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德妃 ...
-
永和宫,黄的瓦,红的墙,刷了漆翻新的宫门紧闭。
宜修由着德妃身边的安姑姑领进了内殿。
透过帘子,德妃逆着光坐在炕上,案上支着香炉,浅淡的烟雾笼着,瞧不见她的神情。
宜修不敢多瞧,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奴才给娘娘请安,娘娘万安。”
德妃见了宜修跪伏在地上也并不作声,只把玩着手中的护甲,清脆的碰撞之声甚是突兀。
“前儿个听四阿哥讲,如今府里头是你在管事。”许久,德妃的声音伴着珠环碰撞之声传来。
“是,因着福晋有孕之故,如今是田嬷嬷和奴才料理后院众事。”在地上伏得久了,发髻压着,不大舒服。
“这一招连消带打一箭双雕用得甚是不错。”
德妃的声音传来,似带着笑意,却又如同浸淫在幽暗湿冷的深井中的井水,冰冷刺骨。顺着脊梁骨攀上心口,良久散不去。她不晓得德妃知道了多少,又或者她什么都不知道。
“奴才委实不大懂娘娘的意思。”宜修声音平稳,无甚起伏。
德妃闻言定睛瞧着宜修,浅紫色的宫装,梳着两把子,背笔直伏着,额磕着地,看不到她的神色。这般打量了许久,德妃兀自笑了起来:“瞧本宫糊涂得,你还跪着呢,起来吧。”
宜修依言站了起来,她垂着头,盯着脚下踩的花鸟织锦毯子。
“如今,你姐姐有孕了,你生育过,又通药理,如此由你伺候着她顺顺当当生下孩子最好不过了。”
宜修听得她这般嘱咐,一时不知她是何意,转念之间她又想起了那支梅花簪子,终是明了。
“姐姐有孕,照顾姐姐本就是奴才的本分,只是姐姐那有娘娘送的嬷嬷,爷又十分看顾姐姐,奴才恐手脚不灵活冲撞了姐姐。惟有理好后院为爷和姐姐分忧。”她这是想尽法子要她背了这个锅。
“……嗯”德妃沉吟。
宜修依旧恭敬地立着。她的脸晕在光中,和着极淡的熏香,柔顺美好。只是只有她自己晓得手心里滑滑腻腻,极力压着才能顺畅的呼吸。午后的光影掺着香,悠远绵长,这般场景,极易忆起旧事。
当年柔则刚进府,德妃也是如今日一般坐在炕上,脸上的笑意揉在光中。
她递给她两枝簪子,细细叮嘱:“你与柔则皆是本宫的儿媳,定要相互扶持,不可生了龃齬。”
簪子甚是精巧,柔则的梅花簪子,她的玉兰簪子。只是若不是她错手摔断了柔则的那枝簪子,柔则兴许一生都不能有孕。梅花簪子花瓣拢着,外头刻得很是精细,内里也不遑多论。簪子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本该是实玉的花瓣,内里却缺了一块,地上捡起的药丸子将将能放进去。她委实不大明白德妃为何要这样做,若是要除去她,实在无需如此精细又歹毒的法子。
德妃看着宜修这般恭顺的模样,心口憋了一口气却又无处发泄出来。她重重地捏着手中的护甲,新蓄的指甲反反复复刮着护甲上的纹理。
“如今,”德妃缓缓道:“柔则有孕,四阿哥看顾得紧。只是……”德妃看着她,“本宫到底是四阿哥的生身母亲,宫里头糟心事多了去,攀扯的人也多了去。”
宜修僵着身子坐在榻上,嗅着淡淡的瓜果的清香,她才稍稍松泛了些许。这是文澜院她的内室,不是永和宫。
剪秋抚上宜修紧攥着的手,手背冰冷,她皱着眉:“宫里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宜修看着她,动了动唇,这才发觉许久未作声唇竟粘连在了一起。
“剪秋,为我打盆水来,我要净手。”
她记得德妃说那些话的神情,面上含着笑,透着轻视,以及轻快。
她抬眸看着身前的妇人,墨绿色宫装,外罩着深棕色金丝串珠对襟比甲,三对嵌着珍珠的金耳坠子随着身子晃动,日光照着甚是刺目。
“是,只是这世间万事讲究礼尚往来这四个字。奴才命薄,自然比不上娘娘的万分之一,只是弘晖到底是娘娘的亲孙儿,奴才斗胆请求娘娘多加照拂。”
良久,她才听到,“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