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水杉儿

45、番外—阿七篇7

　　我放下木桶，慌慌张张的往内院的方向跑去。
　　路上撞到了两个人，在他们正准备抓我的时候，我灵活地从他们中间钻了过去。
　　可等我去的时候，只看见了那少爷站在那儿，往地上吐了口血水。身边围了几个仆人，皆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
　　见到我时，他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就像我第一次见他时的那个笑，教我看得汗毛直竖。
　　如我想的一样，我又被暴打了一顿。
　　当我拖着残破的身躯回到柴房的时候，竟然看到青青蜷缩在草堆上。见到我回来的时候，她不自然的侧过身子，用手遮住身上的淤青。
　　我龇牙朝她笑笑，却扯到脸上的伤口，这下真疼得我只龇牙了。
　　可能是我的样子太滑稽了，见她轻轻一笑，只是眼里却闪着泪光。
　　我刚走进，她便一把将我抱住，大哭了起来。
　　我不知该怎样安慰她，只好保持着那个动作，直到她哭累了为止。
　　“我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她断断续续的说着，中间大口的喘着气，可能是刚刚哭得急了，没有平息下来。
　　她慢慢平复好情绪，破涕为笑，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以后就让姐姐住这里可以吗？”
　　我点点头，然后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损了的破碗，用水冲干净之后，替她倒了一碗水。
　　然后我们一起到了院子里，用凉水敷着脸上的淤青。
　　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了那时，至少还有人相伴。

　　因为青青大着个肚子，所以很多重活她不方便做，可是那些人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越是这样，越是欺负她。
　　我每日尽可能早的把自己该干的活干完，然后去帮她搭把手。
　　尽管每天我都能听见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诋毁、辱骂、嘲笑......
　　她们像是故意在我耳边嚷嚷似得，一声大过一声。青青拉了拉我的衣角，冲我摇了摇头。
　　我当然懂她的意思，不会去同那些人计较。
　　她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靠在草堆上，摸着自己鼓起来的肚子，笑的十分开心。
　　我只觉得那笑容十分耀眼，至少我从来在其他人脸上见到过。
　　青青说，她现在很幸福。
　　日子一天天过去，树叶凋零，一派肃杀之气。
　　我每晚和她蜷缩在草堆里，盖着一床遮挡不了多少寒气的破被絮，那被絮没有被罩，染了许多灰尘和污垢。
　　即便如此，那床灰色的棉絮还是很受我们的喜爱。
　　隔天，我照例去了后厨劈柴，青青怕是这几天冻着了，后半夜一直咳个不停。
　　我在心里琢磨着，该怎样才能去厨房偷些好吃的出来。
　　看见厨房大娘出去了之后，我看了看四处的人，见他们没空关注我的时候，我便装作在认真干活的模样，从厨房门前走过。
　　厨房里正好没人，我把木桶藏在树后面，贴着墙轻手轻脚地溜进厨房。还没进去，就问道里面扑鼻的肉香，蒸笼里冒着热气，灶台上的盘子里放着好些糕点。
　　我来不及细看，只匆忙地将每样糕点装了些放到衣襟里，又塞了几个放进嘴里。
　　我回去的时候，青青正半躺在草堆上，面容憔悴，双眼无神，一点一不像我初次见到的那个模样。
　　看到我回来，她才把目光从窗户那收回来，朝我笑道：“回来了？”
　　我点点头，把柴房的门关上，然后小跑到她身边，背对着窗户将怀里的那些糕点全数递给了她。
　　“你从哪儿来的？偷得？”她压低声音，惊呼道。
　　我点了点头，把那些放到她手里，然后脱下衣服，把沾在衣服上的碎屑一点点沾添干净。
　　见她半天没有动静，再抬头时，就见她的脸上又两道泪痕。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我的话......”她小心翼翼地捧着糕点，紧紧咬住下唇才控制自己没有崩溃大哭。
　　“快点吃，我刚刚吃过了。”我给她倒了碗凉水，然后把很久之前她给我包糕点的纸拿出来，一层层展开之后递给她。
　　她把糕点放到上面，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那些碎屑。
　　“下次别去了，被那个凶婆娘发现就不好了。”
　　“好。”我应下，心里知道她十分担心我。
　　夜里，青青还是会咳嗽，尽管压低了声音，但在寂静的深夜还是十分清晰刺耳。
　　我看见她抽动的肩膀，却说不出话。
　　她不想让我知道，我就不知道。
　　清晨的太阳才刚刚探头，我挥舞着手里的扫把，累的满头大汉。
　　去厨房领了一个馒头，还有一碗只比水稍微厚点的稀饭。
　　本想求她多给个馒头，但看那大娘脸色不好，见谁都拉长个脸，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我猜也许是因为昨天的糕点少了的缘故，所以就没敢开口。
　　急匆匆的回了柴房，却没有看见青青。我先把早饭分成两份，然后坐在凳子上稍微等了会。
　　桌角处沾了些血迹，我用手摸了摸，还未干透。
　　忽感不好，正欲离去时，却见青青从外面回来了。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双唇也毫无血色，两颊凹陷，哪有一点少女该有的模样？
　　我就这样看着她，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这样一滴滴落下了。
　　心里难受的很，为青青，也为自己。
　　我忽然间好像懂了些生死之事。
　　她无力的笑笑，看着桌子上的两份早饭道：“快点吃吧，该凉了。”
　　我用力地擦干净脸上的泪水，闷声没理她。
　　她将那半个馒头又撕下半块给我，将碗里的半碗稀饭兑了些水，直到成了满满一碗。
　　等早饭吃完之后，她才笑笑道：“我怕是不能再陪你了！”
　　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哭了起来，从开始的小声抽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
　　我拿了碗跑出去，一个人蹲在井边，一边洗碗一边哭。可我只能偷偷的哭，还只能把头深深的埋在双臂间，才不会被别人看见。
　　我站在门外，听见里面撕心裂肺般的哭声，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然后，有个仆人我喊去干活，我刚想拒绝，就看到那个魔鬼一样的少爷朝我看来。
　　我把手里的碗放在门边，瞄了眼里面的动静。
　　那仆人催促的厉害，看样子是想在那少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我拎起另一边的木桶，朝院子那边走去。
　　可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只想早点干完活，然后早点回来。
　　我胡乱的擦着地，动作比平日不知道快了几倍。
　　可能那少爷今天就是想为难我，一直跟在我身后，还有另一人仆人像夏天的知了一样，一直对我指手画脚的，叫个不停。
　　等到了吃饭的时间，那少爷才大手一挥，带着他的跟屁虫仆人走了。
　　我胡乱的把抹布拧干，拎着还装着半桶脏水的木桶往柴房跑。
　　“喂，我叫青青，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你别害怕啊！”
　　耳边响起她那天说的话。
　　可是我还是害怕，害怕没有人再陪我说话了。
　　柴房的门被我一脚踹开，我喘着气，看见青青躺在草堆上。
　　见到我时，她张着嘴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急忙扑过去，看见她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油纸，里面包着我上次从厨房偷出来的糕点。
　　她没有说话，只是双眼无神的看着我，然后摸着自己的肚子时，绝望的留下眼泪。
　　柴房外的仆人丫鬟们笑着路过，为明天谭家小家的出嫁忙碌着。
　　时间慢慢流逝，我跪在青青身旁，见她虽然睁着双眼，却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