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读书人 ...
-
话说，你很恨我吧？
你应该很恨我。
嗯，应该。
岂止是应该，你肯定很恨我。
说实话，我能理解你恨我，你也有充分的理由恨我，一如我也有充分的理由恨你。
想想啊，我的师傅，一手提拔我的师傅，就是死在你的手上。
师傅他也是你的恩人啊，你呢，你呢？你是怎么报答他老人家的？你居然把他老婆给拐走了。
那个贱人居然对你还死心塌地，跟了你以后，那叫一个处心积虑地对付师傅。
我真想不通，那个贱人为什么会那么做？
是看上你年轻力壮，还是看上你样貌英俊？
啊呸呸呸，说你样貌英俊，你自己照照镜子，你那样貌叫英俊？
坊间啊，一直有传闻，说你进宫的时候，那一刀不知道怎么就给躲过去了，□□还在，故那个贱人看上你了。
可是啊，我在给你收尸的时候，还特意好奇地验过，下面和我一样，空荡荡的。
我真就好奇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让那个贱人跟着你的？
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让文武百官对你曲意逢迎的，要知道，那些个大臣，哪个不是读书人，天子门生，从来都是拿鼻孔看人的，哪里会看得起我们这些个五根不全的，偏偏在你跟前，一个个和缩头乌龟似的，什么五虎五彪十狗……这些都什么称呼，都是畜生啊，那些个大臣还特得意，居然挖空心思给你建什么生祠。
生祠啊，给活人建祠堂，孔子，关公，哪一个圣人活着的时候能有这待遇？你有，真不知道你在下面见到孔子，他老人家知道自己的徒子徒孙就这德性会有何感想。
好奇的不止这个，还有，皇帝陛下，皇帝陛下对你也是言听计从，即使他行将就木之时，也在对自己的兄弟说，你可以委以重任。
说正经话，我真是羡慕你，做人啊，能做到你这份上，真的算是值了。
话又说回来了，要是说，让我和你换一下，换我做你，估计啊，我还真是做不到，真的做不到你那样。
我真做不到鸠占鹊巢，抢人妻子。
我真做不到卖友求荣，踩着朋友的尸体往上爬。
我真做不到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
真的，真的做不到。
当初，我受新皇帝委派，去清理你所犯下的各种罪状，我的天啊，我算真是开眼了，那一桩桩，一件件，那样说，每一页状纸都要死上几个人，单是看着那些个文字，仿佛就能闻到阵阵的腥风。
那时候，我算是明白，为什么那些个读书人会怕你，在你手底下当个畜生却一句话都不敢说，你是真狠。
你的狠，我实在看不下去，我也做不到你那样，我就想啊，我就想，既然你那么狠，所有人都暗暗骂你，那我不如对那些个文人好一点，温柔点，怎么说呢，就是吧，我希望我对他们好点，他们也会对我好点，总不至于说，我对他们好，他们会对我以怨报德吧？
以怨报德的，应该是你这样的小人所作所为。
结果呢？
结果我也给归为阉党，被编排成你的爪牙，真是的，我要是你的爪牙，我至于给你远远撵到远方，等到新皇帝登基才回来？
好吧，好吧，这是个人的事，我不计较这个，毕竟，新皇帝还是挺信任我的。
问题是，除了个人的事呢？
国家呢？
……
好吧，好吧，我僭越了。
作为一个奴才，国家大事什么的，真不懂，那些个事儿吧，是外朝那些个大臣说的，那些个读书人啊，成天的之乎者也，忠义礼智信什么的，一套一套的，特有道理，特正义……
然后呢，就看着国家在那些人手里慢慢变得烽火四起，看着一个个想干事能干事的人，在那里斗得头破血流，根本不关心这个国家到底如何了。
真的没人关心啊，好像这个国家到底会怎么样。
是啊，是啊，国家会怎样关那些个读书人什么事？
你知道吗，那些个起义军打进都城的时候，那些个读书人，当官的，一个个跑到义军的头领那边投降，光是首相就有三四个，其中一个从状元到首相，就花了三年时间，任何人都能说新皇帝不好，就他不行，新皇帝对他真的是恩宠有加啊。
