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者联盟TRAP》沉默的L

11、Trap 11

　　Trap 11 口舌之欲是第一推动力

　　咖啡欧蕾……
　　要死不死在快午饭的时间提起这个。
　　在那个上午剩余的时间里，这个词语，以及由这个词语牵动起的感官反应，纠缠着裴回的每分每秒。
　　他在上课的时候想着它，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它，在吃午饭的时候想着它，直到当天晚自修时依然想着它。
　　咖啡欧蕾，不过是多了些牛奶的咖啡，法语念作café au lait，西语则是café con leche。音译的艺术给了它这么一个文艺与高端并存的称号，而要按照其原本的含义直接命名为“牛奶咖啡”，无论是写在酒水单上还是出声说出口，浪漫度与神秘感都要大打折扣。
　　人、事与物总是如此。碰触不到时，其诱惑力便和夜空悬月般令人心动神往。一旦了解了其产生原理，原原本本地观测到那些沟壑与环形山，便免不了要失望，要懊悔，要为那朦胧暧昧一去不返的美好幻象扼腕叹息。
　　可是没有喝到的东西就是没有喝到。牛奶的醇和与咖啡因的刺激会怎样融合，新打发的奶油会在舌尖与口腔留下怎样的触感。适合的甜度是多少，该用怎样的咖啡杯去品尝，光凭想象完全无法还原所有的细节。
　　好想喝咖啡欧蕾。
　　晚自修时间，正在完成英语作业的裴回忽然暗骂了一声。他在笔袋里翻找着修正带，未果，只得放弃的他不得不用圆珠笔划去选词填空中莫名拼错的单词。
　　魂不守舍了。

　　索迪娅将刚泡好的咖啡欧蕾放在办公桌上。
　　“喔，Thank you~”沉谜微笑着表示了感激，从白色托碟上取过设计简洁的敞口咖啡杯，“你泡的咖啡果然天下第一啊。”
　　新鲜的奶油浮在杯口，泛着浅色的泡沫。
　　在他身后，穿着职业套装的短发女性正收起托盘。似是没有认真打理过，她那原本就细软的发丝干枯而蓬松。上司的称赞没有让她的表情改变太多。论关系与相处模式，他们更像是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的同事，而非上下级。事实上也确实如此，TRAP原本就不是个等级分明的地方。比起向长头发的幼稚成年人俯首称臣，或许更多人乐意向那裹着黑丝的双腿和5厘米的防水台高呼女王。
　　“这次的新人，你觉得怎样？”
　　喝下杯中的咖啡，沉谜的语气像是在邀功。
　　“挺不错。”
　　沉谜放下咖啡杯等着下文，可他所信赖的工作伙伴没有再给出新的评价。他很遗憾，尽管他早已对索迪娅的冷淡习以为常。
　　她总是沉默，大概是组织语言的速度赶不上思维的广度。很多时候，在她整理好言语的逻辑顺序之前，人们就已经切换到了下一个话题。每当一个人想得太多而说得太少，大家总倾向于认为这个人不善言辞。索迪娅不属于不善言辞的那一类人。她有很好的口才，每一次发言都逻辑清晰如同演讲。这在工作中无疑是个强有力的武器，但若在日常生活中的闲聊也是一样的刻板严谨，大概不是所有人都受得了这一点。
　　于是索迪娅很少说话。与其因为语言习惯给别人留下严肃古板的印象，她情愿不说话，而仅单纯地落得个沉默寡言的评价。这样便无需解释太多，也省得了很多不必要的交流。
　　不过有时，语言组织能力和表达欲是成正比的。
　　“我觉得——”
　　在她开口的瞬间，很清晰地，沉谜听见她吸气的声音。那是一段漫长演讲的前奏，也是他等待已久的反应。
　　“那个看起来脑筋很好的男孩我暂且持保留意见。观察力和反应速度在我们这里不算稀罕物。解谜当然需要观察力和反应速度，这是先决条件，不能将之充分运用到实战中的话，充其量只能算是头脑不错的普通人。至于那个女孩……我很在意。”
　　“喔，喔喔，”每当索迪娅开始说话，沉谜就只有点头附和的份，“你在意她的哪一点？”
　　“那个女孩，是圈外人呢。”索迪娅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在我们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多少有点游戏中毒。与其说他们喜欢研究游戏，不如说游戏培养了他们的思维。完全跳出这个圈子，以白纸一样纯粹的视角去展开观察，我很期待她能给出什么不一样的答案。”
　　比起看起来很聪明的男孩，更期待那个白纸一样的女孩的表现吗……这和沉谜的看法刚好相反，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再一次端起了咖啡。
　　“听说他们都是那所重点高中的学生？我个人认为，重点高中这个背景与优秀之间不一定能划上等号。天资优秀和后天优秀完全是两码事。啊，我不是说后天努力得来的成绩没有含金量，无论经过怎样的过程，完美的结果当然都是完美的。只是，优秀的判定不应只看结果。在我们这里，比起思维，更重要的应该是获得灵感的能力。”
　　“等等，”沉谜放下咖啡杯，“你说灵感？”
　　“是的，灵感，”声线就和机场广播员一般带着公式化的气息，索迪娅哪怕是在赞同别人的观点，语气也和之前别无二致，“不管是出题人还是解谜的一方，灵感都尤为重要。只会按照一种思维模式走到底的话，迟早会进死胡同的。”
　　找不到什么可反驳的点，就算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她也一定会找到其他的角度辩回去……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沉谜仿佛又看到了这位大学时的校友站在辩论席上的身影。找不到插话空间的他只得一再喝下咖啡，容量350 ml的咖啡杯很快见了底。
　　他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理由。
　　“那啥，”带着点歉意，他向索迪娅扬了扬手中空了的咖啡杯，“……再来一杯？”
　　转身去准备咖啡的索迪娅就像是程序运行结束的机器，新任务开始的同时便不再让旧任务同步进行。她回归沉默，仿佛刚才在说话的是另一个人。
　　“既然你对他们还算有点期待，”沉谜用食指摆弄着办公桌上装饰用的镇纸，“反正现在哪里都缺人手，我打算把他们的培训工作交给你和库罗因，应该没有问题？”
　　没有回答。索迪娅只是将泡好的第二杯咖啡放在了办公桌上。
　　托碟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像是一个肯定的答复。

