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第八十九章 ...
-
金元殿里，皇帝正坐在书桌后，满脸疲惫地批阅奏折。没过一会，便是端起茶水，喝上一口，这桌上的奏折便是不见少去。
周围伺候的宫婢安静地立在一旁，不去打扰。一向服侍在皇帝身边的王海公公不知到了何处，不见人影。
“王海还未回来？”皇帝放下手中的奏折，舒了一口气。
“回陛下。”一小太监弯腰上前，“还未。”
皇帝将奏折丢得远远的，满脸疲惫地起身：“这王海真是老了，不中用。传唤了个人，也要这般久。”
说话间，外头进来两人，正是王海和方明青。
一见皇帝，王海便是腆着脸，笑道：“陛下久等了，王海罪过。”
“哼。”皇帝也并未说其他，而是将目光放在方明青身上，敛去了面上的神色，压低声音道：“方先生的教习如何了？”
方明青拱手道：“六皇子年岁尚小，刚教读了千字文。”
闻言，皇帝却是没说什么。让方明青承担教导职责，不过是皇帝的一时兴起，他想要保住方明青的命，但又要堵住悠悠众口。托词其学问不错，让其教导皇子，这是一个尚可的法子。事实上，天底下才子众多，哪须得一个同进士？
“你家小郎呢？”皇帝的语气说不上怪异，但绝对不正常。
方明青心头一紧，虽在谢锦兰面前说方昊进宫做皇子伴读如何如何好，但他心中也没有底，生怕昊儿的身世秘密泄露：“昊儿天性顽劣，不思学业。”
“呵。”皇帝嗤笑一声，也不多加追问。这方明青果然是不拘礼教之人，算算方昊的年龄，竟是在与谢锦兰成婚前有的。
方昊瘦小，可再怎么小也不可能只有两岁，故而在户籍上是将方昊填写为两岁半，虚岁三岁。这么一来谢锦兰的“怀孕时间”便是在方明青进京考试之初。也幸得三年前谨慎，抹去了一路上的痕迹。而这一做法也被皇帝自然而然地认为是因着谢锦兰肚大的缘故。
毕竟，在皇帝心中一直都是芸娘偷渡走了当年的另一个孩子。
“你可知朕缘何不杀了你？”做惯了上位者的皇帝一开口便是带着威压。
方明青迟钝了些，丝毫不惧：“许是草民于陛下还有些许用处。”
皇帝面色一冷，他不喜欢有人猜得到自己的心思，然而他也不好说什么。
“哦，你倒是说说你于朕还有何用处？”
方明青摇头，皇帝这才面色好了些。
“说，朕得瞧瞧朕有未看走眼？”
方明青沉吟片刻，缓缓道出，前几日在牢中与谢锦兰的猜测：“草民曾任次安县县令，政绩尚可，但亦有些泯然众人。唯一出格的便是给陛下献了一计。”实际上那计策是献给大长公主的，然而现在只能捡着好听的说。
“倒还有几分脑子。”皇帝心中有些许的愉悦。
自小他的脾气古怪，这压抑着压抑着，好不容易头上没了先皇，又是压着了个世家，抽出空来对付世家，又是招惹了大长公主。现在世家在大长公主手里退居南方几年，而大长公主又是被皇帝送入家庙，这脾性便是不再压抑。而与方明青相处时，皇帝空前地感受到了闲适。
“自先皇以来，世家势大，为朕心中之患。三年前，你那一出《姓名录》使得高敏手里头聚集了不少出身卑贱的能人。而如今高敏身陷家庙，这批人是用不得了。朝堂上，世家又有了卷土重来之事态，你看如何？”
皇帝的话语，使得方明青心里在可劲地吐槽。这还不是您自个造的孽吗？若是没有那般火急火燎地撤了那些人的官职，把他们打入大牢，这局面怎么会失控到这个地步？
心中这般想，方明青面上却是正经得不得了：“陛下且听我一言，对付世家决不能急功近利。世家之根基已然与大康的国运牵扯到了一起。若是要连根拔起，对大康绝无好处……”
然而这却是不合皇帝的心意，皇帝冷哼一声：“够了，依你之言，这世家动不得？大康的国运在世家头上，那要朕作何？”
方明青在皇帝吐出第一个字时，亦是跪下，听完了皇帝的话，额间冒出了汗。
要我说的人是你，生气的人也是你，这皇帝真难伺候。
“陛下，草民绝非此义。草民以为‘分而化之’是对付世家最好的法子。”
方明青不敢再是和皇帝扯那些有的没的，只得将重点拿出。
“分而化之？”
“是的，陛下。分而化之。”方明青动了动膝盖，“自陛下登基以来，便针对世家，迫使世家不得不拧成一根绳。所谓分而化之，便是让陛下亲近其中一家，而后陛下便可坐在外头好生看戏了。”