他呢，偏偏一个劲地说新皇帝如何如何昏庸，如何如何无能，义军首领如何如何的英明神武，最后连那个义军首领都听不下去了，直接让人把他给拖出去打了。
我算是明白了，你是对的，那些个读书人啊，就是欠打。
都城被围的时候，守边的将领来讨要军饷，新皇帝真的筹不出钱，只好号召百官捐钱。
讲真，咱那新皇帝，也是病急乱投医，你想啊，谁真捐了大几万两银子，不就是交待自己贪污受贿了吗？
当然，这事儿吧，就一公开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但，就是不能拿到台面上说。
结果，呵呵，那些个官员来了个绝的，在门上贴了个纸，说是毁家纾难，意思是为了国家不惜把家产全卖了。
新皇帝实在没办法，让皇后偷偷给国丈五千两银子，意思来个左手转右手，让国丈带头示范下，好家伙，就这钱，国丈还给黑了两千两。
最后啊，总共收了几万两的银子，整个朝廷几万两，不说别的，我退休前，为了支援前线的军饷，一个人就捐了八万两。
啊，嗯，那些读书人是以此说我贪污受贿，说我手脚不干净，他们干净，他们正直，他们清廉，毁家纾难，毁家纾难……真等城破了，义军来了，狠狠打一顿，一下子捐了上百万的银子……
这就是读书人！
这就是当官的！
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了新皇帝上吊的时候说的那句：“文臣武将个个可杀！”
唉，新皇帝啊，到底是上吊了。
还好，国倒也没亡，南面还有半壁江山，最富庶的地方，还有百万雄兵。横看竖看，都没有要亡的迹象。
偏偏最后还是亡了。
你看不懂吧，我也看不懂，估计啊，打进来的外族人也看不懂。
过了很久很久很久，我才算看懂了，你想想，在都城的时候，那些个读书人就掐得你死我活，国破家亡之际，还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只换了个地方，能改得掉吗？
狗改不了吃屎！
还有那话叫什么？
也和狗有关的？
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些个在南方的读书人说什么，说什么是我开了京城的大门投降异族的，一个个说得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
我开了京城的大门……
我要是在京城，豁出去我这条老命，也要把守城大将的脑袋给剁了，剁不下来也要溅他一身的血。
……
可我不在啊，我那时候已经给那些个当官的骂得狗血淋头，实在受不了，告老回家六年了啊，我老家距离京城几百里，就这还给那帮子书生说开门投降，说我是卑劣小人……
他们怎么不想想，当初是谁帮他们从你手里平反的？
以德报怨，到底谁是小人？
诺大江山，就在他们手里败坏，到底谁是小人？
置国家百姓于不顾，只想着敛财高升，到底谁是小人？
就剩一隅，不思收复故土，一心拉帮结派，保留实力，到底谁是小人？
……
说我是小人？
说我是小人？
好，我是小人，那让那些个读书人展现下什么是大人，什么是君子好了。
那些个外族，才进来的时候，想要表现得特文雅，不但收葬了新皇帝的尸骸，还表示要善待皇族。
后来，太子出现了。
这其实不能怪那个孩子，你想啊，太子啊，国之储君，那时候新皇帝意思是让太子跑到南方去，但，兵荒马乱的，太子又没吃过苦，叫他一个人跑南方，怎么去？
结果不就给抓到了。
外族人当时就傻眼了，前面说要善待皇族，后面太子来了。
杀吧，这不就是前后不一？
不杀，太子万一给人劫了，旗帜一竖，那不麻烦了？
外族人倒也聪明，说太子是假冒的，假的就可以杀了。
外族人说假的不行啊，就找来太监宫女，来一个认一个，都说是真的。
太子没死，太监宫女全死了。
再后来，找来了读书人，大臣。
来一个认一个，都说是假的。
其中还有太子的老师，那个老爷子前不久还给太子上课，上忠君爱国，忠义礼智信……
