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机甲不如种土豆》张雪熊

61、chapter 61

　　云渺打量桑获益：“你认识他？”

　　“不认识。”桑获益解释，“我这个人嘴巴笨，再加上家里一些事儿，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考到里瓦西来，也是因为想学种植。本来认识的人就不多，要是真的见过，我一定会记得的。”

　　前待过的实验室里那位一心搞科研且母胎单身的眼镜师弟。

　　云渺拍拍他的肩：“放心，小丧，我们一直都是朋友，明天早上六点大门口集合，有重要事情安排你。”

　　桑获益精神振奋：“什么事？”

　　云渺：“我约了魏明亮一起，你们一人搬一麻袋土豆，我们上悬浮公交直奔南市场，先把土豆卖了。”

　　白激动了，原来是当苦力。

　　桑获益：“……好吧。”

　　……

　　才考完一科，云渺无法立刻放松。

　　明天下午还有别的考试，按理说应该回宿舍复习，可在二食堂吃完碗炸酱面之后，她还要去机甲仓库干活。

　　云渺已经在机甲仓库干过一周的活了。胡老师虽然让她来帮忙，但也不是为难她，分配她的任务不是递扳手，就是拧螺丝类的小事儿。原主本身就是学机械的，云渺这些日子也没有落下，再加上之前在孙严手下打杂的经历，所以干起活来很是利索。

　　有的时候，胡老师还在思考下一步要用什么工具，云渺已经把工具工工整整地码在修理台上了。

　　这种机械工专有的默契，让胡老师对云渺有些刮目相看。

　　晚上六点，云渺在大码工装外面又套了一件工作服，戴上防护手套和面具进入维修空置仓库。

　　外面回收的大部分机甲都是由胡老师一个人修理，之前学校有给他派几个机械系的学生过来帮忙。学校会有这个安排，一来也是看中胡老师的技术，想安排几个好一些的学生在他手下训练。对此，胡老师没有异议，但那些人有的不懂装懂，且还经常好心办坏事，常常让胡老师事倍功半。这让他实在没法忍，只能都给拒了，索性之后这些机甲都由他一个人修。

　　校方为了这事儿跑了他这好几趟，就希望他能顺手带带学生，不让乔老的授意失传。

　　也是为了图个清净，胡老师才会每周会给基地大学的学生开一堂课。但因为云渺不是机械系的，她也选不到胡老师的课，所以并不知道有这一茬。

　　白天，胡老师就是捧着《笑话大全》坐在办公室里唠闲嗑的老大爷。晚上，这位老大爷戴上防护工具，一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佝偻形象，上能坐在修理台上修机甲，下能徒手掰金属而面不改色。

　　真实人不可能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自从知道胡老师的身份，云渺特地去查了一下乔奇幻这位传奇机甲师，才知道了军部有个金标机甲师的鉴定传统，拿到金标的机甲师都是数一数二的手艺，整个星域不超过三个，胡老师就是其中之一。

　　是以这一周以来，她对胡老师的态度可恭敬了。

　　云渺虽然只是坐着打下手的活儿，但明里暗里也是偷学了很多东西，比如金属吻合度不高可以动手磨，再比如腿部润滑油加注时用哪个姿势更加方便等等，这些虽然是小细节，但在修理机甲的时候能方便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原主残留的意识作祟，能学到更多的东西，云渺的内心兴奋异常。她迈着小碎步走进空置仓库，没有见到往日摆在空地上七零八落的机甲碎片，也没有看到昔日堆在不远处的残躯机芯，动作微顿。

　　胡老师戴着纳米护目镜坐在修理台上，看到云渺过来，放下一旁的机械图纸，从脚手架上爬下来。

　　云渺：“胡老师，今天不修机甲吗？”

　　胡老师搓搓手：“修，修你那台。”

　　“我？”云渺愣住。

　　胡老师皱眉：“丫头，这些天叫你来帮着打下手修机甲，你以为就是为了让你填上那六十四万的窟窿？”

　　想了想，好像也确实是为了填补窟窿。胡老师摸胡须找补，“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了这台机甲。我知道你的灵值只有574，本来可以越级操控A级机甲的，但现在既然刻印了那就没办法改变，可即便是B级机甲也可以改造成最强B级。”

