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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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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矢莉磨面无表情抬头望天,好在枢大人来了,就是不知道千里怎么样……一时无措,莉磨干脆原地不动,以观其变。
这种神神道道的东西,倒是颇像九州的阵法,她想。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万物皆有相,但相由心生,落在不同人的眼里,便是万般相。五行连环阵便是以此为根基,再辅以五行之术成就,破阵不难,却险。
玖兰枢看见优姬跌坐在地上,满目的仓皇无助,莹莹然有泪水盈眶。他眯起眼睛,向前一步抬手间就要强行破阵,却觉手腕一紧,令月的声音冷静无波:“我来吧,”她侧头看他,“如果信得过我,就放手给我,不要插手。”
她的掌心很暖,即便隔着衣服也能感觉到的温度。他认真的看她一眼,颔首退后一步,算是无声的同意。
令月颔首回应,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并拢,拇指勾起,她闭上双眼,口中念起法诀,向阵内诸人送了句话:“无论发生何事,请诸位务必束手静观。”
念罢法诀,她抬手一扬,枢站在她身后,看她如拨开迷雾一般,纵身一跃,跃入阵中。
破阵是一个讲究顺序的过程。布阵者以金木水火土来布阵,破阵便要逆行方可。
莉磨只觉眼前的风越来越大,卷着沙子砸在她的脸上,生疼。她拿手挡在脸前,便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是心底的不确定到底随着时间的流失逐渐扩大,她有些不安。
蓦地,似有一只温柔的手将脸上的黄沙尽数抹去,连风声都不再啸厉,拂在面上反而如春风化雨般将前尘尽数涤去,莉磨睁眼去看,一身白衣的女子拉住她的手腕将她轻轻一带,原本无垠的沙漠突然散成流沙,在她眼前悉数流去,她睁大了眼,眼前已是之前她与千里战斗的地方。
“千里!”她第一时间看到了正凝眉苦思的少年,不由失声叫道。
“呐,静静待在这里,你的声音在这幻阵之中可是会增加他的困扰的。”甚至,化作杀他的刀。
莉磨有些歉意的点头,令月对她安抚一笑,左手起势,又掐了一个诀,水克火,令月看一眼显然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优姬,当下右手凝力,干脆水火同克。
此阵所谓险,便在此。阵法启动时可同时陷五人于阵中,从最易的土可是破,愈往前愈难,一般待破到金,阵中人早已不堪折磨,但这个阵也有个奇怪的地方,就是绝不会伤人性命,毕竟,师兄创他,也不过是作为守山的一个小阵罢了。
支葵千里陷在熊熊火里,他没来得及看到枢大人,但听到了后面的传话。他整个人蜷在地上,他觉得他的肌肤大概已经被灼烂了,否则怎么会尽是骨头被烈火烹烤的痛。他好像听到莉磨的声音了,强迫自己睁开眼,他看到了什么!莉磨竟然也在这火中,怎么会这样?!
他想喊她,喉咙却像已被烈焰灼穿,无论他怎样努力,也只能是让自己更痛,却发不出一个字来。他想要抬手去抓她,却突然想起那句叮嘱,他闭了闭眼,正在煎熬之时,一股清泉落在他面上,瞬间化去所有灼热,连带周身的痛苦也被尽数化去,他脱力的跪在地上,正看见一边的锥生零同样脱力的坐在地上,他扭头去找莉磨,看到她眼里的担忧,勉强对她露出一个轻松的表情,正要开口,便看到对方将食指比在唇上,他露出了然的神情,再去看锥生零时,对方也微微颔首,他们一起向前看去。
令月借水阵之力破了火阵,同时救出了锥生二人。支葵更多的是疲惫,零的脸上却多是恐惧和凝重,她没时间多做停留,将锥生拉出阵后,转身便要去救优姬,现世中的一秒可不等于阵中的一秒……
对于优姬来说,这一直都是一个可怕的噩梦。满天的飞雪,似乎永远都没有停止,就像这浓墨一般化不开的夜一样。
吸血鬼……一个已经露出獠牙,眼里全是浑浊红光的吸血鬼,她无助而害怕,她想要后退,却又不敢。
优姬害怕的闭上眼睛,她记得,会有人来救她,没错,十年前的那个雪夜,有人在最后一刻出手救了她,有红色的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回过身来,温柔地把手递给她,带她走出了那个雪地,把她交给黑主灰阎。
枢……枢学长,你在哪儿……泪水沾湿了她的眼睫,她怀着一份自己都没察觉的希冀睁开眼睛,可……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那个被枢学长重伤的人会变成Zero?!
