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运气都给了你》月几何

4、04

　　比起“占有欲强”，“领地意识很重”更符合顾壬。
　　他能因为自己的水杯被别人喝过，就把那个水杯送给那个人。如果那人不要，他就会转身就扔垃圾桶里。
　　但要说顾壬没有占有欲那也是假话。
　　顾壬很喜欢方独立，不见得。
　　如果非要他说个所以然，估计说他把方独立当成了他的私有物比较贴切点。
　　当初顾母把顾壬托付给方独立时，顾壬就潜意识的把方独立的身份划分为“哥哥和值得信赖的人”。
　　对于顾母亲自对他说的话，顾壬绝对是言听计从。
　　渐渐的随着方独立对他越来越好，他也越来越依赖方独立时，顾壬下意识的把方独立当成了自己的“所有物”。
　　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喜欢上方独立时才会出现“三分钟热度”。
　　然而“热度”一过，他就能将之抛到脑后的去酒吧，进而毫无罪恶感的找齐耑苼做“试验品”。
　　就如他对齐耑苼所说的“不见的是喜欢”一样，那也有可能是对方独立的“领地意识”太重，让他产生了错觉。
　　齐耑苼在半引诱半自愿的成为了顾壬的男朋友时，他是十分意外且高兴的。
　　随后顾壬的表现却让他感到了疑惑和恐惧。
　　当时的顾壬就像海中的美人鱼一样，吸引人无意识的从悬崖上坠入深海。但又在抬脚掉进水时猛的回神，惊慌的发现自己身处绝境。
　　现在顾壬对他说：“你只是我男朋友。”无异于赤裸裸的提醒他，除了这个身份他俩什么关系都没有。
　　齐耑苼没说话，坐在凳子沉默的望着顾壬。
　　好不容易堵住了没课的顾壬，齐耑苼并不打算放他一个人去潇洒，于是把人学到了咖啡厅里。
　　顾壬没管齐耑苼，摸出手机没事找事的和方独立聊天。
　　领地意识这时候就被展现出来。
　　方独立被顾壬拐弯抹角的套出了今天是否帮助过谁、上课时和谁坐在一起。
　　眼神无处安放的齐耑苼突然出声问：“你怎么看待占有欲？”
　　顾壬头也不回的看着方独立发的最新消息，打字回复的同时，说：“过大是病，过小也是病。太大了容易让人偏执，太小了则感情淡漠。”
　　眼角斜了齐耑苼一眼，“我不喜欢‘占有欲’，它不适合我。我的所有物可以被别人看，但是不能碰。我的东西被别人用了，没得到之前无所谓，但得到之后如果有人没经我同意就用了它，我会觉得它已经不再属于我，我会忍不住想扔了它。哪怕用它的人是我最亲近的人。”
　　发言回复，顾壬按了锁屏键，喝了一口酒，转动凳子面对着齐耑苼，“因为我嫌弃它身上有了别人留下的印记。一件穿过的旧衣服，无论重洗也好重新染色也好，穿过就是穿过。痕迹没了，有记忆。”
　　“如果那是你主动借给别人的呢？它们也会被立马扔掉？”齐耑苼望着顾壬的脸，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习惯”。
　　顾壬思考了一会，最后才用无辜的表情缓慢的说出一句冷情的话：“当然不会，它们可是我的东西！但如果被我借出去，那也证明他们没有用了，过不了多久就会被我遗忘。”
　　身后不远处有人正穿着礼服弹奏钢琴，刚跟查理交班的调酒师在往酒杯里填酒，顾壬弯着漂亮的桃花眼笑含深意的望着他。
　　那一瞬间齐耑苼很想问顾壬到底有什么心。
　　他忍住了。
　　齐耑苼不知道什么让顾壬有了这么严重的心理扭曲。
　　但没关系，他可以陪着他慢慢去治疗。
　　顾壬小时候养过两只小仓鼠。
　　他偷偷拿着自己攒的零花钱跑到花鸟市场买的十五块钱两只。
　　一个银狐一个布丁。
　　他分不清公母，买的时候又忘了问，后来就没管他们了。
　　捧着两个小家伙，顾壬心里美滋滋的。
　　这可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宠物，而且还是他自己买来的，别提多得意了。
　　然后又是一系列的买笼子买用品。
　　索性父母在零钱方面给的还足，从没克扣过他一分钱。顾壬又不乱花，就给留下来了。
　　把钱花了个七七八八，手上也只剩了点备急用的。
　　偷偷摸摸的把一大堆东西搬回了家，顾壬把自己给锁进了屋子里，研究起了怎么当好一个合格的饲养员。
　　然后就开始了偷偷摸摸的日子。
