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千山》明夜天涯

2、星夜拜师

　　入夜，屋中一盏灯火发出幽暗的光芒。床上沉睡的人轻启朱唇，喃喃地咕哝了几句什么，复又安静下来，睫毛微微颤动着，眼角还挂着泪珠。苏北辰坐在床边，看着那熟悉的面孔，仿佛着魔一般，伸手替他拭去眼角泪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南溟”。忽然，传来了敲门声。他这才如梦初醒，眼前的少年并非南溟，只是白日救下的少年郎罢了。南溟如今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呢？想到此处，他神色一黯。此刻已经是子时了。他替少年掖好被子，便起身去开门。
　　迎面而来的是江离标准的店小二式笑容，虽然肤色因为油污和日晒而微黑，但是明亮的眸子却给人正义凌然，不染尘埃的感觉。苏北辰微笑起来。这的确是一张无暇的白纸。
　　“我们去后院说。”苏北辰吹了灯，关好门，便和江离径直往大槐树下挂了一盏风灯的后院走去。
　　是夜月色如水，流淌到苏北辰墨色的长发上，看得江离不由咽了咽口水。长这么大，附近对他暗送秋波的农家小姑娘也是不少，但是，他却觉得眼前这个人是世间最美的。清澈如水，却又仿佛在水面上盛开了一朵妖异的红莲。那沉水般的眸子像洞穿了世间所有秘密一般深不见底却又令人神往。从第一眼见他起，他就莫名地信任他。从小到大，都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想要把一切都交付与他。
　　“那个，这位大侠......”江离甫一开口，便感到一阵强烈的杀气，裹挟着漫天黄叶向他袭来。只见在黄叶中的却是院中那把他经常用来扫落叶的扫帚，直向他眉心飞来，他情急之下伏倒在地，躲过了一劫，却发现漫天黄叶中那把扫帚改变了方向，直向他刺来。眼见扫帚柄就要击中自己眉心，他飞快起身，绕着大槐树和扫帚玩起了捉迷藏，慌乱之中飞快向刀疤美男那里扫了一眼，却发现他一袭月白长衫，从容立于月色中，淡定自若地微动着食指，而扫帚显然就是他操控的！顾不上问什么，江离只顾飞快地上蹿下跳，躲避着被一把扫帚打晕的命运。
　　被逼到院墙边时，他眼前一亮，墙角摞着一堆砖瓦，他抄起一块青砖，便向扫帚猛击过去，还好击中，扫帚“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漫天黄叶也随之舞落，一切复归寂静。
　　“你的武功和谁学的？”男子唇角泛起微笑，淡淡问道。
　　“刚才是在试我的武功么这位大侠......你实在太厉害了！当我师父吧！王员外家请的师傅简直连大侠您的一指也及不上啊！”江离迅速反应过来，对刀疤美男更是崇拜得五体投地。
　　“偷学武艺竟有如此内力，果真天赋异禀。我收你为徒可以，不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黑沉沉的眸子逼视过来，江离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但还是对上了那迫人的视线，道：“只要大侠肯教小的功夫，莫说三个，就是三十个条件我也答应。”
　　流星般的眸子清澈明亮，脏兮兮的面容下却掩藏着英气逼人的轮廓，认真的神色倒是有几分有趣的。能在自己压倒性的视线下不卑不亢地注视着自己的，这世间，除了南溟，就只有眼前这个人了吧。苏北辰忽然来了兴趣，问道：“哦？你倒是说说看为何如此想学武？”
　　“小的想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江离的眼中有逼人的光芒，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人。
　　“动机倒是好的。那么现在，我要加两个条件。你可答应？”
　　“大侠不妨直言，只要不违背江湖道义，小的一定无所不从！”
　　苏北辰注视了他一会儿，淡淡笑道：“你可听好。违背一条，我都会将你逐出师门。第一，一年之内，你要学会苍炎四十二式，在明年武林盟主选拔大会上击败现任武林盟主。第二.......”
　　“等等等等等等等.......大侠你说让我跟着你学一年然后打败苏南溟？哈哈哈哈，别开玩笑了，要是学会了你的四十二式就能打败他，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去呢？不想收我也不能这么诓我啊！”江离一脸晦气，失望至极，感觉自己被耍了。
　　“你先别急，我还没说完。”似乎早已料定他的反应，苏北辰不紧不慢道：“第二，你要时刻伴我左右，寸步不离。”
　　“哈？！”江离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大侠你是说要小的抛弃老板娘自己跑路？老板娘非打断小的的腿不可！你这也太不靠谱了........”江离一脸苦相。
　　“第三，在我告诉你我的身份之后，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如若违反，师徒情断。”说这句话的时候，苏北辰很认真，显得面颊上的刀疤在月色下有些狰狞。
　　江离被震住了，道：“那敢问大侠你是？小的保证打死也不说！”
　　“苏北辰。”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苏北辰自己都有些陌生。是有多久，没有和人透露过自己的真实名姓了呢？
　　“......”江离有些难以置信，消失了一年多的前任武林盟主，此刻竟然就在自己面前？还要教自己武功？当年横扫天下，统一七教三十二宫，和父亲联手铲除第一邪教华莲教，二十二岁便在众人推举下稳坐武林盟主宝座的人，如今竟然就在自己眼前？！！！
　　倘若不是这人身上种种气质让他深觉不凡，江离真的要笑掉大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吹牛皮不打草稿的人呢？但是眼前之人的神色中看不出任何玩笑的意味，却有几分令他畏惧的凝重。
　　“大侠您......您是消失的武林盟主？”愣了半晌，江离问道。
　　苏北辰从袖间拿出一柄短剑，在月光下泛着青紫色的光华，借着槐树上摇摇欲坠的风灯和明澈月光，江离看清了剑柄上两个阴刻小字：北辰。的确是当年威震江湖的北辰剑。据说是当年青云教教主苏墨与其妻上官未染在极北之柜发现的寒铁，带回来交给铸剑世家魏家第十三代传人魏青羽锻造成两柄短剑，分别命名为南溟，北辰赐予两个儿子，一时威震江湖，二子果不负所望地先后成为了武林盟主。
　　“小的信了！！！大侠你原来真的是苏北辰苏盟主！小的真是三生有幸！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罢便要跪。
　　苏北辰抬手拦住了他，道：“莫慌，还有两个条件。”
　　“大侠请说！”
　　“第四个条件，以后不许再自称小的。拜师后，你便要忘却前尘，不得再惦记着自己当过小二这件事。”苏北辰笑了。
　　“是，小的.......哦不，我知道了！那最后一个条件呢？”
　　“去把脸洗干净，换上身新衣服，料理好事物便和我走吧。”
　　“这么突然？我还没和老板娘说一声呢！我走了店里又没有新的小二了，老板娘肯定要气死了！”一想到这么突然就要离开，江离忽然发现自己如此依恋这里，脑海里想的都是老板娘对自己的好，眼泪便要流出眼眶。
　　苏北辰见状，道：“今日救下的少年郎便可替你继续当小二，我已留书一封。他会愿意留下来的。老板娘那边，我也都安排妥当。不然你去告个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