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联盟TRAP》沉默的L

12、Trap 12

　　Trap 12 Let’s Party！

　　“喔，来了来了！”
　　四点四十六分，终于在校门前林荫大道上看到同班同学身影，阿晦高声喊着向对方挥手。
　　他和另外两人差不多都准时抵达校门口。听了夜猫和宫君讨论奶茶和咖啡谁更胜一筹近二十分钟，阿晦险些就要忘记今天他们集合的目的了。
　　不是饮料同好会也不是闺蜜下午茶，今天他们是去找那个长发大叔开短会的。
　　然而……
　　阿晦黑着脸看着眼前摆着的瓶瓶罐罐。五颜六色的，都是街头涂鸦专用的喷漆。
　　“我仔细考虑过了，既然我们多少也算个正式的公司，”沉谜将手中的喷漆罐晃出咔铛咔铛的声响，“是时候发展一下企业文化了。”
　　与坐落于综合写字楼三楼与四楼的KTV不同，作为办公区的TRAP位于这座建筑的最高点。沉谜致意租下这片顶层的办公区，单纯只是因为其“采光好”，“视野宽阔”，且十分符合某些人喜欢站在高处的中二心理。打卡进入办公区后，首先进入视线的便是一堵色彩活跃而复古的红砖墙。
　　现在沉谜正背对那堵墙站着，一天前他刚请人在这里装上了暖黄色的射灯。一左一右，光线交汇在墙的几何中心。红色的砖墙原本就足够醒目了，有了打光进行重点强调后，那里正好缺点什么吸引眼球的东西。
　　“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不适应地拿着分发到的蓝色喷漆，裴回默默把它放了回去，“您所定义的，贵公司的企业文化……是个什么主题？”
　　他的措辞之疏离，颇有种“真不想掺和进来”的调调在里面。
　　“好问题！”沉谜很满意地点头，“经过我的反复考量，最适合我们的主题当然是——”他将没有拿着喷漆的那只手凌空指向前方。
　　“Party啊！”
　　……哈啊？
　　这要作为KTV的经营主题或许还说得通，可TRAP是一个“以密室逃脱为主要营业手段”，通过“解开谜题”的方式“获取情报与利益”的团队。真要确定一个主题的话，Escape一定比Party更加合适。
　　“Par…ty？”一直期待着喝奶茶的夜猫将头歪向一边。这一定是一场轻松聚会的暖场游戏吧。她这么想。
　　可其他几人明显思维不会往那个方向上偏。
　　“你们都是什么表情？”察言观色是社会动物的必修课，空气间弥漫开的不满与怀疑，沉谜不至于一点也察觉不到，“Party，派对，多好的主题。TRAP的全称里不就就带了一个Party吗？我们本身就是一个Party，用Party作企业文化又有什么不对？”
　　“Trap Reding Amateurs’ Party…嗯，的确有一个Party在里面，”宫君把那个全称又念了一边，“可按照通常的理解，这里的Party应该不是派对的意思。”
　　沉默了两秒，沉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将说服的矛头指向阿晦。
　　“阿晦你之前不也说过，比较喜欢‘解谜派对’这样的翻译来着？”沉谜开始给出让步，“要么就听你的，把官方翻译改成应景的‘解谜派对’——”
　　“那还是保留‘破局者联盟’这个酸名好了，至少五个字读起来顺口一些。”阿晦继续保持反对态度。
　　好言相劝不管用，威逼利诱也未必能行。身为出钱租下了这片区域，集结了这群人的绝对权力者，沉谜在那一瞬间醒悟了，这便是使用独裁的绝好机会。
　　于是他不再多言，晃荡着手中的喷漆罐走上前，径直在红色的砖墙上涂鸦了一个大大的字母P。
　　“……你们已经开始了？”
　　蓦地，背后传来冷淡的女声。索迪娅正好推门进来。她用肩膀抵着门，手里提着一只不知盛了什么液体的水桶。
　　“我刚从楼下装修的工作室借来石灰水，”她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也说不上是不高兴，“你们已经开始了吗？”
　　“呀，索迪娅姐，来得正好，”宫君很感激地从她手中接过水桶，“正好长发把字母写错了位置，我们正愁该怎么办呢——”