太子哭着把老爷子上课的话一字一字地背下来。
老爷子硬是说太子是假的。
当官的，读书的一个没死，太子死了。
……
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时至今日，我还在恨你，相当相当恨你。
不恨别的，就恨你当初杀那些个当官的，读书的，杀的实在太少了！
应该多杀一点！
一个个读圣贤书，作锦绣文，出口成章，标榜自己道德楷模……
居然是这等的德行！
早知这等德行，我也该学你，和你一样的心狠手辣！
……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国是不会就不会亡了？
那个新皇帝也不会上吊了？
……
呵呵，你当然不会回答了，你就一个死人，死了好多好多年的死人，给那些个读书人骂成小人的死人。
我呢，我是一个活人，一个比你好不到哪里的活人，我都能想到，那些个读书人排着队地奋笔疾书地骂我，骂我是和你一样的小人。
到底谁是小人？
……
到这时候了，什么小人，什么君子，我真分不清了，索性也不去分清了，没意思。
那什么有意思呢？
有意思的事真有，我，这个前朝的奴才，读书人口里的小人，一听说京城被破，新皇帝上吊了，第一时间就收拾行李上路。
那时候吧，我的家人，总说京城危险，还是不要来了。
我执意要来。
为什么？
难道我不知道有危险？
我虽然老了，但，不是老糊涂，我当然知道危险。
可危险就不来了？
要知道，新皇帝安葬，怎么安葬，葬在哪里，那可都没个谱。
再怎么说，主仆一场，我还是要让他入土为安，不是吗？
我能像那些个读书人一样？
看到我来了，外族的皇帝吓了一跳，大概没想到会有人千里迢迢地跑来给新皇帝收尸吧。
试想一下，我不给新皇帝收尸，谁给他收尸？
千里迢迢怎么了？
要是没看到新皇帝入土为安，你叫我怎么能睡得安稳？
好在外族的皇帝吧，也算通情达理，不但答应了我的请求，还让我官复原职。
呵呵，官复原职，他居然让我官复原职，官复原职个什么劲啊，官复原职。
我就一前朝的奴才，怎么，换了个新朝，还能官复原职？
真拿我和那些个不要脸的读书人当一回事儿了？
回到那个前朝的宫殿，里面什么都没变，变的就是龙椅上的那个人，你觉得我有什么脸在里面待着？
我啊，就和那个外族的皇帝说，你让我官复原职，不就是要收买人心嘛，我也在宫里混过，这些都门清，你废这力气，不如好好把新皇帝安葬了，比安抚我这个老奴才要好。
你说，是不是呢，魏公公？
============
曹化淳。
本文仿照曹化淳祭奠魏忠贤的口吻。
港真，本来预定计划没打算写他的，写的别人都起头的，可翻资料的时候突然翻到曹化淳。
嗯，就是新龙门客栈里的那个。
然后，就震惊了，压根不是新龙门客栈里说的那样。
知识点如下：
一，曹化淳不是魏忠贤爪牙，他是魏忠贤好友王安的手下，王安倒台后，曹化淳给派到南京养老，崇祯即位后才回来，给东林党平反。
二，客氏原本和王安对食，给魏忠贤抢了，呃，有传闻魏忠贤……下面长回去了……
三，甲申之变的时候，北京两个人守门，一个兵部尚书张缙彦，一个太监王德化，开门的是张缙彦。
四，张缙彦后来流放宁古塔，日子过得还很滋润，隔三差五地聚会，饮酒作诗，还是那种定格律的，参考《红楼梦》里的对诗……真是……呸！
五，南明历史……上帝，看得真是觉得……早点亡了算了。
六，甲申之变的时候，曹化淳已经告老回家六年了，就这样还给说开门投降……
七，甲申之变后，曹化淳来北京上书让清廷好好安葬崇祯……唉……
八，南明曾与清廷议和，未果，要求谒陵，结果清廷回复，我朝替你们哭过了，祭过了，葬过了，你们哭什么，祭什么，葬什么，先帝活的时候贼来不发兵，先帝死后拥兵不讨贼，，先帝不受你们江南不忠不臣之祭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读书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