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的月光》绾心

4、三

　　正月的午后，精小而洁白的雪似那被剪碎了的纸片儿，点点轻轻地飘洒在那正在施工的水泥地上，融化在浅褐色的泥水中。
　　透着湿气的冷风里，你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这件保安服的外衣是你发小的遗物，有点像警服。
　　村里最后一块田地被政府征收了，年后便要施工，你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稻田，缓缓地走进了火车站。
　　这里的居民本来稀少，又是正月，这狭小的火车站就更加冷清了。空荡荡的车站站着孤零零的你，手里握着一张刚买的车票，你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不知站了多久，你走上了火车，你没有注意到售票台上那位长着络腮胡的男子的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神和他身后那张写着春节停运的牌子。
　　村镇的小火车和正规的火车还是有很大差距的，你一进车厢就闻到了浓呛的烟味和一股夹杂着酒气的臭烘烘的味道，几个醉汉正围坐成一桌打牌，其中一个正踩着拖鞋翘着二郎腿还一边抠着他脚指甲里的污垢。
　　你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之前坐在售票口的男子上车后，列车便缓缓开动了。
　　其实他们是一群逃犯，在村镇里躲了一段时间，趁春节停运的空档准备偷开列车，那位络腮胡男子坐在售票口喝酒时刚好被你撞上了，你身上的“警服”激起了他的杀意······
　　路边的松柏掠过窗边，白云在天上不断变换着姿态，你喝了一口水便倚着沙发沉沉地睡去。

　　当你醒来的时候，天边的夕阳划下了一道橙金的光，白弯弯的月牙儿挂在了彤云之上，像一幅印象派的油画。
　　到了吗？
　　到哪了呢？
　　你背起了身边的行囊下了火车，你看见那几个与你同车的醉汉还有那个络腮胡男子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地中，他们的衣衫被撕扯得破烂，暴露在空气中的部位有几个黑红的破洞，殷红的血浸染了洁白的雪。
　　瞬间，恐惧——故名而不及思义的感觉遍布了你的全身，你的腿拖着你的身体在雪地中狂奔，呼啸的风呼啸地擦过了你的耳畔。
　　不知跑了多久，你的体力逐渐耗尽，渐渐地停了下来。你呼出了一口热气望向远方，四面环绕的山峦上，杂乱的白草中夹杂着几棵零零散散的青松。
　　你恍然意识到，你置身于一座山谷之中。
　　落山风吹来了一阵袅袅的炊烟，你的脚本能地带动身体逆着风朝着炊烟的方向走去。
　　穿过长长的白草，低矮的山林深处是一座废弃的实验基地，生锈的铁皮上，掉落的蓝漆下透着点点的灰，山峦上倾泻的余辉照亮了蒙着薄雾的窗，反射出一股朦胧中带着闪烁的美。
　　厂前升着一堆柴火，一旁的石阶上坐着一个约莫年过七旬的老妇人，她穿着一身蓝色的布衣，足踏素屐，枯槁的手上布满了褶皱，苍白的鬓发被一根木簪绾在了头上。
　　你试着同她交谈，在那吐字不是很清晰的言语中得知，她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当你告诉她，你身患重病，命之将尽的时候，她让你留了下来。

　　是夜，你蜷缩在实验厂一间宿舍的角落里，月光照进了这间小小的屋室，照亮了你苍白的面颊。你像一个渴望得到救赎的死囚，在监狱的角落里望着月光祈祷。
　　呵，你本就是个死囚，你这个将死之人。
　　就在这与世隔绝的无人之境了此残生吧！
　　山谷中的风吹来了淡淡的梅香，你躺在床上，手中握着发小给你的稻子和那枚硬币在月光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