死……”
他废话越说越多，又扑过来要咬沈京初，被沈京初一脚踹到地上，忽然又大哭起来。
沈凌卿坐在地上，孩子似的顿足又锤地，哭着喊道：“我的媳妇没了，我的家也没了！我什么都没了！以后谁给我做饭，谁给我补衣服哇！”
沈京初没想到，他这个堂叔明明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妻子已经换了两任，没了妻子竟然饭都不知道怎么吃。
他这岂是娶老婆，分明是找了个妈。
沈京初又踹了他一脚，看向马上的武将，说道：“现在确认了吗？可以放我走了吗？”
武将盯着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平谷雪，沉默不语。
沈京初说道：“你若是把我放走了，你们沈大人已经疯了，谁也不会追查你。但是你若是扣了我，到时候京城圣上问责下来，你想不想要灭门的罪名？”
武将说道：“好，你可以走，但是她是谁？”
他伸出手，用马鞭指着车上的平谷雪，警惕地看着她。
学武的人有直觉，遇到比自己强大得多的人，气场先怯了几分。
一听到提起平谷雪，地上的沈凌卿忽然不哭了。
他满头乱发，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忽然怪笑了起来。
他像个坏掉的木偶似的，僵硬地拧过了脖子，看向马车上的平谷雪，摇摇晃晃的伸出了手：
“她——她可是这世上，头颅最值钱的恶魔。”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芜城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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