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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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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坤八卦,五行有常。
阴阳相克,却又相生相成。
头顶的天空不知被谁点了一把火,浓烈的色彩在将落的夕阳脚下铺开,将天地万物,都笼了一层昏黄的光。
玖兰李土一脚踢碎黑主学园的界碑,风衣黑色的衣摆猎猎当风。他歪着头看前方若隐若现的建筑,笑得讽刺而兴味,因常年杀戮而邪魅冷酷的双眼在此时闪烁着前所未有的狂热。瑞方立在他身后半步,听见他道:“是时候送他们去死了。”
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报复的快感。
瑞方嘴角抽了抽,他有点心酸,还有点……开心。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令月利用园内的一山一石,布了巧阵,轻而易举便困住了对方半数人马,蓝堂等人守株待兔倒省了不少功夫。
但,若阵中杀戮过多,便难免引起异变,令月行事谨慎,这阵法,也终究不是一劳永逸的法子。
蓝堂甩了甩手腕,嘟囔道:“元老院到底养了多少走狗!”这架势,子子孙孙无穷匮啊……
架院拽了他一个趔趄,替他解决了一个偷袭的Level E,“你看着点,这种时候分神!”他神色凝重,“只怕有人用了幻术。”
“以令月大人的身手,若是幻术,不可能到现在都未破。”蓝堂张了张嘴,台词却被瑠佳道了个明白,他翻了个白眼,架院眼中也是掩不住的惊讶。
只不过……那些关于异瞳纯血种的传说,难道是真的吗……
所有的计划都会有变数,没有人可以算无遗策。
比如最后一次清点防空洞内人数的时候,小赖——不见了!
优姬当即变了脸色,拔腿便走。
锥生零从后面拉住她,“我去,你和他们待在一起。”
“不可以!”她回头,“Zero,她是我最好的朋友。现在每个人都在外面战斗,我还是风纪委员,我更不能……”
“Zero,让她去吧。”
“理事长!”二人异口同声,却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你们两个一起,也能有个照应。”黑主灰阎眯眼笑,不打这一仗,只怕你们都无法摆正自己在这夹缝中的位置。
看着少年少女的身影逐渐化作远处跳动的两点,黑主灰阎摸摸鼻子,一把抽出身后的长刀,他站在长阶之上,刀锋所指,是远处即将涌来的Level E,啧,豢养Level E这种事儿,原来不止元老院,猎人协会也那么有兴趣啊。
唉,一眨眼孩子们也这么大了,有些事情,是时候了结了……
残阳如血,落在锋利的刀刃上,折出刺眼的暗芒,昔日的最强猎人站在他所守护的学生面前,所向披靡。
玖兰家的死士,从来只能由家主调动的死士,到如今,竟只有一个人了吗……
玖兰枢眯眼看着颔首立在玖兰李土身后的瑞方,玖兰李土以比他预料中更快的速度穿过了障目树林,能够将Level E困死的阵法在他身上却只留下些衣着上的狼狈。
他看向与他隔桌而坐的令月——她今天罕见的穿了一身黑色,宛如彼岸河畔的悼亡者。
玖兰李土的视线停在玖兰枢的脸上,冲他咧嘴笑道:“许久不见了,我可爱的侄儿。”
“伯父的精神看起来不错。”玖兰枢慢悠悠道。
