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少年都不贱》九全大补丸

1、楔子

　　时尚圈总是有那么一些寻常人难以理解的流行。比如此刻正走在高高T台上的这个男模，清癯得过分，苍白得过分；刻意不用粉底遮住的脸部皮肤上，甚至看得见暗红与浅蓝的细细血管；以及那双，太过空洞的眼睛...
　　不，不。这些都不是关键，本来所谓“审美观”，也不过是各种外界讯息在人脑中扎根后产生的投射而已，谁又敢断言这样一副皮囊就绝没有成为新的审美标准的一天呢？
　　重点只在于，这位蜚声国际的顶级男模，是个智力只相当于五六岁儿童的弱智。
　　不，这也不可能是个励志故事。这种堪称天方夜谭的人生经历背后，既没有主角父母的大爱无声，也没有主角自己的血泪与辛酸。一切的奇迹，其缔造者，不过是走秀结束后，走上台来向观看者们示意的那位陆姓设计师。

　　“我真的没想过你会卑鄙到这种地步。”一直面无表情的陆琏策听见罗曼这句话，终于微笑起来。阳光从落地窗穿透而来，照在他脸上，显得那笑容都有了暖意。
　　陆琏策在那种不怎么关注时尚圈动态的人眼里，似乎才更像个模特的样子：184公分的个子，俊朗而英气的面容，最利落简单的短发，以及永远一丝不苟的西服三件套——就连唯一会不时更换花色的领带也无一例外地是经典款。
　　然而这个离不惑都还有几年的男人刚一出现在世人眼里时就已经是手持权杖、随心勾画潮流形状的形象了。那种要靠皮囊与青春摸爬滚打的阶段，与他的气场毫不相干。
　　于是比较广为接受的说法是，他是早已定居海外的某二代出身，回国来踏足时尚圈，也只是一种“玩票”的心态。
　　“初中同学我都联系上了，他的父母我们也找到了。”叫作罗曼的女人脸上是义愤填膺的神色。“是吗？”陆琏策有些遗憾的样子，“真可惜，没法参加你们的聚会。”“你最好还是...”罗曼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的这种劝说已经大可不必了，便改了口道：“这个社会的正义比你所以为的要多太多。”陆琏策听了，露出更加愉悦的笑容：“谢谢。”话不投机到这份上，罗曼只有忿然站起身来，拿上皮包便走了。
　　陆琏策招手叫来服务生，这不是他经常光顾的茶楼，于是便用现金结了账，随后亦从容地起身离开。
　　环滨路右侧第二座别墅的大门打开，黑色小轿车缓缓驶入车库，陆琏策下车进屋，就看见莫柯一个人仰坐在正对着巨大落地窗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模样。见陆琏策来了，他才神采奕奕地坐直了身子，冲着陆琏策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两颗尖尖的虎牙也一览无余。陆琏策看了他一眼，知道教了这么些年，莫柯在公众面前是再不会露出这样毫不遮掩到泄露了傻气的笑容，便也没斥责，在他斜面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下，说道：“下午我送你去Ivies。”
　　Ivies，主宰着全亚洲时尚圈每一瞬风云变幻的跨国传媒公司，在S市这个寸金难求寸土的小巧而珠光闪闪的奢侈天堂，坐拥了占地近两千亩的一片建筑群。而此时，陆琏策正坐在它的拍摄棚里，看着被拿着打光板的工作人员拥围起来的莫柯——他将是Ivies同名杂志的新一期封面先生。
　　白色的西服比黑西服更加挑剔人的气质，而眼前这个192公分的男人，或者说大男孩，却用他那长长睫毛下单纯清宁的眼神，完美地诠释了一种因为遗世出尘、不解世事而无欲无惧的安然。高级手工定制的白西服不再是趾高气扬地宣示身价不菲的工具，而是这个住在幽静而守卫森严的城堡里的王子身上一件得体而寻常的衣衫，表现出这位蓝血贵族与生俱来的悲天悯人——然而又永远不会真正知晓人间疾苦。
　　陆琏策翘着腿，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悠然地欣赏着这个由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艺术品。如今的莫柯，已经不会再对镁光灯感到恐惧，不会再羞于出现在众目睽睽面前，不会再在汹涌而来的人潮包围中惊慌失措，他已然被淬炼成了众人心里一尊传世白瓷，润泽，且有不可磨灭的光。
　　然而有时候陆琏策又会像从梦中突然醒过来一般，察觉到莫柯隐藏在晃得人头晕目眩的光芒下、智力低下的本质——哪怕他早就成功地使所有人都信服自己那一套说辞：“我们多是昏聩愚昧之辈，我们所以为的弱者，或许才是真的能听见自然启示的、充满灵性的生命”，然而他自己反而是例外的，他自己不信这些，不信自然会有什么启示要留给人类——如果类似造物主之类的东西真的存在的话。他所知道的莫柯，还是那个上了几年学就被人戏耍了几年的可怜虫，被人骗着喝了厕所里的水还口齿不清地说“谢谢”，穿着被人乱写乱画吐过口水和泡泡糖胶的校服摇摇晃晃浑然不觉地走在回家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