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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一弦一柱思华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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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音涤荡,薛君白衣如旧,层层鲛纱堆积在脚边,手中漆黑长枪悬浮在身侧,枪缨被佛音激荡,朝着后方飘去。薛君仰首盯着佛寺上的壁画画像,久久没有言语。
佛寺边缘有佛者上前示意,“既然有心,为何不进去焚香礼拜?”
薛君看着身边的仙鹤,这家伙只知道啄自己身上的毛,并没有受佛音影响,于是细眉细眼的面容上放松几分,对仙鹤道,“九思,回断天涯。”
仙魔矛盾一日不解决,边界上就少不了人值守。当今佛门衰微,没有人能派出去,重任就落在了道门身上。
当今修仙界有三大门派最是瞩目,一是十方派,世居十方山,在开山祖师九鲤溪羽化成仙后无数修士趋之若鹜,但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世上毕竟也没有第二个九鲤溪,传到这代掌门金玉磐这个小辈手上,若是无薛提与白如玉两位长辈在外负责杀戮值守,就没有后辈的弟子修炼成长的机会。
九鲤溪成仙时,劫雷落下,战场上所有的修士统统死无全尸,当时修仙界第一大派昆仑大伤元气,又加上魔界四君猖狂,几乎把昆仑整的奄奄一息,就此封山,直到最近百年才喘息过来,开始开山收弟子。
除此二者之外,就是那个全都是女弟子的门派——薄水门。薄水门掌门钟决夫婿的娘亲水娘子,是仙魔大战为数不多活下来的修士,也在数年之前闭了死关,生死不知。
天地灵力衰竭,已经有很久没有人成仙,仅仅是修炼,也因为仙魔互相残杀争抢资源,根本出不了大能。
为了防止大乱,仙魔两界相隔之地断天涯两边都有人值守,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
无论仙魔,越界者,死!
修仙界由三大派中轮流派人值守,为防生变,两两互相配合,一次五年,此时,正是薄水门掌门钟决,以及十方派的薛君。
钟决还是个小姑娘模样,而薛君则是修仙界的神话,听说他生来目光澄澈,不满十八就结了金丹,乃是不出世的天才,到如今,薛君活了不知多少年,时光悠悠,他依旧在断天涯中值守,玉冠长枪,衣不沾血。
魔界一处隐秘的黑色池子旁,藤蔓虬结,压抑而鲜红的穹顶不断滴下水珠,滴滴答答,诡谲异常。黑色池子中,突然雾气蒸腾起来,一道模糊身影渐渐凝成人形……
岸上摆了几具尸体,都是白色骨架半露,都是□□滴答鲜血的模样,少阳君站在岸边颔首,十指勾各勾一根丝线,摆弄着手里的木头人做出各种动作。
池子里传出沉闷的声响,黑雾渐渐聚成的身影幽幽开口,“少阳,见我为何不拜?”
娃娃脸的男人嗤笑一声,清清喉咙道,“黑池以七世轮回助你,既然恢复,就快滚出来,我一人找魔君甚是辛苦,没功夫在这里伺候你。东西都在老地方,祝你早些康复,走了!”少阳君转脸就走,走了几步,回头道,“小凤凰云雨楼的风流事,还是让你知道为好,就这样哈哈哈……”
“魔和魔之间还是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我手心的木头傀儡温暖,唉!”
黑池中走出的男子眉头皱起,听到消息后脸色几乎发黑,他随意拔下一根头发,落地成人,黑甲银发,带着银色的全脸面具。“主人。”男子开口道,“从今日起,我名司华年,你先跟着我。”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这一生是否又会像梦一般,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蝴蝶从黑池上空飞起,又被穹顶上滴落的透明水珠穿透身体,沉入黑池。
十方派后山。
白如玉将第七个徒儿的尸身埋在坟冢边上,一身雪白羽衣沾了些许泥土,污浊不堪。掌门金玉磬在身后劝慰道,“白师叔,生死无常,年后新弟子进来,要不然……”
“不,我再也不收徒弟了。”
“这次真的是意外……”
白如玉打断掌门金玉磬的话,“意外意外!每一次都是意外,已经七次了,还算是意外吗?要不是魔界猖獗,我何苦至此?你要是有心,整顿修仙者,和魔界杂碎拼个你死我活又能怎样?”
华贵衣袍的掌门金玉磬苦笑一声,远远跟在白如玉身后,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走进十方派之中。
此时,流光飘过掌门金玉磬的手边,他敏捷捉住,按在额心听着里面消息。
白凤凰云雨楼逢春色,十方派上千年一浪子……等等,这是什么!掌门金玉磬想了许久,白师叔不是整日云游在外,怎么会去这种风月场所。快速浏览完内容,他心中一沉,完了,这是翟川主那个家伙做的事,反倒是让白师叔背了锅。
掌门金玉磬急忙去问仙童白如玉的去处,要是白如玉知道这件事,还不打死翟川主。
“回掌门的话,白师叔祖方才回来一趟,之后就气冲冲的走了。”唐里恭敬道。
我命休矣!