优姬下意识就要起身,脑海里却突然回响那个声音:无论发生何事,请诸位务必束手静观。
她狠狠地捂住自己的嘴,瞪大了眼睛恳求的看着对面的枢学长,他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唇舌缓缓滑过染血的食指,神色淡漠而不屑,眼中是一片厚重的红。
零脖颈处的烙印闪烁着耀眼的蓝光,他的眼睛已经又是平常的模样了,优姬这时才发现重伤他心脏的,是一段木桩。
“还是堕落成Level E了吗,真是可悲啊。还做出这种事,真是血族的耻辱……”
优姬看着枢扬起手,再来不及多想,脱口喊道:“枢学长!不要!”
玖兰枢一愣,锥生零一惊,其余二人皆是面色一紧,只见令月眸色一冷,右手扬起一个回旋将幻境撕裂,落在人耳里,有如裂帛之声。
玖兰枢看得明白,这也是破血裂肉的声音……
鲜红的血溅在地上,优姬犹自怔愣,怎么眼前的枢学长突然就变成了手臂流着血的令月……而还没待她回神,令月已是一个扬手,将她扔出了阵外,左手一旋,惊云扇握在手中,扇面一展,掠起地上溅落的血花直破金阵。
这是步险棋,按理说再没有彻底破阵之前,其余四人还不能出阵才是。但对方此次来意不明,令月怕优姬再留在此处会再生变故,先将她送到玖兰枢身边方为妥当,至于如此以来触动阵法所引起的反噬之力,她还不放在心上。
对面寒光一闪,似有金玉落地之声,令月身向后仰,众人定睛看时,只见一道罡风袭来,生生贴着令月的面颊而过。
令月身向侧边一旋,稳住身体,“枢,留活口!”
玖兰枢动作未停,只势头已去了三分,一掌划过,已将对方震在地上,直哇的一声吐出血来。
“这位先生,无谓的挣扎就先免了吧,小女子令月,敢问如何称呼?”
见他只是低着头不答,令月也不恼,缓步上前,因着方才的打斗,山下原本整洁的西装已经破碎成一道道裂片挂在身上,原本洁白的衬衣也满是血痕,令月在他面前站定,缓缓蹲下身来,优姬道歉的声音她也不在意的摆手,正待开口时,却被玖兰枢打断:“你这伤口,最好还是先用清水冲洗一下吧。”
她头也不回的摆手,左手并指凝力正要驱散对方身上嗜血的气息,却觉手背一暖,她一愣,下意识的回头,却见玖兰枢轻轻捧着他的右手,”伤口不浅,还是先冲一下吧。“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她这才定睛去看他,他却只是看着她负伤的上臂,血迹已有干涸的迹象,白色的衣衫染得斑斑驳驳,她方才还未觉,这时泅湿的布料尽贴在皮肤上,不适感才清晰起来,她微微皱了眉,还未说什么,便见玖兰枢指尖突然在她臂上一划,修长的手指白皙如玉,温柔的将布片轻轻从她臂上除去,微凉的指尖触到她的肌肤,令月一个激灵,眉头顿时舒展,这是怕她记恨优姬,变着法赔罪呢?
她不禁在心里啧啧两声,这样全心全意又不动声色的维护,偏偏还心怀不甘的将对方有意无意的往另一个男人身边推,啧,这角色,怎么看,怎么有点像爸爸呢……或者哥哥?
