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由怀疑》何年风

26、Chapter26

　　黑色幕帘被风吹动，阳光无言地穿透。
　　脸色苍白的女人站在窗边，窗外的冬日暖阳却丝毫没让她感觉到温暖，她关上窗，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她转身回到屋中，走向屋子里的唯一活物——一个偌大金鱼缸里的一条金鱼。
　　她面无表情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无色透明的液体，从容地将瓶子里的液体倒入金鱼缸……不一会儿，那金鱼便不再动了。

　　————
　　半年前。周二，黎津送妹妹黎沛上班。
　　“哥，我发誓我明天一定早点起，一定不再蹭你车上班了！”黎沛咬了口油条喝了口粥，口齿不清地喋喋不休着。

　　黎津很是嫌弃地摇摇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天天送你上班也没什么所谓，我做哥哥的该照顾妹妹的，我一定会毫无怨言地照顾周到了。我就那么一点要求，不要在我车上吃东西，车里一股味道不说，一会儿一个不小心洒我车上了，你可别再指望坐上我的车。”

　　没办法，法医也是医生，医生们的职业毛病一个也不能少。
　　黎沛毫无影响地吃着油条喝着粥，优哉游哉地开口：“讲究，洁癖精。”

　　黎津猝不及防地又被自家妹妹调侃顶撞，气得倒吸一口气，刚准备开口就被黎沛打断。
　　黎沛咽下口中的最后一口早餐，吧唧了两下嘴，说：“我知道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你会说：你没有洁癖，洁癖是一种心理障碍，你只是对卫生条件有着应有的要求，是吧？你哪次不是这样说的。”
　　黎沛正为自己的上帝视角洋洋得意着，车子稳稳地停在了b市最具竞争力的一家室内设计公司门口。
　　黎津转头看向黎沛，眼神示意她将早餐的包装盒收拾干净了，“既然你能把我的话记得那么清楚，我希望你也能把我不允许在我车上吃东西这几十个字一并记到脑子里去。到你公司门口了，滚吧。”
　　黎沛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她那一板一眼的哥哥，一边还是把嘴皮子工作做足了，“谢谢哥，那我上班去了啊，你路上小心喔。”说着还朝着黎津笑了一个露出八颗牙齿标准笑容，接着便拿着早餐包装盒垃圾麻利地下了车。

　　黎沛朝气满满地踏入公司大门，一路跟碰见的同事们热情地打招呼。黎沛哼着小曲走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刚放下包，就朝对面办公桌的人打招呼：“哟，师父早上好呀，今天来挺早的嘛。”
　　黎沛的师父阿吴是一个快四十岁的室内设计师，兢兢业业从业十几年，对待徒弟也是慷慨相授，天天上班都穿衬衫打领带，打扮得跟个保险推销员似的，用黎沛的话说就是一点艺术家的作风都没有，俗气。
　　阿吴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我哪天不是来那么早，谁像你天天掐着点儿上班，今天来那么早肯定又是你哥送的你吧？”

　　“是呀，顺路顺路。”黎沛打开电脑里的一个设计稿，开始工作。
　　不到一个小时后，来了设计公司今天的第一位客人。

　　一个三十岁出头打扮精致的女人牵着一个小男孩走进了工作室，阿吴立马迎了上去：“您好，是要咨询一些室内装修问题吗？”

　　女人把墨镜摘下，朝阿吴点了点头，“是，我有一套旧房子想翻新一下。”
　　阿吴把女人和小男孩领到旁边的沙发上落座，黎沛送来两杯温水递给客人，并坐在阿吴旁边，准备开始询问客人的要求。
　　女人摆了摆手，说：“不用招呼了，我装修的要求很简单，风格以及装修材料什么的都是你们做主，我只有一点要求，就是把房子本来墙壁地板全都给我翻了重新装一遍。”

　　听到女人简单却仓促的要求，黎沛和阿吴不禁转头对视了一眼，紧接着阿吴马上专业地回答到：“这位女士，您先别着急，不知怎么称呼您呢？按照规定，我们是要在你的陪同下去看看房子再敲定装修方案的。”
　　女人摇了下头，接着从包里掏出一串钥匙，放在面前的矮桌上，说：“我叫柳枫，我就不陪同你们去看房子，在房子装修完成之前我会一直住在酒店。房子在城南路的市交警大队家属院里，你把纸和笔给我拿一下，我把详细地址和我的联系方式写给你们。”女人指了一下黎沛。
　　黎沛正纳闷，她不是没见过财大气粗的客人，只是没见过这般对家里装修事情粗枝大叶毫不上心的客人。黎沛把笔和便签纸递了过去，柳枫道了声谢接过，写好后，她一把把便签纸撕下递给阿吴，重新戴上了墨镜，牵起小男孩的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房子里是有家具和电器的，到时候你们不用问我怎么处理，你们想要的可以随便搬走，不要的可以直接扔掉。你们弄好装修方案和报价表后再联系我吧。”
　　柳枫轻轻摇了摇牵着小男孩的手，柔声说道：“威威，我们走了。”小男孩扑闪扑闪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妈妈，我肚子饿了。”“好，妈妈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柳枫微微半蹲着，抚摸了一下这个叫威威的小男孩的头。
　　阿吴和黎沛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地说了声“柳女士慢走。”
　　送走了那两母子后，黎沛拿过阿吴手中的便签纸看着上面的地址，皱了皱眉，“一大早就来了个奇奇怪怪的客人。”
　　阿吴抢回黎沛手中的便签纸，提了提领带，公事公办地开口道：“下午我们一起去看看那房子吧，我先去老总那报告一下。”
　　“好。”神经大条的黎沛爽快地应了下来。

