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妖女同行的日子》青城山道姑

1、妙手空空

　　“皇宫榻软，酣睡天明。”
　　五日前，妖界的盗圣妙手空空，盗走了安置在紫禁城的五颗灵珠，还留下了上边儿的这句话，扬长而去。
　　这事儿一出，可把人界的皇帝给气坏了。皇家的天威怎能如此任由妖人践踏，自然是得要捉拿了罪魁祸首前来问罪。
　　一纸染着硝烟的公文传到了妖界妖王的手里，可把妖王的脑仁儿也给看疼了。人妖两界战事方歇，这些个不省心的糟心玩意儿，怎么就见天儿地给他找不痛快。
　　妖王思索了再三，终于想出个主意来，让那人妖两界，各派出人手来，共同着手此事。追回灵珠，带回钦犯，完美。
　　这不，受到了人界皇帝直接指派的冷捕头，连夜奔赴妖人交界的地儿，等候妖界派遣的使者。
　　清冷的寒鸦渡，带着妖气的浓雾，从遒劲的老树开始蔓延，朝着冷墨归的脚底向上攀爬。浓雾之中，飘过了红色的身影。清脆的金铃声，伴着白嫩的足尖，落在老树黑色的树皮上。
　　东边，西边。
　　南边，北边。
　　金铃的主人有着鬼魅的速度，在那浓雾中穿梭。
　　“咯咯…”
　　少女的笑声从冷捕头的身后传来，艳红的鲛纱缠上他的脖子。猛地往后拉紧时，一直一动不动的冷捕头，忽的抽出了背上的长剑，用着比身后鬼魅还要快的速度，一刀割裂了红帛。锋利的刀锋划过鬼魅的脸颊，在那如花似玉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哎呀，你们人界的规矩，是随随便便就对姑娘家动手的吗？”
　　穿着红衣的鬼魅，毫不在意地用着白玉一般的手指，沾染滴落的鲜血，将那带着鲜血的指尖，含进了口中。
　　“你们妖界的规矩，难道是见面就动杀机吗。”
　　冷墨归对着蒹葭脸上的伤痕，完全没升起半丝的怜香惜玉。扫过她腰间悬挂的印信，将手中的公文朝着她一扔，就翻身上了马。
　　“朝廷有令，三月之内要将所有灵珠追回。”
　　说罢，就扬起了马鞭，害得还在原地的蒹葭，吃了一嘴儿的尘土。
　　“有意思…”
　　女魅蒹葭狭长的双眼染笑，忽的腾空而起。串着金铃的足尖踏在马上，找准了时机往着冷捕头的怀里钻去。红菱还没碰到，马上的男人就伸手拉住她的细腕，毫不留情地往后一甩。
　　可也不晓得蒹葭使了什么法子，稳稳地站在了马臀上，空出的一只小手，戏谑地划过冷捕头的侧颊。
　　冷捕头眉头一皱，道了句“妖女”，便飞快地翻身下马，抱着剑在林间飞跃。
　　“大冰块，多谢了。咯咯~”
　　抢了人家坐骑的蒹葭，丝毫不以为耻，侧坐在马背上，笑得愈发灿若春光。
　　……
　　半个时辰后，二人终于来到了城门前。蒹葭悄悄地觑一眼，嗯…跑了这么久，竟然还不带喘粗气儿的，这大冰块的身板儿还不赖嘛。
　　正要进城门的时候，一个身穿藏蓝色官服的男人，带着满脸的笑走上前来。
　　“冷大人，下官恭候多时，总算是把大人给盼来了。”
　　“吴大人。”冷墨归略一颔首，指了指后面马背上的蒹葭，“这是妖界派遣的使者。”
　　“哦，原是使者大人。这边请，这边请。”沧州泉城郡守躬身一行礼，走在前头带路。刚踏进县衙的大门，就听见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惊呼。
　　“杀人了，水鬼杀人了！”
　　话音方落，便看见一个衙役连跑带摔过来，就连官帽都给摔在了一旁。
　　“放肆，成何体统！”吴郡守面露尴尬，大声呵斥。“没规矩的东西，还快不下去！”
　　只是平常规规矩矩的衙役，此刻却是像失了魂一般。颤抖的手指指向县衙后院，“大人…那那，那里有水鬼杀人了！”
　　“这……”吴郡守对着冷捕头拱拱手，“下官这边儿有些事，招待不周，还望冷捕头见谅。”
　　“无碍，你自去。”
　　与吴郡守别过之后，冷捕头被人带着去了驿站的客房，方准备出门探寻水灵珠的下落，门口便有县衙的前来寻了。
　　“下官乃泉城衙役丁武，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冷捕头可否一听。”
　　“说。”
　　“今日县衙的后院出了一桩奇案，无人可解。听说冷捕头明察秋毫，断案如神，不知可否劳您屈尊帮着查一查一桩案子。”
　　冷墨归一听就皱起了眉头，对于这些麻烦事儿，半点都不想沾上身。
　　“我奉圣上之命，另有要事，请阁下另请高明。”说着，冷捕头就打算离开，根本就打算搭理丁武。
　　“冷捕头，这……”丁武还想再劝，没想到后面忽然出现个红衣的女子，爽快地将这事儿应下了。
　　“什么案子，说来听听，我倒是有几分兴趣，不若我帮你破了。”
　　“这，唉，好罢。”
　　丁武也实在是病急乱投医，抓到蒹葭这根救命稻草就不撒手了。
　　“慢着。”
　　冷捕头看着乱出幺蛾子的蒹葭，很是头疼，一张冷脸又黑了点。
　　“时间紧迫，不容浪费，莫管闲事。”
　　“这么有趣的事儿，你不想管，我可想要去瞧上一瞧。冷捕头若是不愿，那我自个儿去不就成了。”
