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尔的秘密》赵天天

2、Nice to meet you 的正确用法

　　十一月的早上已经有点寒意。
　　期中考。
　　九点钟，高一高二同时开考。现在是八点三十五分，楼道里是乱糟糟的找考场上厕所的人。
　　梁嘉拿着笔袋和草稿本从教室出来，考场是按照上次考试成绩来排的，年级第十二名，在第一考场，得下到二楼去。她看了眼手表，还有一会，不紧不慢的跟在人群后面缓慢的挪动。
　　鼻子好像有点透不过气，她吸了吸鼻子，大概是昨晚着了凉，有点感冒。
　　下到二楼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去学校商店买包纸巾，考试的时候流鼻涕真的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商店里才真正的是人声鼎沸，哪怕还有一会就考试了，也阻碍不了同学们的热情。一眼看过去，全是男生。他们大声喧哗着昨晚游戏激烈的战况以及谁谁谁和哪个女生聊了好久的天。
　　梁嘉艰难的挤到柜台前，“阿姨，一包面纸。”
　　售货员阿姨一心只在男孩子们需要的面包和可乐上，完全没听见梁嘉细细弱弱的声音。
　　梁嘉喊了三遍，售货员阿姨终于转过身来，递了一包“心相连”给她，“一块。”
　　梁嘉付了钱，尽量侧着身子穿过斗鸡一样的男生们向外走，但在出门的那一刻，还是迎面撞上了几乎是闯进来的言淼。
　　言淼大笑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
　　“不好意思。”梁嘉下意识的开口。
　　两秒钟之后，对面的人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准备让路的意思。
　　她抬脸看向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个子很高，站在那里没动。他应该是在看她，她看不清他的脸。
　　言淼站在太阳前面，阳光刺眼，她只能看见轮廓，她微眯着眼睛，“你没事吧？”

　　“那个…没…没事…”言淼回过神，突然结巴起来。
　　既然没事。
　　梁嘉抱着怀里的东西从他身边走过。

　　言淼变得魂不守舍。
　　身边的袁泽没注意到他的变化，继续说，“我昨晚五排差个人，刚好刘旋上线，想也没想就拉了他，谁知道他技术那么烂…”
　　袁泽转头看见言淼根本没在听他说话，“喂，我说你干嘛呢！我跟你说话你想什么呢！”
　　“袁泽…你看到刚刚那个女生了吗？”言淼犹豫着开口。
　　袁泽被他问的摸不清头脑，“啊？”
　　“我说你看到刚刚那个女生了吗？”
　　“看到了啊，怎么了？你认识？”
　　“不认识，我问你之前…”

　　“考试即将开始，请高一年级，高二年级同学进入考场。考试即将开始，请高一年级，高二年级同学进入考场。”考试广播回荡在校园里。
　　“快点吧，别之前了，赶紧吃点东西马上考试了。”袁泽打断言淼的话，拉着他进了商店。

　　袁泽狼吞虎咽，吃到一半想起刚刚言淼说了一半的话，“诶？对了，你刚刚说什么那个女生之前？之前怎么了？”

　　言淼顿了一下，放下手里的面包，“之前，你之前…”

　　“嗯，我怎么了？”

　　“她…她…我…”言淼捏着手里的面包，吞吞吐吐。
　　“你怎么回事？有话就说，又屁就放。”袁泽一嘴的面包渣。

　　“没事！没事了！野蛮粗鲁！”言淼看他吃的乱七八糟，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他，“赶紧咽下去，脏死了！”

　　监考老师进入考场的信号发布了有一会了，言淼和袁泽才从商店出来，俩人撒腿往考场跑。
　　言淼跑到二楼停下了，袁泽没头没脑的又向上冲了几个台阶，才发现身边的人没了。

　　“喂，干嘛呢，快点啊！”袁泽回头喊站在楼梯口左右看班级门牌的言淼，“这才二楼。”

　　左手边是高一（19）班。高一年级的第一考场。

　　“哥们儿到了。”言淼大拇指向左指了指，笑的一脸灿烂，“兄弟慢慢爬，不着急。”
　　说完言淼大摇大摆的走了，剩下站在楼梯中间的袁泽一脸懵圈。
　　“他第一考场的！我靠！”袁泽终于想起来了，一拍栏杆，手被震的发麻。

　　袁泽赶在开始考试的信号播放的前一秒跨进了考场，牙根痒痒，恨不得手刃了言淼。

　　言淼晃晃悠悠的进了考场。
　　他一眼看过去，齐了，只缺他一个了。
　　“这位同学，请抓紧时间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考试马上开始了。”监考老师是个年轻的女老师，说话声音细腻温柔。

　　三号。
　　第一列第三排。
　　言淼找到座位，把背上的书包拿下来，笔和垫板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准备把书包送到讲台上去。

　　他朝着讲台上走的时候，动作太大，书包带甩到边上，钩住了隔壁桌的桌角。
　　在他感受到阻力的同时，他也已经克服了这股力量。
　　“哗啦”一声，隔壁桌子被他带的往前进了一大步。
　　安静的考场里，声音显得格外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小心，你人没事吧？”言淼赶紧回过头来把被自己拉歪的桌子扶正，“真不好意思啊。”

　　梁嘉摇了摇头，“没关系。”
　　她低头把掉在地上的笔袋捡起来，发现帮自己桌子摆正的手依旧搭在桌子上。
　　她抬头，“怎么了？”

　　面前的男生好像傻掉了，好看的脸上似乎是不可置信。
　　“你…”他开口。
　　梁嘉在等他说下去。
　　“你是刚刚…”
　　“来，站着的那位同学，速度快，把书包送上来，我马上开始发试卷了。”老师在前面讲台上提醒。