　　云渺懂了，胡老师想帮她改装机甲。她自己对改装其实也有涉猎，但还没有开始动手，一来材料昂贵，二来最近实在没有时间，如果胡老师愿意帮忙，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云渺掏天石矿的动作都有了那么一丝迟疑：“胡老师，你改装收钱吗？”

　　这话问的胡老师整个愣住。

　　按理说，让他改一次机甲确实要收钱，这钱还不少，但每个机械师的梦想除了创造一台千古绝伦的机甲外，就是鉴赏另类机甲。

　　说实话，胡老师第一次看到云渺的那架B级机甲时多少还是失望的。毕竟等级摆在那里，再如何厉害，某些部位的搭配和性能都被锁死，已经限制住了发展。

　　但云渺这个死丫头，得到机甲之后就跟男人有了车一样，虽然不能拉风地开出去显摆，但把机甲召唤出来宝贝似地擦拭自然免不了。

　　空置仓库地盘够大，平时修机甲也最多放得下两架。空出来的地方，云渺偶尔就把机甲摆在那儿，空闲下来就拿一块人那么大的布擦机甲的天灵盖。

　　胡老师出手修的一般都是A级机甲，一个B级机甲怎么能入得了他的眼？

　　可时间久了，就这么一眼、两眼地看下去，一个眼光在线的机甲师难免看出一点与众不同来。

　　比如，这虽然看起来是架普普通通的B级机甲，但它的轴承衔接方式跟以往机甲很不一样，似乎加固了一些榫卯结构。再比如，B级机甲通用的脚趾金属壳用的戈蓝金的耐划挡板，但这架似乎用的是B2合金，B2合金材质是超A级机甲才会用上，主要的作用是对高辐射场环境进行干扰，保护驾驶舱成员。

　　B级机甲驾驶者最多只有500多的灵值，根本不会进入高辐射场，用这种材料除了大材小用以外，那只能说明建造者可能是个人傻钱多的土豪？

　　胡老师还发现，机甲武器匣一般都在机甲腿的外侧，但这台机甲腿侧根本没有凹槽，反而是腹部有开口痕迹。

　　可是腹部不是放置机甲能源芯的地方吗？

　　然而这还只是冰山一角，不符合常规的地方还有很多。

　　综合来讲，这架B级机甲的建造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要不是结构完整、用料精细，他都怀疑这架机甲是哪个初学者做出来试手的了！

　　如此特殊，瞬间激起胡老师浓厚的兴趣。

　　他一定要把这台机甲拆开来，好好看看！

　　这个念头一旦种下，这几天就折磨得他是抓心挠肺的。为了不影响工作效率，胡老师决定快刀斩乱麻，借用改装的由头让云渺主动把机甲放出来。

　　胡老师的催促下，云渺握住天石矿，指间感知细流涌动，扬起微风吹起耳侧碎发。

　　灰色机甲瞬间出现在空置仓库的空地上。

　　机甲灰色磨砂质地的外壳在仓库硕大的聚光灯下竟然散发出润泽的光芒，就像是深海中被蚌壳细细打磨千载的黑色珍珠。

　　而以胡老师的身高，他真的要跳起来才能打到机甲的膝盖。

　　胡老师走近灰色机甲，伸手抚摸着机甲的主壳，像欣赏一件艺术品。这一回的观察也更加细致，比如轴承衔接处几乎严丝合缝，裸露在外面的手肘骨节看起来跟人的骨骼差不多，而且内里竟然还有个看起来十分多余但充满人性化的设计，相较于B级机甲内部逼仄的环境，这架机甲里面竟然有个可以容纳一个乘客的空间……

　　胡老师甚至还坐到驾驶舱内感受了一下，不过因为是刻印机甲，他根本无法启动。但并不耽误他眼中俱是惊艳。

　　这是一架看起来普通，但内里十分充满惊喜的B级机甲。除了不能像A级、S级机甲那般充分发挥极致的机甲性能，想要的似乎它都有。

　　云渺之前擦机甲的时候也发现了一些不同，可她毕竟是新手，就算拆过且改装过机甲，也没有胡老师来的那么见多识广，自然也没特别在意。

　　“平心而论，这架机甲能变动的地方很局限，但非要改的话还是得把它拆开了看看。”