她也不去在意,那边支葵被莉磨推了一把后,不知从何处竟真弄来一碗清水。
枢抬手结果,清水淋在伤口,将纵横的血迹冲开,她原本莹白的皮肤也显露出来,却反而衬得那几道蜿蜒的伤口更加狰狞。枢微微凝眉,出来的急,他没有带伤药,值得将塞在里衬中的手绢展开,撕成两段,他注意到她已经施术令那人眸色恢复人类的颜色,也问出了对方的姓名,他突然有点恼,也不知是恼她对自己的毫不爱惜还是对自己的毫不在意。
身后的千里与莉磨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则复又静默不语。
“山下先生一表人才,不知道是遇上了谁才落得今天这般田地?”她侧眸看了一眼被他掳来至今犹未醒来的少女,道。
对方沉默,她也不急,玖兰枢还捧着她的手,她分神看他一眼,见他正低头凝着她的手腕,唔,几道擦伤,不过是有些红肿,骨头是肯定没伤着的。她咳了一声,估摸着是因为自己一直没表态,反而让人家把不准这人情该做到那一分上。
她对优姬安抚的笑笑,“小孩子嘛,心神难免容易受到影响,不要放在心上了。”言罢,便要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
奈何不知是她表达的不够明显,还是对方太迟钝,这一抽竟愣是没能抽动……他抓着她的手指,端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力道不轻不重,偏偏无法摆脱。
令月有些恼了,却听山下突然开口:“不知小姐能许我什么好处来交换这个答案?”
令月眉头一挑,“好处?”她笑眯眯地看着对方,“山下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这人虽说脾气好,我身边这位先生可不是吃素的,你敢动他心尖尖上的人,时至今日便该有所觉悟。”
她回头时正对上枢看过来的眼睛,她戏谑的对他眨眨眼,转而又笑眯眯地盯着山下智远。
玖兰枢眸中红光一闪而过,面前地板突然裂开,而势头不止,直将山下智远一条腿包裹陷入,山下不由痛呼出声,咬牙道:“那小姐又当我是什么人?说起来不过一死罢了。”何况他这条命,早就算不得命了……
令月抬头望了下看不见的天,“死?难得你杀了这么多人竟还如此天真,我身边这位先生原来在你眼里竟是做慈善的吗?”她又笑了一下,这次的笑里多了几分畅快,“那个人害你堕为血族之中最低级的吸血鬼,连灵魂都失去了,死后不过一抔尘土,入不了轮回,也再见不到你想见的那个人,你不恨她吗?”
山下智远抬头看着她,她身边的那个人是纯血种……之前对方一直收敛气息以至于他到现在才发现……这个女人其实有一双很美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如灼灼桃花,夭夭华彩。
山下唇角勾了一下,有些苦涩又有些满不在乎的颓然,“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她该是个女人……”他皱眉,“樱花……樱花,我也说不清了,只剩一个模糊的印象了。”
令月点点头,她原也没真的指望他记得什么,他的心志倒比她所预料的要坚定得多,竟然还能记得这些。
“我给你两个选择,”令月比出两个手指,“一呢,我可以送你重入轮回,入地府,再世为人。二呢,我可以帮你恢复你人类的身份,但这只能维持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后你便将尘飞烟灭。从此这人世与你,便再没有什么干系了。”
山下猛地抬头,他有些急地抓住令月的手腕,他的手还在抖,“小姐此话当真?”顿了顿,像是怕她反悔一样,急道:“我选第二个。”
“不后悔?”
“不后悔。”
令月下了死力抽回自己的右手,左手反手握住那人形如枯柴的手,将自己腕上所戴的那串琉璃手钏推到山下的腕上,十七颗琉璃珠光华宛然,“四个小时,四个小时之后我就要取回手钏了。”
山下眼眶红了红,他退步起身,躬身向令月鞠了一躬,当即向门外走去,阳光就在门外,他的步伐竟也空前轻松起来。
锥生零眉头紧皱,看着那人走出门外,他的心情说不上来的复杂,却见明明已经踏出门槛的人突然停住,微微沙哑的声音清晰的传来:“害我的那个人,她不是一个人,我依稀记得,她身边还有个随从。”
令月冲他的背影摆手,“好,我会记得。”
而同一时间,加长版的林肯轿车停在黑主学院的门前,身穿燕尾服的高挑男子弯腰将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的皮鞋轻盈的落在地上,红玛利亚扯了扯身上淡紫色的连衣裙,浅色的眸子满是兴味的笑意。
零,我来了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