　　“哦，好，这就上去。”
　　言淼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和梁嘉说，“那个，也没什么，考试加油。”
　　手里的书包送上讲台，言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梁嘉一头雾水。

　　梁嘉的座位号是十二。
　　和言淼一样，是第三排。俩人之间隔了一个走道。梁嘉在言淼的左手边。

　　开始传试卷。
　　传到言淼的时候，他特意从左边转了大半个圈，才把试卷递到后面同学的手里。
　　又转了大半个圈回来。
　　转圈的期间视线并没有在试卷上，他的视线隐蔽的集中在十二号考生的身上。

　　第一场考语文。
　　言淼奋笔疾书，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他只用了一个半小时就完成了。
　　剩下的一个小时。
　　他右手撑着脑袋，眼睛时不时的看向左边。
　　监考老师在向全部同学提醒了三遍自己做自己的卷子之后，发现某些同学并没有有所收敛。她忍无可忍的来到言淼的边上。用手指敲了敲他的桌子，压低声音，“自己做自己的，不要老是想着去看别人的试卷。”

　　言淼愣了一下，“我？我没有…”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颇有几分作弊的嫌疑，张口结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梁嘉听见声音，向这边看了一眼。
　　很小的动作，但被言淼瞬间捉住，他立刻坐正，“好的老师，我会注意。”

　　第一场考试结束。
　　监考老师收试卷的速度很慢，所有人必须得等她把试卷收完才能走。
　　其它考场看来很多已经收完试卷了。走廊里又是乱哄哄的一片。
　　教室门口已经挤了很多这个班的同学，大概等着进班对答案。
　　言淼看见梁嘉收拾好了东西，她似乎有点无聊，手指一下一下轻轻的磕在桌面上。
　　言淼下意识的去学她的动作。

　　“好了，同学们可以走了。”
　　性格温吞的女老师终于清点完试卷。一贯行动迅速的言淼却反常的依旧坐在座位上。
　　因为梁嘉也没动。

　　教室里人渐渐少了，梁嘉这才站起来往外走。
　　言淼跟着起身。
　　梁嘉上楼，言淼跟着上楼。

　　“喂！你怎么才到这！”袁泽站在三楼楼梯口嚷嚷，“我在班里等你好几分钟了！”

　　言淼跟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什么毛病？”袁泽等他上来。
　　言淼和袁泽在十三班，三楼。
　　但袁泽眼看着到达三楼的言淼准备往四楼迈。
　　袁泽双手环胸，看好戏的姿态等着言淼发现自己走错了，然后红着脸灰溜溜的下来。
　　但是已经拐过弯了，言淼还在继续向上走。
　　袁泽三步跨上去，一把抓住言淼，“哥们？考试考傻了？不知道自己几班的了？”

　　“知道，你别打扰我，我马上下去，你先下去等我。”言淼隔开他，眼睛依旧跟着梁嘉，“班里等我。”

　　“我倒要看看你准备干嘛。”

　　“你下去，别跟着我，我干正事。”言淼回头赶他。

　　“我偏不。”

　　“你快走，我真有事。”

　　“我偏不。”
　　袁泽一脸无赖，言淼没办法，“随便你，你高兴干嘛干嘛。”

　　言淼不再理他，回头去找梁嘉。

　　楼道里上上下下沙丁鱼群似的人，穿着一样的校服，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他跟丢了。
　　找不到人的那一刻他真的想一拳把袁泽捣凹进墙里。

　　他站在楼梯上好一会，努力的平复了心情，转身下楼，看也没看身后的袁泽。
　　袁泽这才感觉到事情不对，跟在他后面，没敢出声。

　　回到自己的教室，已经有两三批人在对答案了。
　　袁泽第一次意识到，低气压，不再是一个文学作品里的形容词。
　　没人来找他们俩对答案。大家都意识到气氛不对。

　　言淼回到自己的座位，抽出板凳来坐下，等着放学。
　　桌子右上角贴着一条考生信息。
　　很长一条，内容详细。照片姓名班级考号座位号以及上次考号。
　　怎么不把身份证号也打上去啊？干脆贴课桌一圈。言淼不痛快，在心里开启了嘲讽技能。
　　他转着手里的笔。
　　突然停住。
　　班级姓名？
　　班级姓名！言淼听见有个声音在他耳边呐喊。
　　他“蹭”的起身，眨眼就跑出教室。

　　他跑回考场，脚步太急，差点没刹住车，胳膊及时捞住了门框，才算停下来。

　　梁嘉坐的位置边围了几个人在对答案。
　　言淼走过去，平复了一下跑完步之后不匀的气息，“不好意思，找个东西。”他指了指被围在那几人中间的桌子。

　　大家让开，其中有个小胖子坐在桌上，似乎有些不情不愿，一点一点地挪了下来。

　　言淼眼看着梁嘉的信息卡被他挪的卷了边，口气不豫，“你就这样坐在别人照片和名字上面的？”

　　被问的那人看了一眼信息卡，有些心虚，小声嘀咕了两句，转身走到一边。

　　言淼没顾得上追究。

　　他用手摊平那张窄窄的纸条，上面是个齐刘海的证件照，上面的女孩笑的有些拘谨，后面是高一四班，梁嘉。
　　高一四班，梁嘉。言淼默念。
　　“那个，你有胶带吗？”温淼问旁边的人，“借我用下。”
　　他撕了一条胶带，无比认真的把信息卡重新贴好。
　　走之前，他充满警告意味的看了眼那个坐坏了梁嘉信息卡的小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