　　————
　　傍晚，杨誉非和曾岩手牵着手慢悠悠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逛着。
　　杨誉非：“怎么最近你都不用加班那么好，现在的b市太平得很吗？”
　　曾岩扬起嘴角，“是啊，那些罪犯们心疼我打了二十几年光棍好不容易有了个女朋友，都不犯事了，多给我留点儿时间谈恋爱呢，你看，自从我和你在一起之后b市的犯罪率直线下降了。”

　　杨誉非故意敛了敛笑容，这男人甜言蜜语可是越说越顺口了，掐了一下曾岩的手背，嗔道：“没正经。”转头间被橱窗里摆放着的饰品吸引了目光，情不自禁地走近橱窗。
　　曾岩随着杨誉非的视线也看向了橱窗里摆放着的戒指，玩味地开口道：“原来你也喜欢这些小女生的东西，你不是说只有钻石戒指才是女人的好朋友吗。”
　　杨誉非扭过头去对曾岩解释道：“不是的，这五个戒指是一个系列的，不能分开来卖，这套戒指代表着男人在五个阶段对女人的承诺，追、求、定、结、离，五个过程知道吗？”杨誉非一边说一边从拇指数到小指，“不知道就不要乱讲。”

　　曾岩不禁好笑：“我现在才知道你还喜欢这种老土的说法。”
　　杨誉非转身，迈开步子不理那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走吧，前面有一家很不错的餐厅我们去试试。”
　　曾岩立马追了上去牵起杨誉非，“好，都听你的。”说完还回头看了看橱窗里的戒指。

　　吃完晚饭过后，两人手牵着手在沙滩上散步，早春的晚风吹拂着让人心情放松。也许是那温柔的晚风与爱人相伴，才能轻易地将常年紧闭心扉打开。

　　曾岩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给杨誉非围上，一边平静地开口：“在我小学六年级的时候，我的父母在一次抓捕悍匪的行动中牺牲了，在那之前爸妈一直是我心中的英雄，他们从小教育我做人要正直磊落，心存正义。他们牺牲后，我恨过他们，恨他们为了那份正义而狠心一句话没留就把我和奶奶抛下。但是我除了恨之外，我明白我更应该将他们那份正义感传递下去，做一名惩恶扬善的人民警察。我开始变得比同龄人坚强独立，我努力学习让自己做到更优秀，好不让奶奶担心。长大以后，我的世界就只有查案和照顾奶奶两件事情，直到遇到了你，我才知道，原来我的人生可以这样完整。但我怕……我怕你和在一起后有一天让你也遭遇这样的痛苦……”

　　杨誉非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隐隐作痛。一个强势的男人，他看起来无所不能，可一旦他偶尔流露出一点脆弱，就足以让爱他的女人为他的脆弱赴汤蹈火。
　　她紧紧地抱住曾岩，脸埋在他柔软的毛衣里，轻声地说：“我妈妈是一名缉毒警察，在我十六岁的时候她牺牲了。曾岩，我能理解失去至亲的悲痛，但我们都挺过来了，我也相信你不会轻易地说离开就离开，你一定会好好保护好自己的，你有你的抱负，我会支持你的。”

　　曾岩的心被触动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天空，想结束这个沉重的话题，“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啊。”说着便举起了左手将月亮圈了起来给杨誉非看，杨誉非还沉浸在刚刚的情绪中，迟钝地顺着他的左手看去，“是挺圆的……”

　　“那你再看看右边，也有一个月亮。”曾岩道。
　　杨誉非将夜空都看了一圈，嘟囔道：“哪有啊，明明只有一个。”
　　曾岩的右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举到杨誉非的眼前，温柔地说：“在这儿呢，看清楚了没有，小傻子。”

　　杨誉非转悲为喜，惊讶的说：“是刚刚橱窗里面的那套戒指！”
　　曾岩牵起杨誉非的左手，把戒指戴到她的拇指上，露出俊逸的笑容：“现在先送你第一只，剩下的那四只想要的话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杨誉非看着拇指上的戒指，脸上难掩惊喜，抬起头，笑着对曾岩说：“其实你看错了，我当时看上的不是这套戒指，而是这条项链。”说着，杨誉非从包里拿出了一条男装项链，放到曾岩手中。
　　“Hercules？”曾岩看着项链的吊坠上刻着的字母，不明白其中的意思。

　　“Hercules赫拉克勒斯，古希腊中最伟大的神，是主神宙斯与阿尔克墨涅之子。他神勇无比，力大无穷，惩恶扬善，完成了十二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解救了被缚的普罗米修斯。曾岩，你在我心目中就是一个英雄。我来帮你戴上，好吗？”曾岩点头，低下头，杨誉非拿起项链，踮起脚将项链戴到曾岩脖子上。

　　“和你很配。”杨誉非摸着吊坠上的字母。
　　曾岩深深地看着杨誉非：“小非，谢谢你，我很喜欢。”

　　杨誉非看着曾岩深情的眼神，似乎心灵福至地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嘟起嘴巴迎接着曾岩的吻。

　　曾岩看着眼前那个小傻子可爱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你怎么了？嘴巴抽筋了吗？”

　　杨誉非马上睁开了眼睛，羞赧地锤了一下曾岩的胸口，“曾岩，你过分！”接着转身跑开。
　　曾岩立刻伸出手去拉她，杨誉非转过身来，眨了眨眼睛，曾岩把她拉进自己的怀抱里，低头在她的额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克制，却珍贵，让杨誉非的某根心弦被拨动了一下，余音袅袅。
　　“杨誉非，我爱你……”