　　对于这作妖的小妖精，冷捕头唯一的应对，就是冷着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真是坏脾气呢，蒹葭看着冷捕头的背影笑而不语，拿着一颗金铃往丁武的头上砸去，“喂，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带我去。”
　　……
　　沧州县衙的停尸房内，蒹葭大老爷似的悠悠坐在檀木椅上。素手中拿着一柄青罗小扇，扇去浓重的腐臭味儿。
　　“妖使姑娘，您看，您什么时候动手查案呢。”
　　“查案，谁说我要查案。”蒹葭目露疑惑，使劲地用扇子扇去臭味。眼见着一旁的丁武脸色由青转白，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儿，蒹葭这才收起了调笑之心。
　　“我不会查案，可是有人会呀。”
　　“啊？”丁武刚想要问问是哪路神仙呢，就看见前脚刚黑着脸离开的冷捕头，一阵风似的又过来了。
　　“喏，这不是来了嘛。”
　　蒹葭嘴角勾起一抹笑，感受着身后风声过来的那刻，小腰儿一转，避开了冷捕头的掌风。稳稳当当坐在桌子上，摆出了个妖娆的姿态。
　　“东西呢。”
　　“找这个吗？唉，为了把你留下来，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呢。”蒹葭从怀中掏出了冷墨归指路用的八卦镜，小猫钓鱼一般放在他面前晃晃。
　　眼见着冷捕头手中的大刀隐隐震动，看着是真要生气了，蒹葭这才给这只老虎顺毛摸了摸。
　　“唉唉唉，住手，你先看看这八卦镜再说嘛。哼，真是臭脾气呢。”
　　冷墨归忍下怒气，看了一眼八卦镜，但见那镜上隐隐地透着亮光。八卦镜被设下阵法，靠近与灵珠相关的东西，就会发出亮光，也就是说，这具尸体与灵珠有关！
　　“你早知道，为何方才不说。”
　　“你又没问，我干嘛要说。”蒹葭瞥他一眼，继续挥了挥扇子，“这儿就交给你了，加油哦，冷捕头~”
　　说着，她就扭着那细得快要断掉的小腰，自得地走出门外去了，把这摊子全部交给了冷墨归一人。
　　什么玩意儿！
　　冷捕头活了二十多年，头一次想要骂人。捏着手里的八卦镜，深刻怀疑妖界是不是故意派这个妖女过来捣乱的！
　　不过生气归生气，冷捕头到底还是以大局为重，对着这具与水灵珠相关的尸体，还是得仔细查看。
　　“将你这尸体被发现时的情景，一五一十和盘托出，不得遗漏。”
　　“是…”
　　目击尸体出现的衙役，现在稍稍缓了过来。一想起尸体被发现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
　　“今儿个晌午，我同往常一样，去县衙的后院提水。我听见水井里面，发着咕噜咕噜的声儿。我也没多想，用水桶提了水上来。可我没想到，那里…那里竟有一只人手！县衙的守卫森严，怎么可能会有人进来抛尸。水鬼，一定是水鬼干的！”
　　“张三，莫要激动。”丁武压下神情激动的衙役，对着冷捕头一拱手。
　　“冷大人，方才已经有弟兄下井去捞了，捞上来的尸身都放在这边了。”
　　冷捕头听了水鬼的说辞，压根儿是不相信。人妖两界自从有了停战的协议后，若非是有了两界帝王的允许，寻常的妖根本不能在人间逗留。
　　说是水鬼作案，倒不如说，是有人借着鬼神之名，行作恶之事。
　　冷捕头过去掀开尸体上盖着的白布，仔细地查看。
　　尸体在水中泡过一段时日，其躯干泡得发白头部丢失，根本辨不出身份。颈部与躯干处应是被利器割开，尸首异处。
　　冷墨归抬起尸体的手，指甲发白，指缝中还存着许多的泥沙。细细看去，那手指的周遭，竟还有着淡淡的紫纹……
　　不对！
　　冷捕头眉头一皱，掰开尸体僵硬的手掌，仔细地检查了一圈，这才卸下手上的鱼胶手套。
　　“他不是淹死的。”
　　“啊？怎么可能！”
　　周围的衙役听闻冷墨归的断言，无不惊异。
　　“寻常的溺水之人，特征是身体水肿，全身发白。”冷捕头指着尸体僵硬的手指，摊在丁武的面前。“而他的四肢虽然已经被泡得发白，但是细细看去，可见其都呈现紫纹。这种情况，一般只有窒息而死之人的身上，才会出现。换句话说，他是被闷死，再伪造成溺死的假象。”
　　丁武细细去分看，果真是如冷墨归说的那般。
　　“高，实在是高啊！”丁武对于这京城来的冷捕头，真是服了，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能看出其中的蹊跷，真是高人啊！
　　冷墨归对着丁武的聒噪皱了皱眉头，略略撇过头去。
　　“死者身长六尺，体型健壮。最近可有人报官，说是青年男子失踪的，你可带人从中探查。”
　　“这……”丁武挠挠头，刚想说泉城那么大，一个一个查过去，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抬眼便看见了冷捕头鄙视的目光下。丁武的声儿越来越低，底气也是愈发地不足。
　　“是…是下官现在就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