　　沉谜立刻嗅到了危机。
　　“你们干甚——”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阿晦从那桶中抽出蘸饱了水的刷子，对着墙上那还未干透的字母就是一通乱涂。红色的石砖强上很快便乱成了一团，流淌的白色石灰水混着喷漆的颜料，看起来像是还未粉刷的工地。
　　“啊啊啊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啊——”正如一张白纸一旦被画上颜色，无论怎么覆盖都没法恢复成原本的模样，沉谜不顾未干的水迹，欲哭无泪地扑向他的红砖墙，“用得着这么过分吗？你们这是逼我推倒重来吗，啊？”
　　“是你说‘涂上点石灰水搞出做旧效果会比较好’的。”索迪娅退后两步看了看整体效果，“我认为这种效果正好。”
　　“是的，比之前裸露的砖墙要好看多了。”裴回的审美细胞也同意索迪娅的观点。
　　“看，大家都这么说了，”将一罐粉红色喷漆交给夜猫，宫君“嘻嘻”一笑，“不过既然你都那么坚持了，就按照你说得办吧。”
　　“你——”
　　“之前的位置有点太偏，”宫君指挥着夜猫站好位置，“再向右一点——对，就是这里。”
　　这是与之前截然相反的态度。觉得有什么不对，阿晦走上前弯下身去悄声询问。“你这是……？”
　　以同样微妙的音量说了自己的计划，宫君向阿晦比了个手势。阿晦了然点头。
　　“嘛，反正之前新人欢迎会也还没搞，”他高声做着主持，“干脆就把这个涂鸦当成欢迎仪式怎么样？”
　　没有什么比欢迎新人的方式更能体现一个企业的核心文化了。企业文化，它可以是以某种特定价值和信念为轴心的运作模式，也可以是其员工为人处世的共性态度。它可以是抽象的价值观，也可是物质的公费旅行。如果一个公司的新人欢迎会是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在墙上画着涂鸦，那么这一定是一个能让人笑着工作的地方。
　　“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能够让大家一起欢笑的地方，让所有人开开心心一起涂鸦的地方……多么正能量的企业定位，多么温暖的工作环境！沉谜几乎要感动到流下眼泪，“这当然好！就这么办！”
　　上钩了！
　　宫君在暗地里得逞地握了下拳。
　　“那么，女士优先，”阿晦友好地用单手请夜猫上前，“画下第一个字母的荣耀任务就交给你了！”
　　“了…了解！”
　　虽然是业余的，夜猫在绘画方面不是完全的小白。尽管还是有点歪，手很稳地，她在墙的最右边画出了一个大写的字母P。
　　这是Party的首字母。沉谜搓着手心，笑得像一位看女儿第一次学步的老父亲。
　　“有始有终，第一个字母和最后一个字母都交给新人，”宫君也拿起一罐卡其色的喷漆，“所以接下来是我！”
　　“最后一个？”身为另一位新人的裴回退后了一步，“等等，我——”
　　P的旁边漆上了大写的字母A。
　　“OK，终于轮到我了！”阿晦向上抡起袖子，取过一罐绿色喷漆。他干劲满满地抬起手臂，在A的左边漆了一个大大的R。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笔走龙蛇，飘逸得像是玩花样滑板的极限型玩家。
　　沉谜只有抿起嘴唇默默感动流泪的份。他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喏，最后一个字母。”挑了一罐深蓝色喷漆在手中掂了掂，没有事先打招呼，阿晦径直把它抛向了裴回。
　　裴回险险接住。仔细检查发觉这灌喷漆没有因为晃动而漏墨后，他松了口气。
　　“等等，”他皱起眉，“你说最后一个……”
　　“没错，最后一个，”阿晦仿佛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最后一个字母，由你来完成。”
　　可Party有五个字母不是吗？而且……
　　裴回看着其他几人衣服上沾到的颜料斑点，“我不想把衣服弄脏，所以……”