玖兰李土桀桀的笑了两声,在时隔多年踏足这片土地的今天第一次对上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冷静得仿佛没有一丝波澜,但他清楚,水面之下,尽是温柔的慈悲。
“舍不得未婚妻,便把这么一个美人摆到台上当靶子,啧啧……”他笑得恶劣,“区区一个巫女,呵,你若是现在交出那位小公主,我倒是可以给你个痛快。”
令月浅笑,“来者是客,你来饮了这盏茶,我便告诉你优姬在哪里。”
他嗤笑一声,大步上前,毫不犹豫。
踏上高台的那一刻,风的声音便变了。李土眉头一挑,脚下却没停,瑞方已被阻在阵外。
令月举杯敬他。
他抬手便饮,茶水入喉时的芳香却突地迭起,他的心一跳,竟然是金骏眉……
下一秒,风势再变,李土抬手,眼前石桌“砰”地一声炸裂,漫天飞扬的碎石之后,令月捏着莹白的瓷盏与玖兰枢二人纵身后退。
一时间,乱石翻飞,草木变色,再去看时,两条黑色的人影已经战在一处。
令月一手握惊云剑,一手化掌,身形忽远忽近,远时以长剑化势攻他,近时以掌与他对搏。
玖兰李土虽旧伤未愈,血族天生的力量与速度却使他每一次的攻击都如势不可挡的利剑。令月虽失了一半道行,却借着地势阵法辗转腾挪,她剑法奇诡,常攻其不意。几番回合下来,二人已皆有不同程度的负伤,只因皆身着黑衣,而不被外人所察。
玖兰枢站在他们事先约好的地方,捧着两个莹白的瓷盏蹙眉看她与玖兰李土缠斗。他想起她说此阵不为困他,只为消磨他的戾气,不过,现在看来只怕并没有那么简单,他站在离她不过三米的地方,却感受不到她的分毫气息。她二人缠斗不休,几有翻天覆地之势,他所立之处却仿若隔世桃源,风平浪静。
红枫枯瘦的枝丫如同有心人张开的天罗地网,密密麻麻压在头顶。
令月左手化掌勾住对方右腕将其向左一引,左腿一扫攻其下盘,右手惊云剑却是从斜处刺来,玖兰李土身子顺势倾斜,脚下腾空向后退去,却到底为她剑气所伤,脖颈处有鲜血蜿蜒而下。
玖兰枢松了一口气,却敏锐的察觉到他感受不到鲜血的气息。
令月持剑在手,“为了那样一张相似的脸,值得吗?”
玖兰李土笑了两声,却意有所指的看了玖兰枢一眼,“你要是肯让我吸两口你的血,我就告诉你。”
再出手时,右手指尖已化出一条血鞭。
优姬找到小赖的时候,她已经被蓝堂救下了。
“小赖!”
“优姬!”
优姬抱住小赖,眼中是掩不住的自责。
“优姬大人。”
优姬愣了一下,却是昔日夜间部的前辈们正躬身向她致礼,她一时间更是手足无措,甚至不敢去看小赖的眼睛。
“您不该在这种时候乱跑的。”瑠佳皱眉道。
蓝堂英一起皱眉,却是看向锥生零,“你是怎么保护优姬大人的?”
“啊,行了行了。”架院从中调和,“优姬大人没事便好了。如今Level E虽已被斩杀大半,却还不知道剩下多少藏在哪里,我们还是先送大人回防空洞吧。”
言罢,他们三人便十分默契的将优姬三人护在中间,瑠佳开道,蓝堂二人殿后。
锥生零蹙眉,却未发一言,只将血蔷薇之枪握在手中,拉开保险,将优姬二人护在里侧,时刻警惕着周边。
太阳已经落山,黑夜已经降临。原本的路灯已经在打斗中损坏,血族在黑暗之中依旧畅行无阻,却不包括两位人类的少女。
两个女孩手拉手并肩而行,在她们拌了第三个跟头后,优姬感觉到瑠佳放慢了速度。她嘴里发苦,她看了手握血蔷薇之枪的锥生一眼,一手掏出狩猎女神,转而将小赖护在她们中央,是她一时愣了神,竟然连自己的武器与职责都丢了……
蓝堂见势就要开口阻拦,却被架院一把按住,他不解的看向对方,架院冲他摇摇头,蓝堂撇撇嘴,却也就此作罢。
也恰在此时,锥生零脚步一顿,众人一疑,当即听到他大喊:“趴下!”
