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有魂不知归》慕澍

1、［忘川有魂不知归］·楔子

　　—— 遥挂天阶无瑕玉，坠落凡尘白衣绝

　　神话中的忘川。
　　忘川此处，无人知方圆几何，只知放眼望去是无边无际触目惊心的妖异，前几日大战而生的百万亡魂游荡于此，这地界看起来似乎也仍有盈余。赤红天幕之下，凡魂灵所至之处，终日以鲜血浇灌的彼岸花不知忧愁地盛放，散发出腥甜的血腥气息，初来之人觉得令人作呕，其实闻得久了，未必没有安魂香慰人心魂。其间半透明的亡灵有的已然露出了森森白骨，却丝毫不知痛楚，四处游荡而无心去欣赏这另类诡谲的美景。
　　被血染红了的忘川河在彼岸花海间悠悠流淌，它送万千亡灵归途，却不知这亘古流水终归何处，其间无数尸骨亡灵肆意伸展，白骨探出水面，节节指骨张合，无端的怨意几乎凝为实质，似是要将路人拉入水中，并为人牲殉己。
　　而那青石奈何桥，就穿在那忘川之间，那一分格格不入的古朴浓青，不知为何人所铸，像是赤红幕布上一道裂隙，是与世不容的一般悲悯哀恸。其上三两亡魂飘过，长幼尊卑无序，喜哀忧乐无别，不论能否终归平静，既是辞世长别的亡魂，最后都需去了轮回。
　　奈何桥前，一道素白人影竟是说不出的柔和，你或许都不需要仔细去看，就知道他绝不是一个亡魂。亡魂终是人魂，有着人的执念与情感，但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眉目雕琢如未敢着墨的画，温雅淡然，染着轻柔至极的笑意，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曾有分毫人的气息。
　　白衣人身前所置半人高的铜鉴，鉴中所呈是清澈透亮的液体，似是水，看着那质感却又似乎不像。白衣人手执铜勺将其舀入碗中，那碗就是普通的青瓷碗，人间茶水摊上摆着的茶碗，他的动作并不熟练，却半分也未洒出。他将碗递给面前的亡灵，不多看一眼不留恋一分地送其归往轮回。
　　赤红天幕的血气又浓了一分，这是不见日夜，时刻流逝却也有尺度，算起来，现在应是人间的黎明时分了。
　　白衣人原是端着碗将要递给面前亡魂，忽然似有所感般抬目远眺，他视线所及的远处遥遥走来一道青色身影，不似其他亡灵一般急，竟悠闲得像是游览。彼岸花有花无叶，繁密的花也遮了青色的茎，入眼皆是赤红，那抹青色，似是让所有花枝成了陪衬般，竟是素雅得夺目。
　　那身影四处闲逛了一阵，似是觉得此地颇为荒凉无趣，便向奈何桥走来。
　　近了也看清了，那青影亦是个样貌俊美的男子，不知是什么来历，行走在幽冥炼狱表情竟也那么轻松，倒是有趣得很。
　　他脚步停在奈何桥前，好奇地打量着那个身着白衣的美人儿，眨着眼问：“你便是孟婆么？”
　　白衣人笑得温和，答：“是，也不是，我只是一个过客，于世人皆是如此。你可唤我一声，白衣。”
　　“白衣。”他轻轻念了声，两字辗转于唇齿，咬字很重，语气却轻，让人无从捉摸这名究竟是惹了他兴致还是让他觉得索然无味。他又俯身看那铜鉴，看了半晌又细细嗅了，轻锁着眉疑惑道:“这便是孟婆汤么？为何觉得这只是普通的水？”
　　白衣闻言便笑了，答:“这本就是普通的水，只是在有情人尝来却是百味，一碗饮尽了前尘，再无过去。”
　　那青衫人一脸浮浅的好奇，不入骨只在皮，拿起一碗孟婆汤竟毫无迟疑就那般饮下。白衣自己也不知为何便要伸手去拦，却见那人一脸无辜地笑着道：“的确没有一点味道的啊……”
　　白衣笑得无奈。
　　青衫人身后，亡灵已排了长长一队，站满了青石砌的奈何桥，白衣将他引到一旁，如旧一碗碗递着孟婆汤。
　　亡灵次第离开，白衣不经意间转身却见青衫人依旧站在他身侧，便轻锁起眉。他却笑得分外无辜，好像白衣那一眼是在为难他似的。
　　闲时，白衣看着一旁的青年问：“你在这里缠我做什么？”
　　青年笑了，答：“你奈我何？”

　　呵。

　　渡了那忘川，将往事留在了彼岸，饮一碗孟婆汤，渡一座奈何桥，叹一句奈何……
　　奈何奈何……可这世间万物，他又能奈何呢？
　　他终究只是白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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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隔三差五把文翻出来改一改，算是慕澍的一点小乐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