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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 ...

  •   第二日清晨,翰林院如往日一般,宁静中开始响起磨墨的莎莎声。
      东厢一号房,是唐流月的房间,少年洗漱完毕穿戴整齐,推开房间的窗户,探头出去看了看。
      有秋风,无风声。
      唐流月看了一会儿,连一只鸟儿也没有飞过,终于收回了踮起的脚,把窗户虚掩上,留一条细缝,便出门去了。
      太子殿下如今不在,他白天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很多了。首先是归置书籍,东厢三个大书房里面的书都归他管,平时大概每两周才能抽出一次时间来看看书本的样子,太子殿下不在时,时间就很宽裕了。
      抱着一摞子厚重古籍回到房间,窗子依旧是离开时那样,唐流月看了两眼,收回视线,将书本在桌案上放好,坐到案前,却没有要翻开的意思。
      天色薄薄亮,东厢住的都是些年轻的学子,起不了这么早,现在的话,应该可以吧?
      唐流月暗想,自抽屉里取出一柄长笛来。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
      笛子是普通的苏笛,由贵州特产的小水竹制成,是上次与宴纹两人上街时宴纹买给他的。那贵州人拿了一雄一雌两只笛来,宴纹只买下雄笛赠与自己,还冲那摊贩哼道:“我们家流月才这么点大,你就教唆他去找女人了,你说说你是何居心啊”
      唐流月轻笑,宴纹不知道的是,后来他趁着街上人多混杂,自己跑回那摊子去把雌笛买了下来。这对雌雄笛的雕刻工艺并不如何精致,唐流月喜爱它在于,雄笛上刻的是隐在祥云之后的龙头,而雌笛上刻的则是龙尾。两笛只有合二为一,才是完整。
      宴纹说过,他喜欢听笛曲,自己不会吹的。唐流月也知道,但还是喜欢,两只笛子都买回来后,就放在抽屉里面藏着,谁也不给看。
      深呼吸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摆好姿势,吹出了第一个音。
      音调,只要听过一遍就记得了。谱子,只要看过一遍就不会忘了。唐流月按着自己脑中的印象一个接一个音的吹出,偶有走音也不作停留,顺畅无比的一曲下来,便又熟悉一分。
      一首秋风词。
      稍稍放松肩部力量,唐流月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后,再抬起手臂,嘴唇贴上吹孔时,房间里响起一阵敲门声。
      唐流月一惊,放下手臂,将雄笛放回抽屉中去,再去给来人开门。
      是个没见过的宫女。
      “姐姐有何指教?”唐流月礼道。
      “黎妃娘娘召见,你随我去一趟黎春宫吧。”
      “娘娘因何事召见小人?”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行了,少废些唾沫随我来便是。”
      “......是。”
      房门吱呀吱呀地撵上,然后声音止住,惟有细碎足音越来越远。

      又是一天摇来晃去,今日铭理只在窗边趴了一个时辰就腻了,宴纹暗喜,心道孺子可教也。
      他依旧捏着昨日那本书,看到一半不看完是叫他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的,就算内容乏味无奇,宴纹也会坚持将它看完,再破口大骂。
      铭理与铭澄二人,摆了楚河汉界在垫上,你来我往十几盘,玩的不亦乐乎。
      虽说铭理输面占大,他也坚持不让铭澄手下放掉力气。这厢跳了一步马,宴纹幽幽跟上一句:“错了。”铭理慌了一下,细看盘上每颗棋子,猛地睁大眼睛,霎时间浑身都泄了力气。
      “又输了!不玩了不玩了。”
      “殿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坚持就是胜利啊。”
      “你就会躺着说风流话,你来同二哥对峙一盘试试?”铭理忍无可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翻完又偷偷观察宴纹的表情,生怕他起火的样子。
      “连殿下都掰不倒的二皇子大人,小臣怎么能取胜呢?”
      “切.....”
      这话连外面驾车的月季都听不下去了,当真是脸皮如城墙,睁眼说瞎话。
      “不再来一盘了吗,太子殿下?”
      “不来了,今日歇了。”
      “外头太阳还大着呢,殿下。年轻人啊,可不能哎哟!”
      一颗水晶制的马字棋子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打中了宴纹的天灵盖。
      “殿下....”宴纹起身,棋子顺着脖子咕噜噜滚到肚子上,铭理见他没有生气,眉飞色舞地更加大胆道:“宴纹,我命令你和二哥下一盘,下到赢为止。”
      “好吧。”
      宴纹将书本一合放入怀中,捏着那颗马和铭理换了个位置,重新摆好棋盘,宴纹道:“二皇子请。”
      “铭理殿下,你看好了噢。”
      “嗯。”
      铭理瞪大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棋盘。
      “还请宴纹手下留情了。”铭澄笑道。
      “哪里哪里,还是请二皇子手下留情。”
      两人互下二十来招,铭澄刚一放下子,紧跟着铭理也走好了一步,招式来回之间节奏极快,兄弟俩眉头紧皱起来,铭澄更是觉得脊背发寒。
      几乎没有给他留下思考的时间,宴纹手下动作行云流水般自如,像是就等着他的棋子往那里下一般,不知在宴纹的眼中,这棋盘上的风景是何样子的呢。铭澄觉得,有时自己的棋子甚至没有映在这人眼中。
      “二皇子,二皇子?”
      “啊,噢,嗯....”铭澄回过了神,深深懊恼自己的走神行为。
      宴纹笑了:“啊噢嗯什么啊。”
      铭澄更觉无地自容。
      恰巧这时,车轮子碾过了一凸起的石子,车厢内摇摆了一下,几人只是稳了稳身形,那盘棋却难逃一散,被晃得走了模样。
      “啊呀....棋子都错位了,殿下,这盘棋没法走下去了。”宴纹故意幸灾乐祸道,特意取出怀中的小本本扇了两下,一副十足的欠扁样儿。但那两人只是盯着走了样的棋盘,丝毫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
      宴纹:“......”
      “殿下真是好兴致,下得此局的人晾在这里不管,而去研究那盘死棋吗。”
      铭理眨了眨眼:“我肯问你,你肯教我吗!”
      “如果殿下想学。”
      两只琉璃般的大眼睛瞬间泛起了明亮的光芒,宴纹接住跳过来的少年太子放到腿上,挑起了一边唇角,说道:“但是,今夜咱们住宿时必须听我的,必须去住客栈。”
      昨夜休息时,铭理以自己没睡过马车为缘由,除了外袍和靴子,扯下几重纱帐盖到身上,就在车里的榻上睡了过去。三个人硬是在小马车里挤了一晚上,醒来时除了宴纹腰酸腿麻偏头痛以外,那两人还都一脸赚到了的表情。
      真是老了,宴纹一头雾水地得出结论,他是老了,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思想节奏了。
      “非要住客栈不可吗......”
      那一双黑眼睛配上欲泣不泣的表情,出落得越发成熟的十五岁少年的青涩脸庞,珠碎玉盘般的悦耳灵音——但是!宴纹守住了自己的心智,坚决地回答道。
      “是,没错,咱们去住客栈,没得商量。”
      铭理:“......”
      “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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