皇帝笑着将方明青扶了起来：“方先生，快快请起。”
方明青状似惶恐地挣开了皇帝：“多谢陛下。”
皇帝又是问了方明青几个问题，这才放过方明青。依方明青所看，这朝中大臣也不乏精明的，这等法子该是想得出。然而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提出来的，怕是和这皇帝这世家少不了干系。
皇帝多疑，又爱卸磨杀驴，这大臣便是防范着。至于世家，世家掌控着绝对的读书资源，可以说这天下十分之八的士子都是由世家培育出来的。寒山书院？呵，明面上是寒门士子的地盘，可里头混杂着不少的世家旁支。
“怎么，还不下去。要朕留饭不可？”
方明青扑通一声跪下，不言。
大殿上的空气便是凝滞起来，皇帝不是蠢人，瞧着方明青的模样，已然是猜道了几分。皇帝要用方明青，自然是将方明青的身世、周围接触的人查得一清二楚。知晓他是云稽方家之人，自然也知晓其与其妻伉俪情深，家中无一良妾。
“方明青，朕饶你不死，已是格外开恩。你还有何要说？”
皇帝的话语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有了几道回声，方明青依旧挺着背跪着。
“陛下，草民家中绝不能少了女主人。”
“呵。”皇帝笑道，“听闻你家中还有一位贤良女子，朕允你休妻再娶。”
方明青心里冒出一丝寒气，皇上竟是这般了解方府上下。孙阿香的存在，因着怕人误会，方明青是严令下人不可透露出府。
“陛下，还请陛下收回旨意。草民心中唯有谢锦兰一人。”
依照前几日与谢锦兰的判断，皇帝肯放过大长公主，自然也没有理由不放过“无辜”牵扯其中的谢锦兰。
果不其然，皇帝盯着底下跪得挺直的方明青，道：“王海，传令给萧乾，朕怜惜高敏公主年高无子，特赦其义女宜佳县君到家庙服侍。”
方明青还想说些什么，却是被皇帝一个冷眼，僵在原地。
“方先生，你可退下了。”
方明青只得收回口中的话，缓缓下拜：“草民，叩谢皇恩。”
待方明青离去后，皇帝取出一旁批改了一半的奏折，又是半日也不曾看进去。一年多未曾接触过奏折，他竟是生疏至此。
取出一旁的宣纸，沾饱了墨，而后在纸上写下了两个人的名字。
王海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
“王海，你且来瞧瞧。”
顺着皇帝的心意，王海这才看向宣纸上的字，只见其上，赫然写着“高敏”和“姜斌”。
“张天师已于三日前病逝，下一个，恐怕便是朕了。朕有三子，太子年长然而愚笨，五儿自从被太子陷害后，便一蹶不振。如今朕身边只有六儿一人，六儿小小年纪，已然有朕之风范。可时不我待，若朕一去，六儿怕是压不住朝堂众臣。”
王海知晓皇帝心中早已有了成算，便不曾开口。
“此二人，具是能辅佐六儿。可朕，着实不知选谁？”
这最后一句吓得王海面容失色：“陛下，陛下睿智，王……王海愚笨。”
“真愚笨，还是假愚笨？王海你说便是，朕饶你不死。你若不说，朕治你的罪。”
王海知晓先前皇帝曾怀疑过他，而他也确确实实是大长公主手下的人。好不容易才消除了皇帝的怀疑，王海才不愿意招惹皇帝的目光。可话都是到了这个地步，王海眸色涌动着一股暗流。
“陛下，何不让此二人相互掣肘？”
“掣肘？”皇帝好似听到了一个笑话，“王海，不错啊。跟在朕身边许久，也是能用这等高深的词。”
王海不好意思的讨笑道：“陛下足智。”
皇帝却是又叹了口气：“若是只要一人呢？”
“这……公主和将军具是有大能耐的人。”王海摇头道，“不过，陛下，这和收徒弟是不是一个理。别瞧着我的这位置低微，可看上的太监不少呢。我这徒弟可是看了好久的，选的是自家人。外人再怎么能耐，也终究是外人。不过是鄙人之建，陛下听听就算了。”
瞧着皇帝陷入了沉思，王海悄悄退了下去。姜世子可别怨他，谁叫大长公主有恩与他呢？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