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初绽（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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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的雾气，乳白色的玉石泛着莹莹的光泽。翩飞的红色绸缎，森寒的弦月。
是……谁？
安乐宁半睁着眼，艰难地朝池中望去。
谁在哪里……？
蜿蜒的黑发带着湿气，暧昧地紧贴着象牙白的脊背。圆润的水珠顺着纤长的脖颈缓缓滑下，路过形状优美的蝴蝶骨，向股间爬去。
女子？……不，是男子。
似是感觉她的靠近，那人扭过头，一段乌发落下，露出精致的下巴和饱满的红唇。
只见他唇瓣轻启：
“……公主……？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知道？！
安乐宁皱起眉，但她对美人总多有些耐心。
安乐宁是个略重皮囊的人。换句话说，她行事看脸。
“你是谁！”
她瞪着眼，疾言厉色道。
“我……？”他唇角一拉，纤长的睫毛上下翻飞，“我是林笙啊”
林，笙？
林笙？！
安乐宁瞳孔放大，向后退了几步。殷红着一张脸似要烧起来。她别过脸，道：“你是林笙？可，林笙，林笙他怎么会是……男子。”
她艰难地吐出最后的词。
手忽得被抓住，肌肤上是略带湿气的温热触感，让安乐宁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笙一手撑着池子边沿，大半个光裸身子探出。被她慌乱扯下的红绸落在林笙精壮的身体上，堪堪遮住私密部位。
艳色白肤。
林笙俊俏的五官贴近安乐宁的脸，被他吐气的部位立刻红了起来。
墨发纠缠。
他漆黑似点星的眼直直地望着她。
“公主，您又记错了。”
沉沉的眸子似是有些委屈。
“就让奴……证明给你看――”
“哇啊！”
安乐宁猛得从床上坐起，凌乱的长发下，是她同样凌乱的眼眸。
一马平川的胸膛，一马平川的小腹……还有……
她猛地捂住涨红的脸。
林！笙！
安乐宁恶狠狠地磨着牙，心中满是羞愤和后悔。
她怎么就这么蠢呢？连男女都分不清楚……不，明明就是林笙的错。谁叫他长得一点都不像男子！识错了，又怎能怪她？！
就算错了，挑明就是了。她堂堂六公主，难道还会死咬着不放？他也不用，不用！……
安乐宁恼恨地捶了下床。
简直，不知廉耻。
“公主，您醒啦……”
揽月此时领着一大帮人走了进来，见她醒了便是一笑。来到她跟前福了福身，揽月恭恭敬敬地说：“奴婢伺候公主洗漱更衣。”
“你们都下去。”安乐宁随意地坐在床上，昂着小下巴撇了揽月一眼，“本宫只要揽月。”
瞬间，寑殿里空旷了许多。
揽月僵着张脸给安乐宁换了衣，穿了鞋。两人一直都没有讲话，直到揽月给安乐宁梳头时她才不安地开口：“公主，您还不高兴哪？”
“没有。”
生硬的两个字。
果然……
揽月叹了口气，就知道公主还是恼她的。半响，她又小心翼翼道。
“奴婢能恳请公主宽恕奴婢吗？”
安乐宁把玩着手里的檀木簪子，扬起了眉：“你说，你那日为什么不来帮本宫！”
明明看到林笙那家伙……如此轻浮，揽月竟然只站在后面看好戏？！安乐宁越想越生气，就连平日里觉得十分趁手的簪子此刻都觉得硌手。
“奴婢，奴婢这不是以为林笙是个女子么……”揽月说着这话自己都觉得心虚，“再说了，公主您之前不是看了奴婢一眼么。奴婢以为您那是让奴婢别上前的意思……”
……她确实是这个意思。
安乐宁感觉有些气闷。
可她当时是以为林笙是个女子！一个女子在遇到那种事时当然是不会乐意被太多人围观的，于是安乐宁难得贴心地止住揽月。
谁成想！
她哀叹一声，也就歇了兴师问罪的心思。
毕竟连她自己都认错了性别，又怎能责怪揽月呢？
揽月偷瞄了安乐宁的神色一眼，知道她是不再追究了，暗自松了口气，手中的速度不减反增。转眼间，一个简单大方的十字鬓梳好了，配着大红的宫装，热烈而灼目。
“公主……今日可还要去请安？”
揽月退到一侧恭敬问道。
“去？去什么去！”安乐宁托着腮，百无聊赖道，“你家主子都被禁足了还去请安？难得有这个机会，本宫才不去找罪受呢！”
知道安乐宁这又是别扭上了，揽月兀自摇头：“您那日就不该冲动的。淑妃娘娘您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呢……”
她多挨点就多挨点。左不过几个巴掌，她挨一下也是，一百下也是，都不大要紧。公主犯不着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婢女冲撞了淑妃娘娘，自己还捞不到好。
“揽月。”
安乐宁直起身子，郑重地唤了声揽月的名字：“本宫明白的。”
“本宫早就不是小娃娃，很多道理本宫也懂。但本宫也没什么了。”
她清浅的目光里有种看不清的萧瑟。
“我没什么了，揽月。”
她用了――“我”。
揽月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这个被皇帝千般宠爱娇养长大的公主，一脸木然地对她说“我没有什么了”。
揽月是看着六公主长大的。她在豆蔻年华被领着遇见了尚在襁褓中的安乐宁，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过离开。也许是因为想报恩，又也许只是因为安乐宁看向她时信任又亲近的目光。于是，她一待就是十多年。
此时，她眼眶湿润地看着安乐宁落寞的神情。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六公主骄傲下的孤寂。
安乐宁抚摸着手里的钗子。
“父皇疼我，但本宫知道，他怨本宫。”
“本宫出生伴随着母亲离世，这是第一个亲人因本宫而死。”
“本宫无法挽回。”
“亲近本宫之人欲夺本宫之命，讨好本宫之人图谋本宫之利，敬畏本宫之人畏惧本宫之位。皆因利而起，皆为欲而终。”
安乐宁冷笑一声，轻柔地放下手里的簪子。偏头，沉寂的琥珀色双瞳静静望着窗外的春景。雪白的梨花瓣落满朱红色的窗沿。
“所以，本宫只有你。”
“本宫也绝不看他人伤害你而视若无睹。”
她昂首，露出一个傲气的笑容，声音清脆。
“我可是，乐宁公主。”
揽月愣了会儿，随即又笑开，一张小脸有些狼狈。
她知道六公主绝不只是个娇纵的小姑娘，却没想到公主竟是如此坚定。那一刻安乐宁身上流露出的气质，竟是她从未看过的镇静强大。揽月咧开嘴笑得傻气。
“奴婢誓死效忠六公主。”
大小姐……六公主她也长大了呢。
……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初绽（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