　　没过多久，逃狱了的两个小家伙还是被家里人给发现了。
　　被挨了一顿打，顾壬死死的搂住笼子跪在客厅里。
　　小弟等父母们一走，溜到他面前，好奇的望着那两个小家伙，说：“哥，借我玩玩呗。你上哪儿买的这么可爱的老鼠？”
　　顾壬怒了，“滚，你生物老师教你时是用的手语教的？这是仓鼠！不是老鼠！”这是我的！不准抢走！
　　弟弟被吓到了，咒了几句回房玩游戏去了。
　　往周围看了许久，发现没人再来。
　　顾壬就把笼子放在地上，打开小门，逗两个小家伙。
　　“你怎么这么呆？动都不动？”顾壬好奇的望着那只品种是银狐的仓鼠，“你怎么这么瘦？被虐待了？”
　　望了望旁边那只布丁，顾壬感叹到：“你真胖，你是怀孕了？肚子这么大，不过还挺萌的。”
　　顾壬逗了会突然想到，两个小家伙买了有一会儿了，不过还没取名字，既然是自己的了，自己就该给取个名字。
　　“一个呆，一个萌，干脆就呆萌吧。”然后那只银狐叫小呆，布丁叫小萌。
　　那时候的顾壬有点中二，看武侠小说里的高手都有字号，就又给两小家伙按自身毛发的颜色取了个别称。
　　“小黄”、“小白”。
　　当顾壬因为某个乌龙知道两个都是公的后，想分笼，但看两个睡觉经常挨在一起，跑滚球都是你跑一下我跑一下的，当两人相处的挺和睦的，也就没管。
　　春节刚过，元宵节还没来。
　　大冷天的家里热水器又坏了。
　　请了维修师傅来修，结果安错了水管和气管。
　　打电话让燃气抢修的师傅忙活了半天，最后是维修师傅的责任，他开的钱。
　　晚上吃饭时，母亲突然谈到某个亲戚家花了好几百块买的垂耳兔被冻死了，父亲看了一眼顾壬，说了句：“我看你那里那只好像是有问题，这么胖，估计活不久了。”
　　顾壬知道他得了糖尿病了，而且省体一天不如一天，忍住眼泪水让父亲别再提，当做不知道。
　　然而顾壬的鸵鸟心态只维持了五个小时不到。
　　平时早睡的顾壬不自知的反常的没有早睡，在网上一家一家的比对笼子。
　　他现在已经知道合笼的仓鼠要打架。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开始左眼皮一直跳。
　　都说“左眼跳财”，可他还感觉有点心慌。
　　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发现两个小家伙的叫声与往常很不一样。
　　直觉告诉他必须过去看一下，否则会后悔的。
　　还没有到笼子面前，就有一抹红色敷在两个小家伙的身上，随着他们的身影移动。
　　莫名的，顾壬就是知道两个开始打架了。
　　赶紧隔开了两只，仔细一看，顾壬被下了一大跳。
　　小白只是眼睛角有点抓痕，但腹部有一层薄薄的，像是被摸上去一样的血迹。
　　小黄更吓人，腹部全是血，毛都凝在一起了。
　　但在很吓人，还是得马上处理啊。
　　顾壬赶紧去找来纱布和云南白药给他止血。
　　找了个吃完的八宝粥的铁罐子，慌忙的用水洗干净在用纸凑进去擦干净。
　　小黄要乱跑，顾壬只好把他放软凳上，用手臂小心圈住。
　　等弄好了铁罐，往地下垫了块脱脂纱布，顾壬小心翼翼的把小黄放了进去。
　　小黄仰着个脑袋，然而他却总是差那么一点点才够得到铁罐边缘。
　　顾壬把铁罐用盖子轻掩住，然后去给小白的眼角上药了。
　　弄完一切，已经不早了。
　　顾壬把装了小黄的铁罐子放在自己床边的枕头柜上，因为担心，他自己就躺在床上望着铁罐。
　　过了许久也没有想睡觉的感觉，反而左眼跳的越来越严重，心也越来越慌。
　　直觉告诉顾壬，这下真的出事了。
　　而且就是小黄！
　　顾壬早已忘了他拿到铁罐的那一刻的感受，他只记得铁罐里，小黄卷成了一团，死死的看着铁罐内壁，眼睛睁着。
　　但他一动不动的。
　　机敏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顾壬在看他呢？
　　顾壬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小黄这是怎么了呢？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了出来。
　　压着声音轻轻呼唤了声“小黄”。
　　被泪花迷糊了眼睛的顾壬仿佛看到了小黄在动。
　　他小心翼翼的摸着小黄的耳朵。