　　“那个长发大叔让我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的话给个时间表。”
　　周五的晚自修下，教室内外都充盈着轻松的气息。收拾好书包后，阿晦单手提着包来到裴回的课桌前。
　　“现在就要敲定排班了？”裴回将周末要看的笔记收进挎包里，“我还以为不会这么快。”
　　“虽然也有那个因素在里面……不过这次不是啦，”阿晦很耐心地等他收拾，“长发说要开个短会。反正我每天都会去TRAP，你要是有空的话干脆今天一起来？”
　　这不是有空没有空的问题……裴回没好气地拉上挎包拉链。
　　“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今天怎么可能会去。”他将课桌上留在教室的那些课本整理到一起，“明天倒是有可能，补习班结束后应该可以。”
　　“忘了你还有补习班……大概几点结束？”
　　“四点半左右，”将包斜跨在肩上，裴回从课桌前站起，“结束后我可以找借口说和同学去鹰鸣街晚点回家。”
　　鹰鸣街就是临近他们学校的，集各种娱乐功能于一体的繁华街道。T Time和TRAP所在的综合写字楼就坐落于那里。
　　“本来就是要去鹰鸣街，还说什么借口……”和他一起走出教室，阿晦掏出手机记录着什么，“四点半是吧？那我去和那两个人说好，那个点在学校门口等你。”
　　“……你怎么知道是在学校？”
　　“学校离鹰鸣街很近吧，”阿晦理所当然地撇过眼，“而且我有听人说过，物理老师周六会在办公室给优等生开小灶。”
　　这家伙消息真是有够灵通。虽然随着情报的传播，真实情况也稍微变了样，阿晦大体上还是没说错的。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过教学楼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楼梯口。
　　“宫君在楼上的班级，我准备在这等一下，”不再向前走，阿晦靠在了墙边继续看着手机，“你要不要先回去？”
　　“无所谓，”裴回表示这点时间还是有的，“反正到出校门前还是同路。”
　　教室的分布看似随机，事实上其中有规律可寻。进入高二，好不容易适应了新班级，建立了新的人际关系的学生们不得不面临他们高中生涯的第一次分别。以高二教学楼的三楼为分界线，三楼以下为理科部，四楼开始则为文科部。在理科的班级当中，三分之二都是人气颇高竞争也相当激烈的物化班。原本高一同班的裴回和阿晦，因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人气没那么高的物生，而再次被分到了同一班级。同样高一同班的夜猫和宫君就没这么幸运了——尽管班级仍在同一层楼，政史与史地的学科分别，让这两个人坐进了不同的教室。
　　不多时，熙熙攘攘走下楼梯的学生堆里，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身影。
　　“不好意思啊，等这家伙收拾花了点时间。”宫君略带歉意地挠了挠头，“阿晦说有事要讲？”
　　“嗯，明天下午四点半，在学校门口集合，”发觉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夜猫完全事不关己地看向其他的方向，正说着话的阿晦提高了声音，“别左顾右盼的，你也要去！”
　　“哎？”夜猫猛地回神，“我也要？”
　　“你也稍微认真点吧，别再把自己当局外人了！”阿晦扶额，“有什么不方便就直接说，想要拒绝的话就干脆地拒绝。”他斜过眼去，“你那种不清不楚的态度，我最看不惯了。”
　　真是搞不懂为什么这种没神经的家伙也能进TRAP……阿晦自认为他平时不是会轻易发火的人，可最近他心情不爽的次数貌似有点多。然而，面对他这明显到要漫出来的不客气，夜猫倒是几乎没有在意地认真做了回答。
　　“如果是要去那家KTV，我会去的，”她言辞肯定，不像是在敷衍，“上次点的布丁奶茶很好喝，还想再喝一次。”
　　阿晦的眼睑跳了跳。
　　“你确定还要喝？”宫君“噗哈”笑出声，“不怕再被灌倒？”
　　“都已经收了名片了，不会有人做这种事了吧。”
　　“那就这样定了，明天下午四点半，”裴回少有地开始对周六的补习班有些期待，“虽然我不一定能准时到，补习大多数时候都不会拖堂。”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这么上心了……”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教学楼前的大阶梯，阿晦向前大跨一步，一次性迈过了两级台阶，“明明之前还是那种不看好的态度。”
　　没错，之前的确是不怎么看好。这点裴回承认。不过夜猫的话给了他新的提示。
　　“因为，”一字一顿地，他说出自己态度转变的缘由。
　　“我想喝咖啡欧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