　　云渺看着胡老师招了招手，一旁的机器三脚架朝着他靠近，停在不远处。他拿着扳手和老虎钳站在三脚架上，打算从机甲的胸壳开始拆。

　　一般的机甲外壳会在靠近连接处存在金属卡扣，卡扣外侧有刚蜡的密封线，用特殊溶液融开才行。但这台机甲没有线。

　　胡老师低头摸了半天，卡扣几乎是浑然一体。

　　云渺“老师，需要帮忙吗？”

　　胡老师沉默摇头，又伸手摸了摸机甲下巴处，似乎发现了什么，低头匆忙看了一眼，有些难以置信，来回确认了好几遍后才下了三脚架。

　　他又无奈摇头，又是苦笑：“这机甲我拆不了。”看云渺疑惑，他又道，“这是我师父做的机甲。”

　　云渺：“之前您不是说，不是乔大师做的吗？”

　　“我师父死了那么多年，黑市那帮子人为了赚钱无所不用其极，盗用我师父的名号做了很多机甲，他们知道师父的标志想要伪造很容易，但师父的机甲的有个特点，他的外壳都是自己定做的，因为他不喜欢机甲肚子下面的密封性，所以常年都是在下颚出开口。”胡老师指了指刚才他看过的地方，“因为机甲从那个地方开口，整个机甲外壳会是连贯性的，加固外壳主体。”

　　“他做东西一向如此，只是别人都不知道，既没有这个水平，也没有那个技术。”

　　“之前说这机甲不是我师父做的，基于是惯性思维，不过如今看了这个贴合缝，还真是他老人家的手笔。”年迈的胡老师难得露出惆怅的神色，摸着下巴上细碎的白色胡须，若有所思。

　　机甲似乎能听懂一样，在聚光灯下折射出的光泽都显得不一般起来。云渺再去看，竟一时辨不清美丑。

　　“那机甲还改吗？”

　　胡老师：“丫头，机甲这行有规矩，师父做的机甲，徒弟不能拆。我劝你也别拆，师父的机甲拆则即毁，除非你知道拆卸的方法。不过，自他老人家死后这法子就失传了。”

　　乔奇幻是近二百年来最伟大的机甲师。

　　一百年前，他死在辐射暴发的昼川星，为了抢救机械资料，他只身驾驶机甲前往辐射区。他死的时候，那一双曾经创造奇迹的巧手早就被异种啃去。尽管如此，他仍旧用血淋淋的断臂抱着一卷泡着血水的图纸。

　　胡老师改装不了云渺的机甲，但他并不失望，唯一让他奇怪的是乔奇幻怎么会做这样一台B级机甲？

　　不过，想想乔奇幻本人，胡老师也觉得那似乎也理所当然。那个机甲界的天才从来就不能被任何词语所注解和识读。

　　云渺倒是不纠结，捡到个刻印机甲本来就是B级的，改装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这会儿听说竟然是大师的手笔，心里还美滋滋的呢。

　　矮子中间拔高个，她这架机甲怎么也是B级最强了吧！

　　云渺：“就是有一点不懂，为什么乔大师会把自己的签名刻在那种地方呢？”

　　胡老师老脸一僵，咳嗽一声道：“因为师父说要保持神秘，他把每个机甲都当成自己的女朋友，所以你永远不知道女孩子的裙底下藏着什么。”

　　乔大师可真是个……妙人啊。

　　胡老师继续道：“这架机甲虽然是B级的，但师父做的东西一般会有很多奇怪的设计，你以后驾驶的时候，兴许会有别的收获。”

　　云渺仰头看着面前的灰色机甲，拧眉思考。

　　胡老师：“丫头，你在想什么？”

　　云渺：“乔大师出名，必是精品，那些机甲都有名字。我在想，是不是也得给这架机甲取个像样的名字？”

　　她在机甲全能大赛上认识肯恩和大叔，他们两个大男人都会给机甲取名。那时，云渺还曾经嘲笑他们过他们的品味。

　　可在拥有属于自己的机甲后，云渺也难免不落俗套，想要给这个“黑美人”取一个名字了。

　　胡老师点头。乔奇幻的机甲不多，但数得上名的，类似溯回、流风、鸱吻这些名字可都是响当当的。

　　“名字这东西肯定是要响亮还要好记。”

　　云渺想了想，右手做拳敲在左手上。

　　“想好了，就叫小黑吧！”

　　胡老师：“……”
　　师父的棺材板可能要盖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