　　小黄的眼睛眯上了，然后就再也没动了。
　　“小黄！”
　　顾壬使劲眨眼睛，这下他清楚的看到小黄不但浑身僵硬，连靠在铁罐内壁的毛，也没有恢复成原状。
　　后来，顾壬发觉自己的眼皮早就没跳了。
　　小黄也被他偷偷的深埋在花园某处。
　　再后来，他终于知道了原来小黄一直在欺压小白，又加上春天要到了，早早的就身体不好的小黄根本就不是小白的对手。
　　如果最开始就没有合笼就好了。
　　顾壬突然问齐耑苼：“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有关我以前养过的宠物的下场？”
　　齐耑苼摇头，“没有？”
　　顾壬微微点头，喝了一口奶茶，“好吧，那你要不要听？”
　　齐耑苼：“好。”
　　“我养的第一种宠物是蝌蚪，当时我还跟着长辈住在老街里，我还没上幼儿园。”顾壬吃了一口慕斯，“是不是很奇特？为什么我还记得？”
　　齐耑苼知道顾壬在等他的回答，“是的，那太久了。”
　　顾壬开始吃第二口慕斯，“别急，听我慢慢说。有个挑扁担的老人每天都会挑着两大桶的蝌蚪坐在我家旁边的凉亭里卖蝌蚪。当时我不知道什么是蝌蚪，就每天都去望一眼。时间久了，那个老人也认识我了。”
　　顾壬停顿了一下，歇了会儿咽下了第三口慕斯。
　　“有天扁担上多了一样东西。多了一个瓷碗。老人看我看那个瓷碗，就招呼我过去。我一过去，他拿着瓷碗就往桶里埋进去半个手臂，出来时手中的瓷碗装了满满的一碗蝌蚪。”
　　“来，这个就送给你了，拿回去好生养着，这蝌蚪长大后会变成青蛙，帮你捉飞虫的，青蛙都是好蛙！”老人家端着笑脸把手里的瓷碗递给了顾壬。
　　顾壬不知道老人这是干什么，但他感觉到了这个老人的好意。
　　从老人鞠了个躬，露出了一口没长齐的大白牙，然后就屁颠屁颠的跑回家了。
　　身后的老人还不放心的吼了一句：“这也是一条命，好好照顾他们！”
　　这时候父母还没回来，只有长辈们在。
　　长辈们看顾壬端了一大碗蝌蚪，脸色不虞，但都没说什么，某个有密集症的长辈已经回房了。
　　顾壬捧着瓷碗放在了自己床边的小柜子上。
　　一会儿，好奇的望着蝌蚪的顾壬被外婆叫去了屋外帮忙。
　　“等会儿再见。么嘛～”
　　然而这句话的效果就跟泡沫剧里的“打完仗我就回来娶你”一样。
　　蝌蚪失踪了，当时好骗又单纯的顾壬信以为真的相信了长辈们说的“它们回家找妈妈了”。
　　但他每天都会坐在床边盯着床头柜看，想着小蝌蚪们能在某日想起他这个好朋友，然后回来看他一样。
　　就这样等啊等啊，直到顾壬八岁的时候，那是顾明还没出生。
　　“他们看到新闻里播放有关青蛙的事情时才说漏嘴，那时我才知道他们把我的蝌蚪倒进了下水道里。”顾壬用吸管在茶杯里划来划去，水里的倒影被弄得四分五裂的，“我记得蝌蚪不见的第二天刚好有人去清理化粪池，那味儿飘到老街里，转了好几天。”
　　齐耑苼安慰道：“那他们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活着。”
　　“是啊，不过第二个就没那么好运来。”
　　第二次的宠物依然是蝌蚪，那是顾壬扭着妈妈，念了两个周才买的。
　　蝌蚪只有学校门口有，一块钱三个。
　　那天母亲去接顾壬时，班主任还以为是不法分子。
　　等班主任语重心长的与母亲交谈了一番后，母亲才开始自我反省是不是真的对对顾壬关爱太少了。
　　顾壬听不懂大人们的说话艺术，在卖蝌蚪的人堆里挤了个位置等妈妈来付钱。
　　这次买的很顺利，没有被扔。
　　但还是死了。
　　被踩死的。
　　买回来后没有给蝌蚪换个窝，将就用的老板给的塑料杯来装。
　　顾壬爱惨了，睡觉时都想抱着他睡。
　　但放哪儿呢？
　　顾壬给放到了地上。
　　结果第二天，蝌蚪不可避免的被踩死了。
　　事实证明，顾壬跟宠物八字相克。
　　“后来我不信我真的不适合养宠物。就又买了乌龟，狗。”顾壬笑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齐耑苼面无表情的叉了一小块蛋糕给顾壬，没说话。
　　顾壬对齐耑苼的反应很不高兴，吞下蛋糕，说：“结果全死了。”
　　咀嚼了几下，“不过也不能算全死了，狗狗后来被我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