下一秒,却是血鞭携翻江倒海之势横扫而来,众人仓促间趴倒在地,只见那嗜血的红光,所到之处,草木皆枯,两侧红枫皆被拦腰斩断。
众人一时心中大骇,发现周边景物瞬息变化,原来是那血鞭触动阵法,物移阵变,竟将原在夜间部宿舍附近的众人转瞬推至后山废弃的障目林中。
不远处,令月几个纵身闪转,只躲不攻,却已将障目林毁得七七八八,众人踏入她的阵中,她自然察觉,双目一凝,下一鞭攻来,她就势跃起,却是提步上前,惊云剑直指对方心口。
玖兰李土血鞭回转,却是转了个角度直袭她后心,她左臂侧转,一把缠住对方血鞭,斜身侧翻,脚下回旋,手臂间随着回旋的动作将血鞭一圈一圈缠困其间,她右手惊云剑挽出一个剑花改刺为划,玖兰李土步步后退,到底被她将胸前衣襟划破,留下一道刺目血痕。
令月喘息不停,心下微沉,终究是失了一半道行,若是往日她已将他制于剑下,而如今,她的左臂已几乎没了知觉……
当是时,却在众人都将目光聚在令月二人身上之时,却有人斜刺里突然出现,抢先打掉锥生零手中的血蔷薇之枪,又三两下利用藤蔓之术制服了蓝堂等人,在锥生零反身攻向他时,他已一把捏住了小赖的喉咙。
此人正是随玖兰李土进入学园后便一直按兵不动的瑞方。
玖兰枢目光一凝,优姬!他下意识脚步向前,却又猛地顿住,他看向令月,她似乎对此时的局面毫无所察,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玖兰李土,手中长剑挡在胸前,面上是鲜有的凝重。
寒风凛冽,凝固的鲜血黏在黑色的布料上,远远看去,半点痕迹也无,只有身在拂月阵中的她与玖兰李土,才能感觉到彼身上越来越浓重的血腥气。
他们都在等待,等待对方率先露出破绽。
可有人不再等了。
瑞方掐住小赖的喉咙,看着玖兰优姬,道:“放下武器,你来换——他们,很划算。”
“优姬大人,不可以!”
“不可以!”
已经接近昏厥的小赖咬着唇在瑞方的桎梏下摇头,优姬却知道她根本没有选择,一切因她而起,她不能让无辜的人因她受害。
“优姬!”
优姬对零摇摇头,将狩猎女神抛在脚下,一步步向对方走去,“我希望你说话算话……”
浮云蔽月,瑞方忽地勾了勾唇角,“当然……”话音未落,他抬手将小赖朝锥生零的方向丢去,手中血鞭顿长,一把将玖兰优姬缠住,他从袖中掏出针管,里面所盛正是玖兰李土的血液。
优姬捏紧手中仓促之间拔出的匕首,不料对方却似早有察觉一般,竟一只手同时再控出一条血鞭缠上她的脖颈,窒息的痛苦铺天盖地而来,匕首应声落地。
锥生零拿起血蔷薇之枪猝然开枪,却见玖兰枢突然凌空出现,抬手便将瑞方挥出百米,优姬却已被同样骤然出现的伊子救下。
玖兰枢蹙眉,便听到道长的声音突然在耳边炸开:“你疯了!你要置阿玉于何地!”
他蓦地回首,瞳孔瞬间放大,他反身便走,与他同时动作的还有道长,但——已经来不及了。
玖兰李土在玖兰枢转身去救优姬前的那一刹猝然发难,令月提剑迎战,对面血鞭一展,她抬剑去斩,阵法正在这一刻轰然塌陷,她来不及去想其他,惊云剑已被血鞭缠住,紧随而来的是左掌成爪的玖兰李土。
令月当即后退,却终究抵不过他的速度,她心底的悲凉在这一刻泛上眼底,她微微笑了一下,腕上的手串突然崩断,十七颗琉璃珠应声而落,玖兰李土的利爪已经刺开她的血肉。
玖兰李土脸色骤变,不料下一刻突有一物隔空袭来,削金断玉。他当即后撤,却终被劲力反噬,半跪在地上呕出一口血来。
令月以剑拄地,面色惨白,她紧咬牙关,到底只在唇角流下两道血来。
道长见势死死拉住玖兰枢,一力阻他再度上前,他在对方满目猩红几要对他动手之前咬牙道:“局势不明,你贸然上前只会害死她!”话音方落,玖兰枢怔怔然转头,道长与他不约而同的看向那位不速之客——他如今正站在方才玖兰枢站的地方。
来人一身全黑的斗篷裹身,黑色的兜帽遮住了眼睛,他立在高台之上,月亮从他的背后逐渐浮现,惨白的光落在他的斗篷上,他彷如踏月而来的神秘使者。
玖兰李土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方向,失声叫道:“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