　　他似乎是非常不乐意参与进来。阿晦和宫君对视了一眼，分外默契地点了点头。
　　多一个人涂鸦，便多一个人上了贼船。多一个人在船上，沉谜的立场便更弱一分。
　　他们同时抬起了手腕。
　　说到底，涂鸦文化原本就是一种拙劣的模仿。在这种生不了根的地方，涂鸦根本就没有什么文化形象可言……
　　这么想着给自己寻找退路的时候，裴回看到两个对向自己的喷嘴。
　　“吼哦，你怕弄脏衣服？”
　　夜猫想出声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在她担心的注视下，戏谑地，阿晦和宫君同时按下手中的喷漆灌。
　　“这样就‘已经’弄脏了，也就不需要担心了对吧？”
　　浅蓝色的运动衫上溅上了其他的色彩，对比鲜明而强烈，看上去更像是某著名运动品牌爱出的流行爆款。
　　“你们……”裴回的脸黑了下去，彻底黑了下去。他闷不做声地摇动着手中的喷漆罐，在R的左边，原本由沉谜写下第一个字母的地方，歪斜地写下一个蓝色的T。这个字母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要大，与夜猫写下的字母几乎呈45度倾斜角。加上那干脆劲道的笔锋，这使它看起来更像一个汉字的“人”，而非罗马字母的“T”。
　　不过，从总体而言，这种不规则的斜角反倒更符合涂鸦艺术的灵魂。阿晦很满意地咧开嘴。“要做的时候还是很能——呜哇！”
　　没有预兆，没有事先打招呼，刚写完整个字母的裴回没有立刻垂下手臂，而是再度按下了喷嘴，将之转而朝向一边哈拉哈拉笑得正欢的两人——正对着脸。阿晦和宫君立刻交叉了手臂进行格挡，于是他们的衣袖都染上了饱和度相当高的深蓝。
　　“一报还一报，”裴回得胜地抬起下颌，“等价交换。”
　　不服输地，阿晦双手都取过喷漆罐展开了攻击。不幸进入他射程范围内的夜猫立刻爆发出几可碎灯的尖叫，她双手抱头蹲了下去，而宫君抱着一堆喷漆罐跑过她身旁，好给阿晦以“弹药”的支援。
　　沉谜并不制止这些胡来的行为，而是感慨地看着他们追逐打闹，仿佛这样就能从中捡拾起他从未疯狂过的青春。而索迪娅也像回忆起什么一般，牵起稀有度极高的，浅浅的微笑。
　　“这里，终于也变得热闹起来了呢。”
　　“是啊，终于——”沉谜抬眼看向那有射灯聚焦的红砖墙，“……终…终于？”
　　那面墙上只有四个字母。
　　“你你你你们给我停一下！喷漆不是让你们这样玩的！”他出声喊停几位高中生的打闹，“我要的party呢？”
　　“Party？”玩闹中的宫君停了下来，“这不是已经快完成了吗？不就还有个y没写上去嘛。”
　　“可这根本就不是——”
　　“哇我们搞错了？”宫君故作震惊般敲了下脑袋，“不过，嘛，左到右顺着读读看好像也通？”
　　顺着？从左到右？
　　沉谜重新看向那几个字母。
　　T，R，A，P……
　　TRAP。
　　比Party更适合TRAP的主题，比派对更适合TRAP的企业文化……
　　Trap。
　　可以是陷阱，可以是谜题。可以是精心设计的密室，也可以是百转千折的迷宫。可以是灰黑色的阴谋，也可以是荧光色的恶作剧……
　　“一群小毛孩别给我咬文嚼字！先斩后奏，是吗？你们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干了是吗？”
　　就这样单方面中了他们的恶作剧，一点也不有趣。
　　收起笑容，沉谜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
　　“那么，涂鸦墙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新人欢迎会也（几乎无成本地）搞过了，”他向索迪娅微微点头，“应该可以说正事了？”
　　“正……事？”
　　本以为今日任务已经结束的几人愣住。
　　“我之前应该有说过吧，要喊你们几个来开会的。”沉谜耸肩，“所以我估摸着也差不多也该开始了。”
　　他使坏般扯开嘴角，吐出那个万千社会人都厌之恶之的词语。
　　“培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