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水杉儿

46、番外—阿七篇8

　　今晚的月亮很圆，高高挂在天边，府里也灯火通明，人声嘈杂。
　　想来明天会是个好天气吧！
　　我哑着嗓子，叫了声她的名字，可她未应，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动作。
　　我又摇了摇她，却被她冰凉的身躯吓了一跳。
　　她的手从肚子上滑下来，可是，却再也没有动了。
　　我把手放到她的肚子上，我记得青青说过，那里面有个孩子，等他长大了，会跟我一样懂事。
　　我把那床破被絮给青青盖上，然后抱着她的胳膊，坐在一旁不敢睡觉。我怕我睡着了，青青就不见了。
　　谁接近我谁就会消失，如果我把她抱住，那么，青青就不会消失了吧！
　　夜里我惊醒过几次，见青青安安稳稳的睡在那我才放心。
　　只在心里庆幸：还好，还好！还在就好！

　　我回头看去，窗户外的天终于亮了。
　　远处隐约传来些喜庆的敲锣打鼓声，我哑着嗓子喊她听。
　　恍惚中好像见她眨了眨眼。
　　整整一天，我只守在她身边，不敢离开半步。饿的时候就吃些糕点，我怕打扰到青青，所以不敢喊她。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我抱着她的胳膊，闭上了双眼。
　　好似半睡半醒，却总有人来扰人清梦。
　　只听见门被人粗鲁地一脚踹开，我吓得一个激灵，还未回头，就听见有人骂骂咧咧的说些难听的话。
　　当他走近一些，看见躺在草堆上的青青时一个惊呼，然后大声吆喝着跑了出去。
　　不过一会，就看见管家还有厨房那个凶巴巴的大娘带着几个仆人小斯进来了。
　　我挡在青青身旁，拦住那些想接近的人。
　　“我说你这小杂种别多事啊！你要是想陪她啊就一起去死好了，我们可不想染上什么病！”那大娘挥了挥手里的手帕，一脸厌恶的骂道。
　　“去，去，去！快点拉走！”管家招呼那两个仆人，然后又来了一个人把我推到一旁。
　　我挣扎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青青抬走。
　　无奈之下，我只好狠狠地咬了那人的手，那人吃痛将我放开。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扑到在地上，抱住其中一人的腿。
　　那仆人为难的看着管家，然后踢了踢腿，试图将我甩开。
　　“你这小杂种怎么回事啊！这么喜欢跟死人呆在一起？怎么不干脆住到乱葬岗啊！”
　　那大娘说着就抄起一根胳膊粗的棍子打在我的背上。
　　“她死了。”
　　那仆人看了我一眼，淡淡的说道。
　　我只觉得犹如一道惊雷劈下，我愣了半响，脑海里不断的响起那人刚刚的话：她死了。
　　她死了？
　　谁死了？
　　她死了！
　　等我回过神追出去时，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了。
　　心里堵得很，像是洪水爆发，随时会决堤。我趴在枣树上，想哭却又不敢哭。
　　原来死了才会消失！
　　原来知道她们从我的世界离开之后，我是这样的感觉。

　　冬天还是来了。
　　天太冷了，身上的那件粉色衣衫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黯淡无光，我都快忘了它之前是怎样的粉嫩，怎样的惹人怜爱。
　　我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毫无波动。
　　青青的消失，让我彻底明白了“死亡”的含义。
　　我怨恨过，痛苦过，悔悟过......
　　可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天边飞过一只孤鸟，寂静无声。
　　青青的尸体被抛到了乱葬岗，无坟无碑。一尸两命，便宜了那些冬日里找不到食物的野兽。
　　站在这条河边，我早已没有了当时的激情。
　　湖水冰凉入骨，如同千千万万的刀子刺进你的双手，扎穿骨头，然后毫不犹豫地拔出，再狠狠地刺入。血液仿佛在那一瞬间凝固，湖水附上指尖，已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结冰，冰封了整个心脏。
　　我把那浸了水，重的拎不动的棉袄扔到石板上，再一点点将它拉上来。跺了跺冻得麻木的双脚，我将双手放到嘴边轻呵。
　　远处远远走来一个人，一身玄衣，一件狐皮大氅。
　　我前几日见那个少爷穿过，听说特别暖和，比被子还管用。我又看了看身子的粉色单衣，忽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眼睛。
　　还好，什么都没有。
　　我蹲下身子，好让自己看上去不会太显眼。但是，还是会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看那人究竟想干什么。
　　等他走的更近了些，我赶紧将头深深地埋下，却听见他朗声喊道：“这位小兄弟。”
　　我没敢看他，点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他轻笑一声，又朝我走了几步。
　　我心里害怕，双脚不自觉地朝后挪了几步，却不甚掉进水里。
　　那一瞬间，我只在想：真好，我终于也要消失了。