金玉磬捂着胸口暗自担心,怒火冲天的白师叔,翟川主,你好自为之。
※※※
这几日纵云翔一天换一套衣服,惹得文先生频频皱眉,但是人家那个是好友给他买的,文先生一屋子人也不好说什么。此时文先生还不知道这些漂亮衣服的价格极贵,并且原本是用来坑自己的。
这几日文先生的破茅草屋里宽裕了几分,文先生仰头,对一边整理东西的文贝贝道,“等咱们有钱,先把房子翻修了……”话未讲完,文刀刀阴沉这脸,手里从屋子端出一盆污水,“哗啦”一声泼在地上。
文贝贝问道,“你和纵云翔整日在房子中做什么,整天神神叨叨,还拦着不让进去。”
正巧,吊桥上铃铛一响,一块破旧的木头落在山头边上,管霏霏的声音从铃铛处传来,“钱货两清,谢谢你的消息。”
文贝贝嗅到木头香气,赞叹一声道,“好香的木头。”文刀刀听到那尖亮女声之后,将手中空盆一扔,朝着屋子里喊起来,“纵云翔,你又做了什么好事!还是你和那女人私底下有什么勾结!”文先生听罢,没有言语,只是眯着眼睛朝口中灌清酒。
“没有没有!”纵云翔跑出来解释道,剪到肩头的头发用辫子固定在耳后,上面还骚气的别了两只银色枫叶夹子,顺着上面的银色链条别在耳后,挂在削尖的下颌骨旁边。簇新的洒金长衫袖子用绳束紧,身上披着一层旧布做的围兜,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和那个女的没有勾结,我可是清白的!”纵云翔一边解释,一边抱起那块旧木头,走进茅草屋以后又探出头来,“我是用消息换了百里香木头,今晚做个东西,动静比较大,一炷香之后管霏霏会来接你们去外边游玩,费用我包了,明天见!”
文贝贝嘀咕道,“什么消息啊,这样值钱……”纵云翔在屋里闷声闷气说道,“扒一扒十方派当今掌门金玉磬走后门的哪些年!”
怕他们又开口询问,纵云翔又道,“具体你们去问管霏霏。”
四面漏风的茅草屋中,纵云翔将七种洗刷得亮晶晶的灵石以北斗七星位置摆放,又抱来百里香木头放在中间,自己端着火折子与百里香木面对而坐。
随意扯去身上的围兜,露出底下织着洒金八卦图的衣服,纵云翔面目沉静,额前紫色头发无风自动。他咬破食指开始在空中画符,同时点燃百里香木,乳白色的雾气蒸腾,在空中被纵云翔指尖血搅动成符咒模样。
当年跟在魔君身边的纵云翔,最拿得出手的就是回溯时间的本事,不过是在特定地点只能看见这个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过去未来得纵云翔自己分辨。少阳君爱玩闹,总是笑这本事犹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按照少阳君所说,过去的事你看见了了也是无用,没有办法改变,而未来之事天地自有变数,谁人能改?
“水归其源,山有心根,借天一力,八荒回溯!走!”纵云翔倒想看看此地发生过什么,是哪个恶毒的人对文刀刀一孩子怨仇如此深,就算文刀刀是仅仅文先生点化的山间灵物,也要整的他六亲寡淡孤独终老。
纵云翔在乳白色的浓雾中,只看见了一片黑色,黑的极致,之后隐隐有红色流光飘过眼前。
太早了,这还是太古混沌未开,开天巨人还没有劈开天地时吧,心中如此嘀咕,纵云翔手上打个响指,指尖搓出明火往百里香木上弹去,纵云翔只觉得白雾更加浓郁,白雾遮住山腰,山巅上白衣白冠背对着纵云翔,风很大,吹得白衣人衣袖飘飞,又好像有一束紫色光柱从云颠垂下,定在某处,纵云翔呼吸一滞,转眼醒来。
只见眼前百里香木已经燃尽,在七块灵石的加持下,再耐烧的木头也燃烧不了万年的时光变迁。纵云翔想到方才看见的位置,推门而见,星光漫天,方才紫色光柱打下的位置正是无界山的主峰,琉璃瓦上宝光璀璨,在星斗下也丝毫不差。
那里,绝对有古怪。纵云翔用手比划了一下从这里到主峰距离,突然发现衣袖短了一截,露出手腕来,垂头再看脚腕,也是露了出来。
自己这是长高了?纵云翔对神秘的主峰求知欲更强了,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
纵云翔心中有悲有喜,喜的是终于能脱离少年时这幅衰样真是太好了,而伤心的却是衣服又不合身了。
文刀刀的事情调查不出暂且搁置,得先将自己买的衣服拿去找店家重新炼制得合身为好。顺便将那件赤月墨痕再磨磨嘴皮子,律令和尚怎么说当年和自己也颇为熟络,不能让他的东西流落在外,被一群不识货的平凡修士糟蹋。
远在断天涯的平凡修士薛君,默默打了一个喷嚏,今日断天涯尚且无事,他有空闲时间趴在案几上画着新的衣稿设计图,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惦记。
上上次卖了白如玉的风流事,上次卖了掌门金玉磬那家伙是靠着后台进的十方派,这次要抓了谁的消息来卖呢?纵云翔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十方派弟子扫天梯时经常提到的仙君,叫什么来着?
薛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