　　热！
　　身体仿佛要燃烧起来似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叫嚣着，在身体里急速流动着。
　　我从睡梦中惊醒！
　　身旁一堆柴火烧的正旺，我刚撑起身子，身上的衣裳从肩上滑落。我赶紧把自己赤~裸的身体又包进衣服里。
　　等抓住那件衣服的时候，我才看清，那不是衣服，是那件狐皮大氅！
　　手指小心翼翼的触碰在上面，柔软又温暖的感觉让我舍不得放手。正沉醉在那种触感中，却听见一人轻笑一声，我吓得赶紧把手拿开。
　　“我有个孩子，看个头跟你差不多大！”他坐过来，摸了摸我的头。
　　我虽然浑身抗拒，但还是缩着脖子任他动作。
　　谁让我的衣服还湿着，正在烘干呢！
　　“你今年多大了？”
　　我多大？
　　我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看你这个头，怕是只有七八岁！”他长叹一声，问道：“这么冷的天，你一个小孩子怎么在湖边洗衣服呢？”
　　我没说话，因为说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名字？小杂种还是小畜生？
　　那不是名字，我都知道。
　　我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没有名字，什么都没有。”
　　他把大氅往上拉了点，把我的脖子盖住，略一思索道：“歹七。生而为人，非善非歹！”
　　我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后来，我就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我披着那件大氅，被他抱在怀里。
　　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青青说的“幸福”是什么意思了。
　　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朝一个我不认识的人笑了。

　　我趴在窗户上，看着里面的几个孩子“之乎者也”的说个不停，脑袋晃得厉害，看的我都觉得脖子酸。
　　“阿七也要念书识字了。”那先生出来，朝我招招手，把我领进学堂里面。
　　我不知道该怎样拒绝，任由他拉着我进去。
　　那些孩子朝我投来打量的目光，我低下头，只觉得脸烫的厉害。
　　我来这三天了，那个男人对我很好，给我房子住，给我衣服穿，给我饭吃，有时会领着另一个孩子来陪我玩。
　　我抬头，看见他朝我眨眨眼，露出一抹坏笑。
　　我胆怯地挪到他身旁坐下，听那些孩子们笑做一团。
　　先生严肃的清了清嗓子，继续之前的书，叫他们读着。
　　冥之用胳膊戳了戳我，把他的书分给我一半，然后朝我比了个鬼脸。
　　我想笑又不敢笑，只好捂住嘴巴，刚抬头便看见先生正瞪着冥之。
　　后来我才知道，我住的地方是澜沧教。
　　把我带回来的人叫冥玄沣，是这个教的教主。
　　他教我练功习武；水长老叫我读书；金长老会给我零钱；木长老很严肃，平日里不常见，；火长老是个姐姐，最喜欢喂我们这些孩子吃她新制出来的药；土长老一大把年纪了，耳朵不太好，但我们吃的零嘴糕点都是他做的。
　　还有夫人，像极了我初次遇见的青青，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十分和善。他虽是冥之的娘亲，但对我们也很好。
　　还有生乐哥哥、有音离哥哥、有冥之，有许多比我小的弟弟妹妹。
　　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歹七”合在一起是一个字。
　　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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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阿七的番外可以改个名字，叫阿七的苦逼成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